儆猴

越想鄭明珠還真是越想不通，手里過的這類事也是有的，可是大都做的極，私底下那一套都會想盡辦法遮掩，還第一次見到這樣明正大的做法，簡直人駭笑。

鄭明珠不由的好奇起來，便問那兩個掌柜的：“我倒是不明白了，你們這樣做是真不怕查還是怎麼？”

這兩人倒是起撞天屈來了：“夫人明鑒，小的們是照了規矩繳的銀子啊，小的們也就是糊涂在遞了假賬上來，若是遞了真帳，小的們又有什麼錯呢？小的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昧了主子的銀子啊。”

鄭明珠一怔，倒是想起來了，還真是這樣！

先前見了總賬，心中早已先為主的認定這些人是合著伙昧下了銀子，如今這樣一說，倒真是明白了，真帳翻出來，他們的確是照了規矩繳了銀子，且有簽名畫押，吳建榮是大管事，本來銀子就該繳給他，再由他往上繳，如今吳建榮收了銀子，給他們一，這便是吳建榮賞的，且不論吳建榮有沒有權限這樣賞他們，但他們了賞卻是沒有錯。

不過鄭明珠還是說：“你們既然遞來的是假賬，自然是知道我只收到了假賬上列的銀子，只這銀子沒落到你們手里罷了，細究起來，還不是你們昧下的？”

兩人無言以對，只垂頭喪氣的跪在那里。

但他們這話倒也的確提醒了鄭明珠，這吳建榮做的這事，照足規矩，竟完全不像是因主弱奴強而欺主，倒像是真的在伺候主子。

鄭明珠心中一凜，莫非真的還有一個主子？這吳建榮拿了銀子，其實也是送到了那一個主子之了？

若是真有這樣一個主子，而這背后的主子是誰，鄭明珠心中也是有數了。

鄭明珠原本只想著收拾了吳建榮，追回了銀子便好，如今看來，這樣做倒是行不通了，若是自己不留任何余地，直接置了吳建榮，這筆銀子十有八九就這樣無聲無息石沉大海。

幾千兩銀子并不是大事，可鄭明珠咽不下這口氣。

吃了的，非得給吐出來不可。

這種下作的手段，真是惡心。

鄭明珠沉思起來，看來這法子得變一變，多留一點時間，也好讓有些人有時間辦事才對。

四喜胡同離侯府并不遠，沒多久吳建榮就到了，因鄭明珠這件事辦的雷厲風行，剛捆了王坤就派人去傳吳建榮，顧媽媽剛打聽到這件事，派的小丫頭還沒出門，吳建榮已經傳來了，還什麼都不知道，此時進了門，見抱廈里跪了一地的人，個個臉煞白，其中兩個掌柜都一臉不知是汗是淚，額頭紅紫，心知不妙，磕了頭，鄭明珠也不起，張口就說：“我查出來這有幾個鋪子沒了不銀子，這兩位掌柜說，都是給了吳管事，是吳管事吩咐他們不許賬的，現傳你來問，這是怎麼回事？”

吳建榮沒想到這才半天功夫，這兩個掌柜就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心中狠狠罵了句沒用的東西，狠瞪了他們一眼：“回夫人，小的并不知道這樣的事，小的都是照著賬上收的銀子，一概都繳了進來，求夫人明察。”

這樣意料之中的回答，鄭明珠本就沒指他立即認賬，只是說：“那是正好，兩位掌柜如今還在這里，正好當面問清楚，誰也別冤枉了誰。”

吳建榮立時轉頭喝道：“你們兩個竟這樣大膽，敢誣陷我，真當國公府的板子打不得你們不？你們自己經營不善，賺不了錢，好生分說夫人難道還會為難你們，倒這樣胡言語起來，還不快求夫人網開一面，許你們今后好生經營，挽回面來。”

鄭明珠聽的清楚，‘國公府的板子’！

吳建榮還話雖是喝罵，意思卻是提醒他們國公府是大靠山的意思，幸而自己在他進來之前已經收拾清楚了，不然，真讓他堵了，又要費一番手腳。

那兩人一聲不吭，垂著頭，他們也不是笨的，此時見他們知道的早已說完了，夫人這樣明，傳了吳建榮來卻是這樣問話，便知道夫人有意要整治吳建榮了，自是一聲不吭，看他越是鬧的厲害，越是沒法收場。

這兩人心中早恨極了吳建榮，他端了管事派頭吩咐他們做假賬，真金白銀又是被他拿了去，還輕描淡寫的保證他們這樣做一點事也沒有，說夫人從不管事，只由太太做主，他們又見吳建榮同樣毫不在意的在真帳上簽名畫押，一派明正大的派頭，似乎真的并不在乎，這才敢去做，哪承想夫人竟如此厲害？

鄭明珠笑道：“原來是這樣，吳管事這樣說來倒是有可原。”

吳建榮心中冷笑，知道這夫人不懂事，本就沒放在眼里，只盤算著回去后如何罰這兩個不懂事的東西！一邊笑道：“夫人明鑒！小的承太太恩典，派了來伺候夫人，自是盡心竭力，不敢懈怠。”

簡直和顧媽媽一樣，句句話都不離太太，好忠心的一家子！

鄭明珠笑道：“太太給我選的人自然是好的，我也不會冤枉人，剛才兩位掌柜說了，他們是有真帳的，上頭也有繳了銀子給吳管事時的簽名畫押，我想著，既然有這樣的東西，只要取了來一看有沒有，也就清楚了，誰也冤枉不了誰，如今我就人陪著兩位掌柜去取了賬簿來，還吳管事一個清白。”

真是一把不見的刀子！

那兩個掌柜見吳建榮瞬間臉煞白，心中竟說不出的趁愿起來，活該！饒害了我，還要拿我做擋箭牌？說什麼夫人不理事，好兒，也你自己瞧個清楚。

那吳建榮心中大急，連忙強笑道：“夫人明鑒，哪里有那樣的東西，還不是這兩個混賬心中懼怕，隨口說的，夫人原不必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這樣蒼白無力，連旁邊站著的丫頭都笑了起來，鄭明珠笑道：“大管事都了冤枉了，我怎麼好冤枉好人呢？如今竟就人走一趟，要真沒有，置起他們來也好人心服口服。”

剪秋便笑著領命，帶著兩個掌柜出去了。

鄭明珠吳建榮起來，命人看了座兒，上了茶，卻并不說話，只是看他在凳子上坐立不安，仿佛有百十顆釘子在那凳子上似的，忍不住的往外張，似乎盼著有什麼人來解救他。

鄭明珠喝了半盞茶，就看到一個小丫頭走進來，鄭明珠記得名鈴鐺，是個三等小丫頭，和玲瓏走的很近。

果然一進來，悄悄的沿著墻溜上臺階，進了西次間找了玲瓏說了兩句，玲瓏便放下手里的東西走了過來，悄悄回道：“夫人，顧媽媽買通了西角門的婆子，悄悄出府去了。”

果然來了！鄭明珠看形勢大好，忙說：“去外頭一個小廝，悄悄跟著去，若是顧媽媽去國公府就隨去，若是別的，立刻來回我。”

玲瓏忙去吩咐了。

鄭明珠猜想顧媽媽必是見事有不虞，回國公府搬救兵去了。

鄭明珠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顧媽媽這麼固執的相信只要太太出面，一切就會迎刃而解，可是卻是知道顧媽媽是深信不疑的，此刻兄弟有難，必是要回去找太太的。

鄭明珠倒是期待這位太太真的來了的話，能怎樣讓大開眼界。

先到的是真賬本，鄭明珠拿著賬本，翻了翻，便笑道：“原來真的是這個樣子。”

又笑的看了看吳建榮。

吳建榮垂著頭，一聲不吭，似乎也并不怎麼懼怕的樣子。

鄭明珠把賬簿擲到他的面前：“吳管事還有什麼話說？”

吳建榮雖是臉青白，額間冷汗，里卻還是強的很：“小的是太太的人，夫人便是要置，也要給太太置。”

鄭明珠驚訝道：“我記得你是我的陪房吧，契自然是在我的手里，我置你，和太太有什麼相干？”

倒要看看，他能鎮定到幾時。

鄭明珠冷笑吩咐：“既然這事明了，我也不在府里私刑，便把這奴才送到衙門去，由衙門按律判了就是。”

剪秋和忍冬應了是，便讓小廝們上前捆了吳建榮，吳建榮竟然掙扎起來：“誰敢捆我，我是太太派來的人，太太沒發話，誰敢上來……”

還沒等到太太來，鄭明珠就已經大開眼界了，這樣牛氣的奴才，真是見。

那些小廝是侯府外院的，眼里哪里有什麼太太，只管上來按倒了吳建榮，牢牢的捆了，又見他里一徑著，便拿了布團堵了，拖著就走。

還沒走到門口，就有小丫頭跑進來回道：“太太來了。”

終于來了！顧媽媽還真沒讓失呢，鄭明珠便小廝們等著，見吳建榮臉上明顯松了口氣的表，心中倒是笑起來，一邊款款的站起來，走出房去，就見顧媽媽扶著朱氏，上了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