兩周后, 國家公園更新了一條態。
對所有關注著野生的人來說,態里宣布的都是一個絕好消息——志愿者配合當地警方追蹤威脅信息,最終抓獲了一個盜獵團伙, 并順著這條線出了他們背后的銷售鏈條。
里德在開車過來看南部氏族時大聲朗讀了這條新聞, 也不管在場那些斑鬣狗能不能聽懂。事實證明, 大多數斑鬣狗都把他說話的聲音當做正常環境底噪,幾年過去, 就連最警醒的個也早都習慣了三名攝影師的頻繁出沒。
不過安瀾和諾亞倒是聽明白了。
立刻意識到懸在族人頭頂那把最鋒利的劍已經消失了, 有一個大團伙被打掉, 再加上志愿者和向導們增強排查, 接下來一段時間肯定會是近幾年來最不必擔心械傷害的一段時間。
這樣一來......要不要趁機練練小輩們呢?
此前安瀾把幾乎所有狩獵隊都按在了中部獵場,導致季節獵場出現空, 吸引了不“訪客”。好幾次都在巡邏路線上翻到過帶著陌生氣味的獵殘骸, 還有兩次甚至隔著獅群和侵者遙遙相過,看著它們扭逃走。
小力量對領主來說反而不如狩獵隊那麼好抓。
安瀾也不想頂著盜獵團伙帶來的力和這些侵者在稀樹林里玩捉迷藏,于是就采取了最低力度的強化標記驅逐手法,準備等一等再說。
等著等著,就等到了眼下這個合適的時機——
正愁沒地方練王儲候選呢,趕著團伙被打掉,完全可以讓幾只年輕斑鬣狗出去干干活,既可以鍛煉它們獨立應對危機的能力, 也可以讓它們明白團結合作的重要, 在季節獵場里和侵者、借道者、游者競爭,努力養活自己。
安瀾在下定決心時往往會拿出超高的效率, 于是,帕維卡和帕莫嘉發現自己的生活毫無征兆地變得“困難”了起來,雖然沒有挨打挨罵, 可每到吃飯時總要面對王策的“排”。
第一次“排”是毫無征兆地發生的。
后趕到的安瀾不走尋常路,直接從兩個小公主中間了過去,不僅把帕維卡得往側面踉蹌了一下,還順勢把站在它邊上不遠的箭標兒小落葉給撞了個結結實實。帕莫嘉一看形勢不妙,沒等的威力,趕也跟著走了出去。
當時在場的雌們都在面面相覷,但它們習慣地遵從王所做的一切決定,沒有一個高位者出來說話,就連箭標和年事已高的三角都悶聲不吭——箭標甚至還很自覺地把小落葉往外面了,讓順位靠后的氏族員過來吃飯。
這天最后,年輕斑鬣狗們就撿了點碎吃。
就在它們以為自己有哪里冒犯了王的時候,安瀾又收起大棒,祭出胡蘿卜,要求氏族員在飯桌以外的場合仍然對這些高位后裔保持尊重,還親自上去把胡蘿卜給它們叼在了跟前——不是想證明自己、取得獨立地位嗎?不是想為被認可的新興力量嗎?那就去為氏族做出貢獻,把長期滯留在領地里玩捉迷藏的侵者趕走吧。
帕維卡和帕莫嘉哪里見過這種陣仗。
姐妹倆就這樣被“邪惡的年鬣狗”灌了一耳朵好聽話,一肚子**湯,一的大餅,明明連好都吃不上,卻還帶著點來得莫名其妙的雄心壯志,稀里糊涂、不明就里地離開了巢區。
比它們更加迷茫的大概只有三角氏族的后裔們。
這三只年輕斑鬣狗那是真的什麼事都沒干,就陪著還不清楚前路在哪里的公主們一起被“轟”出了巢區,奔赴許久沒有狩獵隊出沒的季節獵場。
雖說它們也都到了可以自力更生的年紀,但南部氏族畢竟是個巨型氏族,絕大多數后輩都不必著急,以前也不是出現類似況,也是因為一個家族的脈樹過于繁茂,不得不分出些枝節來,形衛星聯盟,托庇在主聯盟底下發展。
可那都是太有能力或者太沒能力的個啊!
它小落葉雖然有野心,也有能力,到底還沒完全做好準備,現在能在家里蹭飯又為什麼不呢?箭標嫌棄太犟的兒不好帶,它還嫌棄太有想法的老媽不好相呢——別的崽從小到的都是心照顧,只有箭標恨不得擺出一副“活著就行”的樣子,孩子還沒有打架來得開心。
仔細想想,真是也母親,敗也母親。
箭標是整個南部氏族地位最高的雌之一,王不在場時,幾乎所有員都得在它面前表示臣服,即使是早已獨立多年的壯壯也一樣,因此,小落葉從剛出生不久開始就懂得了權力的滋味。
再長大一些,它的傲慢就漸漸變了不解——
為什麼母親那麼強大,政治聯盟那麼穩固,脈樹那麼繁榮,還要在王跟前俯首稱臣呢?假如真有野心的話,并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吧?
因為箭標向王臣服,導致小落葉總是得在雙方母都在場時向它不怎麼瞧得起的帕維卡和帕莫嘉低頭,現在大家都長大了,快要取得獨立于母親存在的氏族地位,它哪里還愿意繼續低頭,結果還沒表決心呢,就被打包好送出去了。
難道它真的那麼沒潛力?
還是在它看不見的地方,王的統治真的那麼穩固,穩固到整個三角聯盟對王座想都不敢想?
小落葉邊走邊難得想要咬點什麼東西,看跑在前面的帕氏姐妹倆那是真的橫看豎看都看不順眼,甚至還暗暗下定決心,一離開長輩們的視線就要帶著表兄弟姐妹們單獨行。
事實證明——理想是滿的,現實是骨的。
事實又證明——強扭的瓜也可以很甜。
這個時間段的季節獵場本來就是最的地方,再加上獅群被藏在暗的襲擊者吸引了注意力,鬣狗氏族又被王按住不怎麼往這里來,獵場出現了頂級掠食者的大真空期,任何于鏈條下部的掠食者都無法抵擋住這種。
等五只年輕斑鬣狗跑到領地北部時,本以為可以舒舒服服地挑選獵,屢敗屢戰地訓練狩獵技巧,并且最終一定能吃上熱氣騰騰的飯,結果現實就像一扇被迎面拍上的門,“啪”的一下就差點把它們都撞得頭破流鼻子歪。
離開巢區第一天,小分隊在和流浪雄獅跳探戈。
離開巢區第二天,小分隊在給三犬群送外賣。
離開巢區第三天,小分隊在跟游鬣狗團斗智斗勇——甚至沒有一頭雄認為它們有足夠影響氏族的地位,連半個示好的影子都見不到。
這三天悲慘的經歷里還夾雜著無數次狩獵失敗,無論是盯著王座的帕氏姐妹,還是懷著野心的三角氏族后裔,都慢慢意識到它們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消耗力,補回來的能量則遠遠不足。
......再不合作似乎是不行了。
于是,在離開巢區的第四天,小分隊扭扭地匯合到了一起,共同蹲到巖石堆上,觀察遠正在吃草的一群角馬。因為,五只年輕斑鬣狗的肚子都有點癟;也因為,它們的眼睛里散發著綠油油的,一看到獵就忍不住吞咽。
它們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兩伙勢力觀察。
第一波是藏在遠稀樹林里的安瀾和的巡邏隊——盡管認為孩子們應該備最基本的觀察形勢的素養,有這個能力去磨合,也有這個能力去索出最適合自己的社群定位,但這麼大的個要是真因為一些意外折損在外面就太可惜了,干脆趁著每次巡邏時過來看幾眼。
而另一波勢力是巡邏隊和小分隊都不悉的。
這個正在南部氏族領地里活的小型狩獵隊,或者可以說是微型狩獵隊,一共只有三名員,彼此之間脈相連,有著數年共同流浪的經驗。因為員數量稀,而且配合也很默契,它們在侵領地時備極強的機,很難被準定位。
從安瀾站著的這個地方,要追的話應當是可以把它們一路追出領地邊界線的,但就算是也不能保證能把對方一網打盡,更不能保證它們會在離開后直接走遠,而不是趁機再次侵。
這就是有家鬣狗和沒家鬣狗的區別。
現在要是北部氏族狩獵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年斑鬣狗撤了,非要報復的話,崽總在巢區里逃不掉;可是換做小流浪者,鐵了心要把飯桌架在這里,一時半會還真拿它們沒辦法。
放在以前,安瀾總得頭疼一段時間。
放在現在嘛......看了看草場對面的侵者,又看了看正在往底下跑的小分隊,心里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一旁站著的箭標察覺到了氛圍中的輕松,本來還在不滿地瞪著幾個后輩,這下也跟著收回目,故作不太好奇地往這里瞄。
遠,小分隊分散開來,慢慢靠近角馬群。
可以看出它們的配合還不是非常練,并且在跑時還擺出了一個別扭的雙核心陣容,帕維卡在一邊,小落葉在另一邊,這兩只雌都很年輕,還沒有練出什麼妙的狩獵技巧,在第一次嘗試時就帶著兄弟姐妹們了一鼻子灰。
安瀾又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深深地朝侵者了一眼,就帶著狩獵隊踏上了歸途——
難度各異的考試題都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等待孩子們答卷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