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安靜,唯有那半人高的草叢后面,發出了詭異的簌簌聲。
李昭繃著了弓弦,一目不錯地盯著草叢里,上呵道:“誰?快出來!”
草叢后面的聲音停了下來,就在李昭打算過去一看究竟時,只聽見“嗖”地一聲——
一支箭矢從草叢里飛出,直直沖李昭飛了過來!
李昭下意識側,才堪堪躲過了箭矢,他面一凜,回頭看去,只見草叢后躥出一個緋紅的影,飛快地向林中跑去,頃刻間便拉開了好幾丈的距離!
半斤大驚失,道:“殿下,有埋伏!”
李昭眉頭一皺,“這般鬼鬼祟祟,說不定是韃族細,你快回冰城稟報太守,我去抓人!”
半斤一聽,忙道:“殿下萬萬不可以犯險啊,殿……”
話還沒有說完,李昭便追著那緋紅影而去了。
半斤又驚又怕,卻不得不聽李昭的吩咐,只得心急火燎地走了。
李昭追著那道影,一路奔向叢林深,當距離拉進之后,他抬手拉弓,果斷地出一箭!
那影慌忙躲閃,可最終還是被箭矢傷了肩膀,手中的□□掉落,人也摔到了地上。
李昭一個箭步上前,掏出匕首直指對方,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地上的姑娘一抬頭,李昭卻愣住了。
這姑娘生了一妙麗的丹眼,瞳仁漆黑,哪怕此刻怒瞪著他,也好看得很。
塔婁娜怒氣沖沖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
的漢話有些生,但聲音卻清脆好聽。
李昭愣了愣,下意識道:“你不是漢人?”
塔婁娜摁住肩膀上的傷口,咬牙站起來,道:“你才是漢人!你們全家都是漢人!好端端的要取人命,壞了!”
李昭:“……”
李昭見過罵人的,卻沒見過這麼罵人的。
李昭道:“這位姑娘,方才明明是你先對我出手的!”
塔婁娜理直氣壯道:“誰讓你在草叢外拿箭指著我!?你指著我,我當然要自保了!”
李昭面僵了僵,道:“那你躲在草叢后面做什麼?”
塔婁娜輕哼了一聲,“有哪條王法規定,不能躲在草叢后面了?我就喜歡,你管得著麼?”
李昭皺了皺眉,他還未見過如此刁蠻的姑娘,本想再辯,卻見肩頭滲出了紅意。
李昭忍不住道:“罷了,你先止再說。”
李昭說完,便從懷中掏出手帕,遞給了。
塔婁娜瞧他一眼,見這年神俊朗,目磊落,手中的帕子潔白無瑕,便沒有拒絕。
干干凈凈的手帕,在肩頭的傷口上,塔婁娜忍不住“嘶”了一聲。
李昭默默打量著塔婁娜,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卻似乎沒什麼城府,他暫且放下心中疑慮,道:“姑娘,既然是誤會一場,不若找個大夫幫你看看吧?你放心,此事既然是因我而起,我定然會負責到底。”
塔婁娜白了李昭一眼,道:“誰讓你負責了?本姑娘還有要事在呢!”下一抬,皺了皺鼻子,道:“后會無期!”
說罷
,便一轉,瀟灑地走了。
李昭:“……”
罷了,走了也好。
李昭收了匕首,便打算往回走。
可環顧四周才發現,方才追人追得太急,不知不覺便到了叢林深。
此正逢岔路口,約莫有三四條歪歪扭扭的小路,看上去都差不多。
李昭無法,只得憑著覺,隨便選了一條。
這一路上草木茂盛,能見的距離不遠,李昭走得謹慎,每邁出十步,便會在樹上刻一個記號。
可是,就這樣走了一個時辰,卻還沒有走出樹林。
正當他有些著急之時,卻約聽見了些許人聲。
他心中一,順著聲音走去,臨近了,才發現是方才的紅姑娘,正坐在大樹下,雙手抱膝,嚶嚶地哭。
李昭面詫異,不由自主地開口:“姑娘……你沒事吧?”
塔婁娜聳的肩頭微微一滯,茫然抬頭,眼淚汪汪地迎上了李昭關切的眼。
驚得一下站了起來,立馬了眼睛,嘟囔道:“怎麼又是你!”
李昭有些無奈,一攤手:“我也不想出現在這兒,這不是迷路了麼?”
一說起“迷路”,塔婁娜的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李昭一怔,趕忙問道:“你怎麼又哭了?”
塔婁娜一面泣,一面控訴:“都怪你!若不是你追我,我也不會跑到這深山老林里來,如今我還了傷,萬一死在這里怎麼辦?”
眼前俏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顆顆往地上掉,連鼻尖都哭紅了。
李昭哪里見過這般陣仗,頓時手足無措起來,立即安道:“你別怕,不過是迷路而已,我已經在周邊做了不記號,多試幾次,總能出去的!”
塔婁娜還是生氣,嘀咕道:“可是,天都要黑了!”
“再這樣下去,我們豈不是要一起在這里過夜?”
這話對十七八歲的李昭來說,簡直如一道天雷滾過。
他形僵了僵,俊朗的面容霎時紅了。
塔婁娜完全沒發現李昭的異常,只開口道:“天快黑了,快點兒找路吧!”
李昭斂了神,“嗯!”
兩人便繼續順著李昭選的路線往前走,他依舊按之前的方法,每走一段路,便在樹上刻一個記號。
塔婁娜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李昭后面,李昭走到一顆歪脖子樹下,掏出匕首,正準備刻下記號,卻作一頓。
塔婁娜見他面不大好,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李昭側過,指了指這棵樹,道:“你看。”
塔婁娜定睛看去,只見這棵歪脖子樹上,已經有記號了!
塔婁娜大驚失,道:“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我們一直在兜圈?”
李昭神肅然,他抬頭看了看天,道:“太快落山了,我們再這樣走下去,只怕會遇到危險,我記得方才路過了一個山,不如我們將就一晚,到了明早再繼續找路?”
塔婁娜雖然有些失落,卻也只得點頭應聲。
李昭帶著塔婁娜往前走,可才走了沒幾步,便“哎呦”一聲。
李昭回頭一看
,卻是塔婁娜的腳腕,被一枯枝絆住了,摔了一跤。
李昭蹙眉,拔出匕首,便斬斷了樹枝,他扶起塔婁娜,道:“你還能走嗎?”
塔婁娜點點頭,“我可以。”
李昭看了一眼,這姑娘雖然有些哭,但卻不算太過氣,帶著傷走了一下午,卻沒有喊過一聲累。
他目逡巡一周,撿起一樹枝,遞給了塔婁娜,道:“拿著。”
塔婁娜愣了下,聽話地接了。
李昭便攥著樹枝的一頭,繼續向前。
塔婁娜被樹枝牽引著,也省了不力氣,兩人很快便到了山口。
塔婁娜一進山,便累得坐在了石頭上。
自在韃族王宮長大,還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只怕連腳底都磨得起了泡。
李昭放下樹枝,道:“我去撿些柴火,很快就回來。”
說罷,他便轉要走,誰知袍一,竟邁不開步子。
李昭疑回頭,卻見塔婁娜牢牢拽著他的袍下擺,不肯松手。
李昭:“……姑娘這是做什麼?”
塔婁娜目可憐,小聲道:“今日是你傷了我。”
李昭一愣,只得點頭,“不錯,確實是我得罪了姑娘。”
塔婁娜又道:“既然你對不起我,就要對我負責!你、你若是走了,那用你們漢人的說法,就是不忠不義,不仁不孝!”
李昭聽罷,眼角微……之前是誰說不用負責來著!?
但這話他到底沒有說出口。
他盯著塔婁娜看了一會兒,淡定道:“姑娘,萍水相逢本是緣分,如今我們一同落難,我不會棄你于不顧的。不過……你的漢語可以再好好學一學。”
塔婁娜:“……”
李昭見呆呆地松了手,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在這兒等我回來。”
而后,他便離開了山。
塔婁娜雖然有些害怕李昭就此離去,卻也不好厚著臉皮跟上,便只得坐在山里等。
此時正值深秋,太一落下,便北風呼嘯,寒意漸起。
塔婁娜抱著雙臂,時不時長了脖子,向外面看去。
天徹底暗了下來,可李昭還沒有回來。
塔婁娜想出去尋他,可才一出山,便聽見外面似乎有野的聲音,嚇得急忙退了回來。
塔婁娜重新靠著石壁坐下,可山里一片漆黑,隨帶的火石,卻怎麼也打不著,在試了多次之后,便崩潰地哭了起來。
這一次離開韃族,是因為和的父王賭氣。
但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落這般境地……萬一真的回不去了,阿娘怎麼辦?該不會喪命于此吧?
塔婁娜越想越難過,一開始還是抑地泣,到了后來,便了嚎啕大哭。
哭聲響徹了整個山,就在絕之際,只聽見“蹭”地一聲,山里忽然亮了。
塔婁娜怔怔抬頭,側目看去,只見李昭出現在火里,他背著一捆柴火,一手拿著火折子,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塔婁娜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你怎麼才回來呀!”
李昭見滿臉是淚,便快步上前,放下柴火,問:“你怎麼又哭了?”
塔婁娜本來止住了哭泣,但一聽到這話,又“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山里好黑,外面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害怕……嗚嗚嗚嗚……”
李昭見狀,只得安道:“我從不食言,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塔婁娜聽了,重重點頭,“嗯,我現在信了!”
李昭哭笑不得……敢之前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