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請安

大約是纏繞在心中許久的心事突然無影無蹤，也或許是甘蘭院進了夏季，院子里外的許多花都盛開起來，和風微醺，鄭明珠無端端的覺得總有種倦怠，每日里只在榮安堂陪著陳夫人坐一坐，說幾句話，回了甘蘭院便總歪在炕上，明明有事也不想做。

外書房還沒接完，唐菱月那邊也還放心不下，衛江俊也依然總往這里跑，還有大小姐陳頤寬的嫁妝事宜，沒幾日又是娘家二妹妹鄭明艷出閣的日子，進了六月，三叔陳頤鴻還要回家來，還不知是個什麼場面呢。

可是鄭明珠顧不得那麼多，完全打不起神來。

這一日，吃了早飯，鄭明珠照例陪著陳夫人與小姐們坐了一會兒，二小姐陳頤雅最近老實了許多，坐在那里連話也不大說，只有三小姐陳頤嫻活潑些，又逗著五妹妹陳頤敏說話，場面看起來倒是融洽。

說了一會兒，大小姐陳頤寬就起帶著妹妹們回錦蓮榭，待小姐們都走了，陳夫人便對鄭明珠說：“我聽說你見過那位唐家的二小姐？”

鄭明珠便點頭道：“是，見過兩回。”

看來衛江俊已經和衛姨媽商量過了。

陳夫人笑道：“你瞧著那孩子怎麼樣？昨兒你三姨母來和我說話兒，說是俊哥兒央著要去唐家提親去。大約做生意有來往，見過兩回。我依稀記得你似乎去過唐家，便問問你，別的也罷了，只和孝順是要的。”

鄭明珠便說：“依媳婦看著，唐家二小姐待人說話和中帶著剛強，子大方明理，是個好相的。”

陳夫人有點憂慮：“你知道，你三姨母一輩子不太順遂，如今也就指著俊哥兒了，媳婦若是子太強，只怕今后家宅不寧，不得安生。”

鄭明珠笑道：“要說媳婦福，也不在媳婦子強弱，只有有心孝順的才好，且如今我看著，姨媽家還得要個能持家理事，撐得起來的媳婦才是呢，若是一味弱，反是不好。”

陳夫人想了想，不由點頭道：“你說的很是，我也是多慮了，也不知人家孩兒家里看不看得上俊哥兒呢，就擔著這些心。”

鄭明珠笑道：“母親是俊哥兒姨母，自然免不得替他心，我瞧著俊哥兒是個好的，哪有配不上的。”

陳夫人便說：“你姨媽和表弟在這帝都也沒別的人了，你是他嫂子，說不得這事兒還得勞累你，你尋個時候，去唐家探個底，若是愿意，咱們家再請人上門提親去，唉，我原說替俊哥兒尋個家的小姐，基略差些的，或不是太太養的，想必也罷了，偏俊哥兒竟自己有主意，你姨母只覺著那孩兒家日拋頭面，其實不甚愿，只拗不過他，如今再三囑我打聽，我聽你說起來，倒是個好孩子。”

這還真是高勛貴看不起商家的深固的念頭，衛姨媽做過多年的千金小姐，家，如今雖是這樣的境地，依然還是期有個家之的兒媳婦。

倒是衛江俊看得清形勢，懂得選擇。

鄭明珠便應下來：“母親既這樣說，媳婦就去提一提。”

說完了這件事，陳夫人又笑道：“還有件事兒，今兒你屋里早些擺中飯，好與我進宮去。”

鄭明珠一怔，問道：“進宮做什麼去？”

陳夫人笑道：“咱們去給太子妃請安。”

鄭明珠眨眨眼，這個時候？不年不節的，進宮請安，那必是有事罷，陳夫人既然沒有主說，也就不好問，只答應下來。

出了榮安堂，鄭明珠有點心神不寧，索也不回甘蘭院了，吩咐珊瑚：“你打發人去把墨煙和玲瓏來，帶上賬本子，咱們去大爺外書房收拾去。大爺說了有一陣子，偏這些日子忙的，到現在還沒收拾呢，回頭又發脾氣了。”

橫豎回去也沒事，心中又有事影著，越發的不安寧，倒不如尋點事做。

原本一直懨懨的，這下子，不知不覺倒有神了。

珊瑚忙應了，自去吩咐小丫鬟回去傳話。

陳頤安的外書房在武安侯府東南角邊上的馀花塢，掩映在一片綠蔭之中，走到近前都還很安靜。

大約是早有人去報了，鄭明珠剛走到院子跟前，就見里頭的人都迎了出來，有鄭明珠認得的青果、忍冬和剪秋，另還有一個大丫鬟，想必就是綠，另兩個小廝，并幾個小丫鬟，都還不認得。

待眾人請了安，鄭明珠笑道：“因大爺吩咐了，我今日先來瞧瞧這邊

的形。”

青果笑道：“是，早盼著夫人來呢，這幾日又有些走禮送來，有些租子繳進來，一應都著，只墨煙說夫人最近事兒多，不敢打擾。”

鄭明珠笑道：“我有什麼忙的，不過是些瑣事，也就是昨日把帳看過了，今日才過來的。”

說著，青果等人恭敬的把鄭明珠請進去坐了，奉上茶。

陳頤安的書房巧雅致，布局類似陳熙華的外書房，三間小小的屋子，幾件細巧的家，屋里熏著淡雅的百合香。

鄭明珠便問了各人大概職責，這外書房原是宣紋攬總兒，青果管著人走禮，墨煙管著錢銀往來，另外一個大丫鬟綠，管著外書房的小庫房和一應件收發，還有兩個小廝，半夏、白，管著書房紙張筆墨，伺候大爺往來信件文書，剪秋、忍冬專隨著大爺出門。

鄭明珠聽了這些，笑道：“誰管著哪一都不用，大爺用順手了，改了越發沒個章程，且原也很有條理，只有些規矩略變一變就是了，我如今接過來，只核一遍庫里的銀子東西，心中有個數罷了。”

外書房伺候的眾人因不知鄭明珠的脾氣，又見鄭明珠不聲的就了宣紋，心中多都不大踏實，只墨煙伺候鄭明珠有些日子了，知道這位夫人其實是個省事的，倒并不擔心，其他人此時都出歡喜的樣子來，綠笑道：“原是預備著夫人要看看的，庫里的東西我都整理過了，冊子想必宣紋姐姐也到夫人這里了吧？”

青果也笑道：“還有這些日子外書房收到的一些外頭的孝敬，各的走禮，都上了檔子里，還要請夫人示下。”

鄭明珠說：“檔子進來我得閑的時候看罷，這會子先核庫，今后不拘送進來什麼，都先庫里，登記帳簿子，便是即時要用的也一樣，登了進帳再去庫里領出來做銷賬，禮單檔子只做存檔備查。如此雖說繁雜些，卻清楚明白。”

這是做通帳的做法，鄭明珠昨日看帳的時候便發現，外書房的帳是兩本，外頭送禮上禮單檔子，產業租子之類又庫做賬，這樣有時接不清，有時又渠道不同，便偶爾會有記或是記重的的事兒。

如今做一本通帳，不管什麼往來都直接庫登帳，便不易疏。

綠恭敬應了，鄭明珠笑道：“越發要辛苦你了，我告訴大爺賞你們。”

幾個丫鬟和小廝都忙垂手道“不敢”。

鄭明珠又對青果笑道：“這些日子我越發覺得，還是大爺使出來的人好使，墨煙在我那邊替我理帳，很是得用，我想著，我邊的丫鬟也是沒出過門的，有些事也不懂，且平日里服侍大爺和我的起居，倒也離不得他們，我那邊有些人往來便予你一并管著罷？”

青果還沒說話，墨煙倒先笑道：“夫人太抬舉奴婢了。”

青果也忙笑道：“夫人邊的姐姐們原是比我們自是明白的，就是不得閑，若是夫人信得過奴婢，奴婢自然不敢推辭，只怕做不好。”

鄭明珠笑道：“我瞧著你倒好，整理的很是清爽，不得偏勞你。”

也就略改了這一兩條，鄭明珠就吩咐開庫房查庫。

外書房伺候的幾人對視一眼，都頗有喜，幾個小廝便退了出去，只留丫鬟們伺候。

鄭明珠在書房坐著看點庫，了青果過來問：“正巧我后晌午要隨夫人進宮與太子妃請安，雖說有夫人在前頭，我空著手去也不大好看，你替我想想，我隨一點什麼好呢？”

青果聽說，笑道：“原來是這樣，夫人說的是，夫人雖已備了禮，咱們也要選一兩樣才好，只不必貴重了，奴婢記得，太子妃一向雅致，咱們上月得了一盒好熏香，說是海外進來的，與咱們慣用的不大一樣，另再加昨兒才送來的一盒花鳥魚蟲的絹扇，也就罷了。”

鄭明珠便說：“拿出來我瞧一瞧。”

青果便去與綠說了，綠忙找出來，一齊捧給鄭明珠看，那熏香是裝在黑漆木盒子里的，味道較慣用的濃些，只居然是玫瑰的味兒，倒也別致，絹扇是工筆畫的花鳥蟲魚，一盒十二把套，鄭明珠便說：“很妥當，就這些罷。”

綠又去尋了個盒子一齊裝上，給珊瑚。

鄭明珠直坐到飯前，便說：“玲瓏和墨煙留在這里接著點吧，珊瑚隨我先回去。你們辛苦，完事了再賞你們。”

幾人都忙笑道：“這是分事，不敢勞夫人賞。”

鄭明珠便扶著珊瑚的手，走回甘蘭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