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街滿巷的白的霧氣,深重而又濃郁,就如同是流的漿,仿佛降臨了一仙境。
冬夜的霧氣其實也算難得,也許是因為并無星月芒的原因,就連裴音歸院中的那一棵白梅樹,都于霧氣中,似乎已然不可見。
即便已經是夜了,房中人有燈火。
因為今日裴音歸的院里來了客人,除了含采以外,還有穿青短的徐無鬼。
徐無鬼在裴音歸救下的四個孩中最為懂事,年僅十歲卻已如陸景所言,頗有一些堅韌的氣象。
正因如此,同樣心緒堅韌的裴音歸也更偏徐無鬼一些,夜晚等到其余三位孩子睡下,也總會帶徐無鬼回到院里,復習一下他的功課。
陸景教授給徐無鬼乃至裴音歸的,并非只是簡簡單單的文字。
比如,在明亮的燈下,一張草紙上,陸景寫下的四句詩。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試君,誰有不平事。」
短短四句詩文,卻好像寫盡了一位俠客的意氣風發,寫盡了俠客心中,不愿見天下不平的心念。
明明是用大楷寫就,卻充斥鋒芒,如若這廣大天下,本就是俠客的磨劍石。
「殺意涌,意氣風發,卻盡是滿眼的俠客心緒,雖有殺意,但卻滿是中正平和。
便如同一位教書先生執劍,只為抱天下不平。」裴音歸默默的看著徐無鬼,正一筆一畫描摹著紙上的文字,他臉上滿是認真,并沒有其他孩那般的不愿。
「陸景先生比無鬼年長六七歲,寫起字來,卻好像比那些字畫店里的先生們,寫得更好。」
徐無鬼終于臨摹完了這四句詩,放下手中筆,拿著自己手中的字,和陸景的字對比。
他雖然年紀尚小,但握起筆來,卻出奇的穩,臨摹陸景文字,雖然說不上得了髓,可卻也有模有樣。
裴音歸看著徐無鬼的字,心里有些羨慕。
這孩子寫的字,比覺得更好。
甚至,這孩子學起東西來,也比更快一些。
「裴小姐,我和含采姐姐今日一同去街上買了些米,卻聽到今日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談論陸景先生。」
徐無鬼稚面容上,多出了些激∶「我和弟弟妹妹,能夠遇到裴小姐,含采、青玥兩位姐姐,能夠遇到陸景先生,真是極好的事。
就如同陸景先生所言,凜冬散盡,星河長明。我和弟弟妹妹的凜冬上盡,長明的星河也許就落在這幽靜的街上。」
含采提著一盞油燈進來,打了個寒,道「陸景先生得了殿前試三試魁首,自然有許多人討論。
無鬼,你們倒是好運氣,有這樣一位先生教你們。」
徐無鬼抬頭朝門外看去,卻見一層層霧氣縈繞、彌漫,臉上出孩一般的驚喜,道「起霧了。」
他這般驚喜地說了一聲,旋即有些擔憂道「不是青玥姐姐,可曾回了院中?我今天兩次去找,都不在院里。」
「起霧了,街上也要比尋常時日更危險些。」
徐無鬼這般說著,是會有些擔心。
裴音歸卻主道∶「你青玥姐姐剛剛回來,不必擔憂,而且……陸景先生現在是三試魁首,據說宮中圣君親自賜予他白佩劍之權,可懲一切不法之事……有陸景先生在,這養鹿街要比你想的更安穩許多。」
徐無鬼深深點頭,臉上出些真的笑容,側頭想了想,又道∶「我往后也要磨一柄劍,若是能跟在陸景先生后,殺一殺天下不平,自是最好。
若是沒有這樣的福氣,也可護一護邊之人。
」這小小的
孩子,提到陸景先生,眼中就滿是崇敬,他睜大眼睛,道「據說是宮中士子傳出來的消息,今日陸景先生既配刀也佩劍,斬了雷中神明,也斬了一只黑的魔頭……可真威風。」
含采姑娘在一旁擺弄著油燈,笑著說道「我們搬來空山巷,原本只是圖一個固清靜,卻不曾想能夠遇到陸景先生這樣的人。
而且……他似乎和太玄京中的許多人,都不一樣。
至于那些神、魔頭一類的,也許只是傳聞……」
「我知道那只魔頭。」裴音歸忽然打斷含采的話,眼中若有所思,輕聲道∶「那是……梟骨、梟冥的二次拜魔之法。」
裴音歸話音剛落,原本還臉帶笑意的含采姑娘,猛然間臉一僵,口中喃喃道∶「梟骨、梟冥?」
徐無鬼有些不解。
裴音歸似乎忽然有了些好奇,低頭詢問道「你為何名為無鬼?」
「無鬼不知。」
徐無鬼搖頭,思索片刻,道∶「我已約忘了父母的模樣,也忘了他們如何說話。
仔細想來,無鬼的父母不過只是農人,應當是不識字的,所以給我取名為無鬼,應當就是字面的意思。」
「大約是……不想遇到邪魔妖鬼。」
裴音歸神微,看著徐無鬼鄭重說道∶「你知道陸景先生諸泰河上斬妖孽的事嗎?」
徐無鬼點頭。
裴音歸語重心長,對這孩道∶「且不論真正的妖魔鬼怪,哪怕是我等同類中,也有不知多魑魅魍魎,你以后長大了,若是有余力,若是真能磨出你心愿中的那一把劍,遇到這樣的魑魅魍魎,就多看他們幾眼,照出他們兇戮的模樣。
若你只是凡人,則要離他們遠遠的,離他們越遠越好,你明白了嗎?」
徐無鬼似懂非懂,裴音歸似乎是因為想起了那梟骨、梟冥二人,眼中多出了些冷漠,只是站起來,獨自走出屋子,來到白梅之前。
向來開朗的含采姑娘也都在沉默。
徐無鬼有些猶豫問道∶「含采姐姐,那梟骨、梟冥……」
含采低著頭,一語不發。
可腦海里,卻滿是兇戮而又令人厭惡的景象,一重重記憶,縈繞而來。
梟骨梟冥,一男一,自然是齊國子民,他們原本姓蕭,二人的父親曾經位居清都郡丞。
后來,二人的父親因為橫行不法,肆無忌憚,不敬上,終究犯下大罪,被貶齊國邊境之地。
蕭家一家人,原本奢靡無度,突然被貶邊境,父子三人,整日悶悶不樂,后來巧合之下,三人又練了一門拜魔之法,此法需要祭祀。
最開始,他們以自家的奴婢、奴民練功,隨著他們修為漸盛,蕭父已被復原職。
可后來,他們逐漸變本加厲,肆無忌憚,常常跑到民間購買大量奴婢,乃至擄掠民,練那拜魔之法,后來甚至發展到.....烹煮吃。
時間一去數十年。
天下有義士高水寒,刺殺蕭父,那一男一兄妹二人卻活了下來,逐漸修拜魔大道,不久之前甚至修第七境,改蕭姓為梟。
甚至屢次暗中出齊國,前往周遭國度,大肆祭平民百姓,不知有多人,死在此二人手下。
其中自然也有齊國皇室的縱容,瘋癲君王、瘋癲太子,再配上這嗜的修行者,齊國被稱之為惡孽執掌之國……原因正在于此。
含采卻不曾想,這樣的拜魔之輩,卻與古辰囂,一同了太玄京……
「這一兩個月以來,玄都中有許多民失蹤……該不會是……」
含采姑娘想到這里,眉頭也不由皺「幸虧陸景
先生,不曾被他們所謀害。」心中正這般想著。
門外被霧氣遮掩形的裴音歸,卻忽然輕咦一聲……
含采姑娘聽到聲音,走出門外,卻見裴音歸手中,已然多了那一把廣寒宮。
廣寒宮上,月流轉,清輝陣陣,一道道清冽之氣從中迸發出來,令人訝然。
裴音歸手持長弓,側過頭來,對含采道∶「你們……早些睡吧。」
「小姐……這里是大伏太玄京,你要去哪里?」含采憂心忡忡。
裴音歸面不變,對含采道∶「我準備……去殺人。」
含采微微一愣。
裴音歸轉過去,打開院門,聲音幽幽傳來「我來大伏太玄京,不只是為了避難。」
「我只是想要……尋一些息的機會,好讓我能再回齊國,穿他的惡孽之心。」
「今日有了些機會,我打算……朝他的兒子出一箭。」
-
深夜的太玄京依然燈火通明。
太玄京之繁華可見一斑,市經有記載,太玄京夜時至三更,五更已是早市,稱之為載歌載舞,通宵達旦,也并不過分。
今夜,大霧籠罩的煙雨街上,三位穿黑者,從霧氣中走來。
陸景若是見這三人,想來會認出其中一人。走在最右的那一位,神厲,目深沉,頭頂上還有兩只龍角,俊之余,更顯出幾分英武高大來。
他正是北闕海龍王三太子。
北闕海龍王三太子,曾經前往燭星山與重安三州必經之地,就是重安王之借道回重安三州,他就要出手阻截。
時過去匆匆兩月。
三太子并無所獲,也匆匆歸京。而歸京之后,卻就有意外收獲。
「沒想到虞七襄……竟然膽敢這太玄京。」北闕三太子旁,一位面淡漠,頭頂同樣長著兩只龍角,又長著赤瞳孔的子,輕聲低語∶「太沖海中,龍君派遣玄微龍子前來太玄京,如今已經在路上。
南方龍王亦是如此,虞七襄……走不出這太玄京。」
那龍輕聲說著,眼中泛起芒。
來自西海,名為西云妨,乃是如今西海龍宮年輕一輩中,天資最為出眾,實力最為強盛的龍。
「久不來這太玄京,竟然忘了這里乃是天下最為繁盛之所。」
西云妨走在中間,他旁又有一位格高大,皮上約可見一層層細膩鱗片的男子。
他眼神若有所思,皺眉道∶「虞七襄跟隨酒客百里清風,一同這太玄京。
虞七襄有百里清風護持,恐怕只有龍君親自出手,你們莫要覺得輕松,哪怕是在這太玄京中,哪怕有玄微龍子親自來臨,這等事也并不容易。」
他這般說著,北闕龍王三太子沉默幾息時間,這才說道∶「大伏境五座龍宮,尊圣君為主,即便有落龍城相召,也不曾回應。
如今,燭星山趁著我父王練功的要關頭,行了滔天惡事,圣君……總要給我們天下龍屬一個代。」
聽聞三太子這番話,方才開口的高大男子,也只是隨意點頭,道「東海敖九疑既然已經隨你來了太玄京,自然要助你攔一攔虞七襄,讓明白,即便他是重安王之,即便重安王全盛之時,如日中天,天下莫有能與他匹敵者,可龍屬之威,不可輕侮。」
北闕龍王三太子步伐略微變得緩慢,向二人行禮道「北闕沐,謝過二位。」
大伏龍屬,劃為五海。
中央太沖海,由太沖龍君執掌,乃是五方龍王中,唯一一位有天龍命格的龍群。
除此之外,東西南北四海,各有龍宮,同
樣強盛不凡。
而此時此夜,便如同去皇子所言….虞七襄跟隨道宗宗主百里清風,一同太玄京。天下五方龍宮,自然很快就有強者進京。他們……要為北闕龍宮尋一個公道。三人行走在鬧市街頭,一路朝著太玄宮而去。龍宮龍子龍來個太玄京,自然要去敬拜大伏圣君。
路過舞龍街口,三太子北闕沐步伐略緩,眼神里多了些憂愁。
西云妨、敖九疑也看著那舞龍街。
東海乃是四海之首,敖九疑看到北闕沐的眼神,似有不解。
一旁的西云妨也看這舞龍街,道∶「不曾想,玄都李家的李雨師,竟然會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手中。」
北闕沐默不作聲。
敖九疑卻冷哼一聲,搖頭說道∶「李觀龍向來桀驁,甚至敢鎖困真龍,甚至敢當庭喝罵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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