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認出來的仇敵
待這些都熱鬧完了,剛好開席。
鄭明珠本要在陳夫人邊服侍,卻聽長公主笑道:“今日我就做主了,在這邊給各位夫人們開席,給各位在后面花園子單開幾桌,也讓你們松泛松泛,沒的日日立規矩,一天也不給歇的。”
長公主的大兒媳婦,世子夫人周氏就忙笑道:“既如此,就讓弟妹們去后面坐吧,媳婦留在這里,總不能您邊一個人也沒有。”
夫人們聽了紛紛就打趣長公主:“我們可沒拘著媳婦立規矩,也不知道這話說誰。”
長公主不理們,只拉著鄭明珠問:“你婆婆這話說的可實?”
鄭明珠還沒回答,就有鎮國公梁夫人笑道:“我還當你怎麼轉了,原來是心疼侄兒了。”
鄭明珠就紅了臉,忙道:“母親一向拿我當兒疼,十分寬厚,我也慚愧的很。”
長公主笑道:“既如此,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是個知禮的,斷不會仗著婆婆寬厚就輕狂起來。”
便去后面坐了。
鄭明珠看看陳夫人,見笑著點點頭,才說:“既如此,媳婦就大膽一回,就自己自在去了。”
又囑咐了丫頭好好服侍,便挽著林氏走到后頭去了。
梁夫人對陳夫人笑道:“你這個媳婦兒倒是娶的好,德言容功都是上上等,長公主這樣疼,還這樣知禮懂事,你是著媳婦福了。”
陳夫人有苦說不出,又不肯說出自己看走眼的丟人來,一會兒又想起最近這些日子媳婦倒是好了許多,不呆了一會兒,又回過神來,只笑著與眾夫人閑聊。
公主府自然是賜的,占地極廣,便連花園子也比別的勛貴家大,們在丫頭的引領下往后頭走,垂花門外,便也是花木繁盛,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備,們的幾桌席面開在艷雪亭,這里原是一片梅林,如今開春了,并沒有梅花,只是梅枝疏朗,倒也覺得清雅。
沒有長輩在邊,這些們明顯就松泛了許多,表都活潑起來,有要好的早就拉著扯著坐在一起,頭頭的說起悄悄話來。
鄭明珠毫不放松,只拖著林氏不放,生怕自己落了單,林氏無奈的很,對鄭明珠說:“你瞧王家二直朝你招手呢,你不過去坐?”
鄭明珠有點遲疑,知道鄧家的琳姐兒原是自己的閨,十分親的,昨兒才拿撒了謊,此時見這樣,不去似乎真說不過去,便只得放開林氏,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一個穿黃衫兒的貌婦走過來,站在林氏邊,低聲笑道:“你這個小姑子怎麼突然和你這樣要好起來?”
這句話也剛好就和王家二說的差不多,只不過說的是:“你怎麼突然和你嫂子這樣要好起來。”
鄭明珠正襟危坐,一臉淡定:“我就這一個嫡親嫂子,自然要和好。”
琳姐兒掩笑道:“來,在我跟前裝什麼裝,你不是說最會裝了,看起來賢良淑德,卻不敬婆婆,頂撞得你太太心絞痛都發作了?”
鄭明珠扶額,這又是個什麼狀況?原來鄭明珠不僅是不親近嫂嫂,竟是看不起嫂嫂?
照這個說法,林氏還真算得上以德報怨了。
鄭明珠只得嘆口氣:“那也是我不懂,如今我嫁了人,也有了婆婆,才知道,媳婦哪里那麼好當,我便覺得我嫂子只怕也有的難。”
琳姐兒笑道:“可不是,原本我就勸過你,你嫂子也沒那麼不好,怎麼著你就那樣一個嫡親的哥哥,何苦和你嫂子過不去呢,你那太太看起來雖好,到底有親兒,難道顧你一輩子不,你哥哥又封了世子,靠他只怕還妥當些,偏你不肯聽,到底要嫁了人,自己也做了媳婦,才知道做媳婦和做閨不一樣吧?”
鄭明珠忙點頭:“果然還是姐姐見事明白,以往你勸我那些話,如今想起來竟句句都是對的,說起來我原是驕縱些,聽不得哥哥訓斥,其實如今想起來,也是為了我好。”
琳姐兒纖細修長的食指點一下的額頭:“阿彌陀佛,你這樣想我倒放心了。”
鄭明珠見真心為著想,又勸這樣一些話,雖說誅心,何嘗不是金玉良言,也不怕給自己招怨,心中激的很。
若是原本那個鄭明珠,這篇話學會去朱氏知道了,只怕就會暗恨上了。
鄭明珠糊涂了一世,難得竟有這樣一個明白的好友。
鄭明珠心中一,便問王二:“姐姐,你知道我在通州有兩個莊子,我想去查看一番,又覺得沒著手。”
琳姐兒會意:“原該去看看,莊子收益雖有限,卻是穩當的多,就算偶有天災也不會傷筋骨,也就一個你得留意。”
說著就附在耳邊說了一通。
鄭明珠聽得連連點頭。
果然沒想的那麼簡單,幸而有個懂行的。
公主府的筵席自是致奢華,菜式,吃了一小會兒,就見幾個小監每桌都送上了一個致的小壇子,潔白如玉的壇,一揭開,便是一帶著果香的清洌氣息。
一邊有個丫頭笑道:“各位,這是賜的蘋果酒,又甜又香不醉人了,公主說了,請各位都要賞臉,不用惦記婆婆,自有人服侍
的。”
們都站起來答應了,才坐下來,桌子對面的一個錦子便說:“既蒙公主賜下好酒,又難得今日這樣齊全,我們來行酒令罷。”
鄭明珠聽了,腦子頓時嗡的一聲,就大了一圈兒,怕什麼來什麼,真是寧愿在陳夫人邊服侍!
鄭明珠從小兒學的只是算賬做生意,雖識字,卻無文彩,與人打道也是那些商賈之人,與這些高門貴們從小兒教養讀書寫字,詩作畫,簡直是天淵之別。
如今有人一提要行酒令,看這些的弱模樣兒,又是這樣份,想必拇戰是不會干的,定是些風雅的飛花令、漂水令之類,鄭明珠愁死了。
最大的問題,當年未出閣的鄭明珠可是名滿帝都的才呀!
這子不認識,先前林氏分說的時候,似乎也沒提到,可是能和自己一桌,自是份不低。
眾位都附和起來,鄭明珠眼看落重圍,眼珠子一頓轉,一時間又想不出推之詞,只在心中想,若是真到自己了,就得想個法子索遁了才是。
正在這個時候,安王世子妃笑道:“罷了罷了,你們捉弄人,你們倒是都會的,就等著看我出乖丑罷了。”
鄭明珠眼睛一亮,對呀!
安王世子妃出庶子偏房,自小兒教養就不一樣,說不得也是不會。
鄭明珠忙笑道:“嫂子且別急,還沒說什麼令呢。”
安王世子妃說:“什麼令我也不會,反正別算上我就行了。”
鄭明珠抓住這救命稻草哪里肯放過:“嫂子你一個人不來,咱們又有什麼趣兒呢,不如就行個有趣的又雅俗共賞的罷了。”
林氏見鄭明珠這樣說,心中還納罕今日這樣懂事,便笑著幫腔:“這倒也是,姨母這里有副極好的孔雀開屏令,不如要了來玩。”
那錦子冷笑道:“怎麼陳夫人如今出了閣,倒不作詩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兒。”
難道又是鄭明珠以前惹過的麻煩?聽這話里的意思,大概是做小姐的時候,作詩惹出來的麻煩?既然當初的鄭明珠才名滿帝都,想必是在這上頭了人家一頭,甚至是壞了人家的事,所以被人記恨?這爛攤子!
鄭明珠只得笑道:“你說的是,作詩那是姑娘們的事兒,咱們如今這樣子,沒事拘著做什麼詩呢!好容易松泛松泛,還不如玩點熱鬧好玩的令,要說起來,咱們做姑娘的時候,還不好意思說要玩這種令呢。”
倒說的眾人都掩口笑起來。
只覺得鄭明珠今日說話爽直,很是得趣。
做姑娘的時候,尤其是高門貴,要顧著清貴名聲,要有詩書賢名,自是什麼詩會、畫會、琴會一展所長,這才是帝都高門貴的做派。
這種時候,更是不庶出頭兒的機會。
鄭明珠不用猜也能知道,這種競爭肯定不可能一派和風細雨,自然也不可能索打起來,應是言語機鋒,暗洶涌,猜忌、怨恨只怕都不會。
想到鄭明珠的清高和在帝都的才名,那就是既不會做人,又真的有才,顯然不知道得罪了多人,這個子顯然就是其中一個。
那子角顯出一譏諷:“陳夫人的意思我就不懂了,難道你今后還就不做詩了?”
顯然是不信舍得放棄,要拿話來砸實。
可是鄭明珠不得這一聲兒,便笑道:“說起來,我如今也覺得,以前做姑娘的時候,只覺得詩書清貴,可如今看來,那些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消遣罷了,并不怎麼要,何必還如此上心呢,眾位姐姐嫂嫂都是過來人,想必是明白的。”
說的那子冷冷笑了一笑,不再說話,似乎是滿意了。
鄭明珠只是大約揣度,此時拿話堵,豈止是為了給安王世子妃解圍——人家也用不著,早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就是不會!
這虛名兒真有這樣要?
其實鄭明珠是給自己鋪路呢,今后提作詩的事!如今真作詩,早不是讓出風頭了,只會出丑。如今說的明白,現在大家都是出了門子的了,本就用不著那些名聲,何必還抓著姑娘時候的事兒不放呢?
覺得自己實在有點無賴,可是那子死活盯著不放,實在不得不回擊。現在見鄭明珠說了這樣的話,倒似乎滿意了?
這時不時鉆出些仇人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桌上眾人此時也都紛紛解圍,笑道:“可不是,就玩孔雀開屏令吧,又熱鬧又便宜。”
旁邊伺候的丫頭早很有眼力的取了象牙雕的酒令來。
琳姐兒在鄭明珠耳邊悄悄笑道:“你回回都要刺幾句,作詩你也要氣,不做詩你還是要刺,真不知道你們前世結的什麼怨。”
鄭明珠苦笑:“姐姐你可是看到的,非要不依不饒,我作詩也不高興,我不做詩也不高興,能怪我麼,如今該滿意了吧,今后不再來扯著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正說著,骰子擲到琳姐兒,趕抬頭,玉手搖出一只令來,翻起酒令一看,正是主令:孔雀開屏——得令者不飲,令中所有人均飲一杯。
登時一片熱鬧,兩人也就不好再說悄悄話,與眾人喝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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