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對峙

鄭明珠抬頭見到鄭瑾，父親依然是一臉威嚴，這樣的年紀了，氣勢依然如刀鋒一般凌厲，十足英武。

鄭瑾是聽到管家的稟報過來的，鄭明真是朱氏，聰慧活潑，本來就是他的掌珠，更兼朱氏剛剛被送走，這樣熱辣辣的剛去的幾日，鄭瑾自然更著鄭明慧與鄭明真一些。

得了稟報，鄭明真摔了頭昏迷不醒，鄭瑾撇下人客，就匆匆的帶著人趕了過來。

沒想到，進門先看見長鄭明珠。

鄭明珠見了鄭瑾，沒什麼表，只走了兩步，福了福：“兒給爹爹請安，五妹妹已經醒了，涉事的丫鬟和幾位妹妹已經扣了下來，蘇太醫與妹妹診治過了，既然爹爹來了，這里自然予爹爹置，兒先告退了。”

從頭到尾不曾抬頭看鄭瑾一樣，簡潔的代了這兩句，也不待鄭瑾說話，就要往外走。

鄭瑾見了長，頗有點不自在，如今他是知道了，鄭明珠從小兒就被朱氏轄制，很了些委屈，而自己在這件事上，雖說不是出自本意，到底也是袖手旁觀了，只不過此時已經置了朱氏，給了代。

就算這是被鄭明玉的，可他覺得，這件事也就該算過去了。

可是此時，鄭明珠這樣冷淡而禮數周全，哪里有一分父之？倒像是例行公事。

眼見鄭明珠往外走，鄭瑾不由的道：“珠兒。”

鄭明珠停了腳步轉回：“爹爹還有什麼吩咐。”

一時間，鄭瑾不知道要說什麼，停了一下，他才問：“五丫頭可還好。”

鄭明珠道：“已經醒了，蘇太醫還沒走，爹爹問一問也就是了。”

鄭瑾又不知道說什麼了，鄭明珠就出帶有一點自嘲般的笑來：“爹爹還是快些進去看看五妹妹吧，那可是爹爹的掌珠，出了這樣的事，自是著急的。”

這話說的鄭瑾皺眉道：“你這是什麼話，你們姐妹幾個，都是一樣的。誰有事我不管呢？”

“一樣？”鄭明珠小聲而清晰的嘀咕了一句，笑道：“不打擾爹爹了，我還要去看看二妹妹。雖說五妹妹是妹妹，二妹妹也一樣是妹妹。”

鄭瑾聽這話不對，便問道：“你二妹妹怎麼了？”

鄭明珠詫異道：“爹爹莫非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鄭瑾越發覺得奇怪起來。

鄭明珠就道：“難道二姑爺不是爹爹親自選的麼？肯把兒嫁給他，總該知道些秉，二妹妹嫁過去才一個月不到，就瘦了那麼些，總是有緣故的。”

見鄭瑾有點不解，才說：“那位二姑爺，家里鶯鶯燕燕滿屋子，自己的丫鬟也罷了，連他們家老太太、太太的丫鬟也上了，這才新婚呢，二妹妹回來也只是哭，我問的急了，才說一兩句，雖是委屈，卻也不好回爹爹。”

鄭瑾怒道：“為什麼不來回我？難道我還不能替做主嗎？那個混賬，明日我就去找親家老爺，不打折了他的！”

鄭明珠雖不是鄭明玉真正的妹妹，骨子里偏偏有幾分相似，此時就冷笑道：“爹爹歇歇罷了，這事兒二妹妹已經與嫂嫂說了，自然有哥哥出頭，有嫂子疼，爹爹只管疼你心頭上的兒去，一點兒也不相干。”

鄭瑾就怒了，斷喝一聲：“混賬！有你這樣與父親說話的嗎？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

鄭明珠可不是鄭明玉那樣一倔到底的，爹爹一怒，順勢就哭起來，孩兒本來就是水做的，這等利自然不能閑置不用，一邊哭道：“爹爹平日里疼哪個，誰還不知道呢？別的人就算有了天大的錯，那也不算錯，我們就該忍著才是，如今我們已經忍了，爹爹倒又不滿意了，倒說我們沒來回爹爹，回了爹爹又如何？只不過是教導息事寧人，孝敬長輩，說的多了，只怕倒還要了我們的不是了呢！”

鄭明珠哭到后來，倒是真的哭了，許多緒發開來，為那些未曾經歷過的前塵往事，為了那個小小的鄭明珠，曾經白紙一般的小人兒的委屈哭了起來：“便是回了爹爹，也不過尋些緣由遮掩了便罷，就拿二妹妹說起，這夫婿是二妹妹一輩子的大事，爹爹可曾為二妹妹考量一二？”

鄭明艷的婚事是朱氏挑的，為嫡母，這自然是的職責，朱氏當時是怎麼樣考量的，再無所知，只是鄭瑾本來就信，只聽回了對方的世家門，聽說又是嫡子，也就

點了頭。

誰知道是這樣的混賬？

此時竟被鄭明珠說的無言以對起來。

規矩程序是沒錯，可是朱氏此時犯了大錯，加上鄭明艷嫁出去的確夫君不如意，自然就有可說道之了。

鄭明珠見鄭瑾一時無言以對，再接再厲：“再說了，就是兒，我在家里怎麼樣，爹爹難道真沒看見？就算爹爹沒看見，哥哥可曾來回過爹爹？爹爹又說了些什麼？倒是趕著哥哥要打要殺的，連哥哥都這樣，兒還敢來求爹爹做主嗎？只怕早就萬劫不復了，若不是太太已經去了，兒便是此刻也什麼也不敢說。兒好歹也是公主親生，偏要奉承著太太，在自己家里，還要上趕著太太家里那些人，爹爹也沒看見？也就沒想過是為什麼？如今倒來問起我來了。”

這話又鄭明珠說出來，倒比鄭明玉說出來更有效果些，鄭明玉養在外書房，養出一豪門貴公子的傲氣，連對著他老子，也說不低頭就不低頭。

可是這本該生養的兒呢？

此時說出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淚。

鄭明珠開始心中并沒有想要說到這樣的地步，只是按照林氏給的話，想著演一出委屈卻孝順的劇碼給鄭瑾看一看，他的腸，徹底抹去朱氏在府里的地位，可是卻越說越激，對原本的鄭明珠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尤其對有意造鄭明珠這樣的朱氏，和無意中放任鄭明珠悲劇的鄭瑾的憤懣，不由的都發出來了。

這位的父親，卻是造悲劇的源頭。

鄭明珠淚流滿面：“那個時候，兒是什麼年紀？能做什麼？爹爹又為兒做了什麼？小事且不說，一時哪里說的完？現就拿兒的封號來說，兒好歹也是公主獨，娘親是一品公主，論理恩萌兒也是有的。雖說去的早了些，兒還小，可是后來待兒大些了，爹爹為兒求一個恩旨朝廷就算看在外祖母的面上，又如何會不開恩，爹爹可曾想到？倒是兒出了閣，夫君出面去求了表哥，才給兒求了一個恩旨，這樣仰仗夫家，若非夫君、姑舅寬厚，兒在夫家如何立足？這些事，爹爹別說為兒做一分，便是想也沒想過吧？便是在這個時候，兒了委屈，爹爹還一心指著兒忍氣吞聲，大事化小呢！”

鄭明珠揚起頭來：“兒既已忍氣吞聲，爹爹就別指兒還能強歡笑，就算注定沒有爹爹娘親扶持，兒也認命了！”

這一場父對峙，雖不說驚心魄，卻也十分見，別說兒，天就要嫻雅貞靜，就算是兒子，敢這樣和父親說話的，也極。

偏鄭瑾這就遇到了兩個。

兩個都倔，兩個都委屈，兩個都說的他無言以對。

鄭瑾帶來的小廝早就在鄭明珠開始哭的時候就知機的退出了院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早退到了房子后頭，院子里只剩鄭瑾與鄭明珠，還有站在廊下饒有興趣的看熱鬧的蘇太醫。

以及門口停住腳步的鄭明玉和林氏。

鄭瑾能說什麼？說他當初把一個幾歲的小小兒給新進門的妻子是放心的，因為他覺得新妻子溫賢淑？說他看到他的小小兒錦玉食的長大，出落的和貞靜，從來不埋怨不訴苦不委屈，便完全沒有覺得一點兒異樣？

若是以前，他大概還能板起臉來呵斥，可是如今事發，朱氏的確委屈了鄭明珠，那一日鄭明玉那話雖不中聽，到底說到了他的心里，此時兒委屈悲憤，竟讓他無言以對了。

兩父一個哭一個一言不發，場面有點尷尬起來。

鄭明玉到底對他爹爹有些了解，見他這個樣子，知道他心里是聽進去了妹妹的話了，只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做爹爹的自有做爹的尊嚴，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委屈了兒，也沒有真的認錯的道理。

這個時候，顯然最需要人打圓場了，林氏不好說話，只有鄭明玉上前去勸，順便把話砸實了：“爹爹息怒，雖說妹妹不該這樣對爹爹說話，只是畢竟是了這麼些年的委屈，爹爹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妹妹計較才是。”

又吩咐林氏：“還不去勸一勸妹妹別委屈了，去你房里歇歇，重新梳妝，外頭還有那麼多客人，可別人看了笑話。”

鄭明珠把心頭的話都說了個舒爽，哪里還犟著不走，樂的把爛攤子丟給哥哥來收拾，低眉順眼的跟著嫂嫂走了。

有個哥哥真是好，不管啥爛攤子，丟下就走，知道有他在后頭收拾，給撐腰，真是一點負擔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