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護士，今天的急診病人不多啊。”年輕的住院醫顛顛的跑到小護士面前，遞上一瓶冰紅茶。

“我不喝甜的。”王佳沒接飲料。

“看我這個記。”住院醫拍拍自己的腦殼，又笑道：“都到這個時間了，大家累壞了吧，總該我們上陣了。”

住院醫與護士是同事，不比沒人疼的實習生，讓人家等了半天時間，都沒上手的機會，也不是很地道，王佳的語氣了一些，說：“現在沒活呢。”

“急診科還有沒病人的時候？”住院醫笑了。

急診科等於是醫院的篩選科，大一些的醫院急診科，每天都要轉診大量的病人到其他科室，尤其是危重病人，多是做簡單的理並穩定生命指針後，急送往手室。

可以說，只要急診科想做事，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工作。

住院醫們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才跑到急診科來蹭手的。

王佳猶豫了一下，卻是沒有將置室裡的況說出來，只道：“今天的病人況比較特殊……”

“不怕特殊的，我們啥都能幹。對吧，老吳。”另一名住院醫湊了過來，勾肩搭背的說話。

老吳鄭重點頭：“不管是上面卡了乒乓球，還是下面塞了乒乓球，我們都能取出來。”

王佳當了幾年的護士，哪裡是兩名住院醫的葷笑話就能擊倒的，繃著臉道：“我們急診科的標準，是取高爾夫球。”

“高爾夫球怎麼可能……”兩名才行的年輕人登時被秒殺。

“行了，吳醫生，李醫生都跟我過去幫忙吧。”護士做久了，都會有些刀子豆腐心。王佳上不饒人，機會還是要給住院醫們的，至於能不能抓住，那就是科室主治和主任們的決定了。

隔著幾米遠的辦公室裡，實習生們眼的著外面，卻是連刀子都沒等來。

吳醫生和李醫生興沖沖的跟在王佳後，三步並作兩步的邁進了置室。

過門檻，悉的燥熱撲面而來。

醫生、護士，病人和病人家屬，在小小的置室裡往復奔走，深深吸一口氣，彷彿就能吸到令人煩躁的氣息。

吳醫生和李醫生的心卻是截然相反。他們珍惜每一次手的機會，不管是取乒乓球，高爾夫球還是排球，責無旁貸。

“周醫生，這幾位都是等著合的吧，要不要我們幫手。”吳住院先找到悉的急診科醫生，然後著隔離牀上坐著的幾位花臂大哥流口水。

在急診科蹭了一段時間手，他也清了醫生們的脾。主任和副主任隔的太遠且不去說，主治一級的，周醫生是最願意給機會的。

當然，這也可以解釋他雖然長的醜，但爲人和氣，又樂意懶。

周醫生正在慢悠悠的給一名花臂大哥清創，口中道：“合是要合的，不過，他們不歸我管。”

“咦？改分配了嗎？”吳住院奇怪的看看兩邊。

急診室也是分牀管理的。一名主治醫生或資深住院醫生，會負責十幾張牀到幾張牀不等，哪個病人安排到了哪張牀，就歸負責醫生來管，以確保責任到人。

副主任醫師和主任醫師都只理疾病本，病人的其他麻煩，就全部分配給主治和資深住院醫來日常維護了。

在吳住院等人的印象裡，面前的幾張病牀都是周醫生的。

周醫生自己卻很無所謂的道：“他們幾個要求凌醫生理傷口。”

“凌醫生是哪位？”這個姓並不常見，吳住院不左右打量起來。

“就那裡呢。”周醫生指了一下。

爲地頭蛇，他並不願意給過江龍打廣告。

順著周醫生指點的方向，吳住院一眼看到了坐在隔間裡的凌然。

“他不是實習生嗎？”吳住院驚訝的嚨都敞開了。

周醫生愣了一下，問：“你認識？”

“他今早跟著實習生們，一起過來的。”

“那你估計弄錯了。”周醫生失笑。別的可以作假，醫是做不了假的。

就凌然的技，過的皮鋪起來，估計能幫荷蘭人再圈一個臺灣，怎麼可能是實習生。

吳住院也不是太瞭解況，他的心思主要還是在練手上面，打了個哈哈，將此事略過，又道：“我看有好幾個病人等著呢，要不然，我們先去幫忙？”

旁邊的李醫生也連連點頭。

周醫生呵呵的笑了兩聲，道：“你去問問病人願不願意吧。”

“來看急診的，還有選醫生的？”吳住院莫名其妙。

周醫生瞥他一眼，道：“人家要選，你能怎麼樣？”

吳住院被問住了。

同來的李住院醫不信邪，找了個面相和善，胳膊上紋了只獨角的花臂大哥，笑問：“你的傷口疼不疼？坐過來，我先幫你合吧。”

喜歡獨角的男孩子，總不會太暴力吧。

面相和善的花臂大哥卻是不屑的看了李住院一眼，道：“我等凌大夫。”

“你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合，誰做都一樣。”李住院醫爲了能上手，對獨角大哥比對朋友還上心。

獨角大哥嗤笑一聲，道：“別以爲我是雛兒，你們雲華的急診室我來的多了，還誰做都一樣，看到我胳膊上的雄鹿沒？”

“這是鹿？”李住院醫瞪大了眼睛，著一隻角的鹿頭陷了沉思，現在的紋師都不看世界的嗎？

獨角大哥恨聲道：“這個鹿角，就是被一個白癡醫生給偏了，只能洗獨角了，你要是再給我偏了，怎麼辦？”

“改馬頭嘍。”旁邊的花臂大哥大笑三聲：哈哈哈哈！

“容易被認驢頭。”

“驢頭算人家給面子，可以說是大。變騾子就慘了。”

幾個人顯然是討論過這個話題的，一說起來，都笑的東倒西歪。

“斷尾虎，歪腳龍，木羅漢，你們得意什麼？”獨角大哥舉起胳膊來，淋淋的獨角很是萌萌噠。

吳醫生忍著笑看過去，只見斷尾虎大哥的胳膊上，老虎尾明顯不對了。

歪腳龍倒是沒那麼明顯，要仔細看才發現，龍肚子底下的雲朵是用爪子蓋出來的。

木羅漢卻讓吳醫生有些不明白了。

做醫生的，都喜歡解題。

吳醫生冥思苦想。

木羅漢的主人在吳醫生的眼下愈發不爽，道：“我以前紋的是十八羅漢。白癡醫生。”

吳醫生愣了一下，好懸沒笑出聲。

“你們正好傷了紋，這個也沒辦法。”吳住院掩飾著笑容，順便解釋道：“你們當初的傷口估計比較大，組織估計都翻起來了，清除了創面以後再合，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模一樣。”

“你不會就不會，還那麼多話。”幾個人都不耐煩聽他的話。

吳住院正道：“不是我不會合。合也是看條件的，不是想什麼樣就什麼樣的。”

“人家整容醫生怎麼能隨便的。”獨角大哥聽的更不樂意了。

他現在也習慣獨角了，至孩子們喜歡，真不想換馬頭或者驢頭了。

吳住院被對方的邏輯給打敗了，想了幾秒鐘，不自在的道：“總之，紋傷，能不能好，不在於技，在於傷的況，是很看運氣的，整容醫生也只能幫你的傷疤小一點。”

獨角大哥忽的笑了，道：“差點都被你給唬住了。我看你就是個老混子，明明不能打了，還吹翻天了。你看看人家凌大夫，怎麼怎麼行！你呀，就是水平不夠。”

他這麼一說，幾位傷的花臂兄弟紛紛贊同，認可凌大夫，並齊齊嘲笑吳住院“水平不夠”。

吳住院滿臉漲紅。

讀了十幾年書，次次考試年級前列，高考績在全省前5000名，讀985醫學院，刻苦攻讀整五年，保研本校再爲導師做牛做馬四年時，終於殺出重圍職全省著名的雲華醫院，早出晚歸，熬夜讀書，排隊急診科外爭取一切機會，然後……

竟然被幾位花臂大哥譏諷水平不夠？

吳住院輕哼一聲，也不想著蹭合了，起就往凌大夫所在的隔間而去。

吳住院一邊走一邊還在心裡唸叨：合無非就是合罷了，還能合出一個花來不？

接著，他就見到了凌然的作。

樸實無華？

不存在的。

看那飛針走線的作，外行人也知道是不簡單的。

有一瞬間，吳住院是很想諷刺一句“浮誇”的。

但是，著患者脊背後面，被劈開了腦門的大雕，慢慢的恢復如初。吳住院真的是說不出這個詞。

凌然從進針到打結的每一個作，已不僅是標準了，更可以說是深思慮，否則，正常況下，患者背後的雕頭了，是合不攏的。

只不過，普通醫生其實不會爲一個紋考慮這麼多。

醫生是治病救人的，又不是你的紋師。巧的醫，更願意被他們用在病人的皮，而非皮外。

當然，大部分醫生都是不掌握巧的醫的。

大部分的醫生的力，更是有限的。

除了住院醫生。

吳住院想到此，突然有想要流淚的衝。

淚目之，起碼持續了五秒鐘。

接著，吳住院就收攏了緒，抑住衝，踩下尊嚴，帶著住院醫的沒皮沒臉，來到了凌然後，用聲腔讚道：“凌醫生，您的真好。您這個是怎麼練出來的！”

住院醫的學習神就是這麼純粹。

已經到第10個人的凌然，正期待著任務完以後，經驗值的作用，猛然被問到，不留神就道：“新手禮包送的。”

吳住院愣了一下，哈哈的笑了起來：“凌醫生真幽默，咱們之前在休息室見過，你和實習生們一起來的，還以爲你也是實習生呢，你是在醫學院兼職？”

“我凌然。我是實習生，不幽默。”凌然的語氣有點。

他得注意力集中，才能完包紮工作，大師級合可不包括這部分。

吳住院顧不上凌然的語氣，一句“實習生”就震翻他了。

吳住院眨眨眼睛，猛的一拍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實習生本質上仍舊是沒畢業的醫學生，見到住院醫們，經常都是要老師的。

但是！

但是……

這傢伙是的真好啊。

吳住院莫名的回想起那個桃子了的季節。30歲的他，憑著單攢下的生活費，在網上訂購了心水許久的捷安特ATX，大一剛學的小學弟，開著爸爸獎勵的寶馬330，爲他送貨上門，邊還有朋友陪著他一起勤工儉學……

眼睛，莫名的就溼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