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話到邊,竟道:“好,就如您所說,我不會再打擾先生教課了,如何?”
不等楊儀反應,隋子云又道:“呵呵,先生不喜跟我們這些人打道麼?”
楊儀本聽出了他那句話中仿佛留著許多緩和的余地,可聽到他的問話,一時顧不得深思。
“跟民自然不同,蓉塘是小地方,爺尋我,一舉一,容易給無知之人夸大其詞,指不定會造出什麼流言蜚語,在下只是想安靜度日,不生是非而已。”
隋子云滿臉認真地聽著說話,他的表給人一種錯覺,就仿佛說的每個字都聽進了他的心里。
“明白明白,”隋子云連連點頭:“先生是獨善其的高人啊。”
楊儀正:“獨善其或許使得,高人一說,竟不知從何而來了。大人請勿如此。”
“哪有言過其實?”隋子云的笑十分燦爛:“比如說先生今日若幫我料理了那尸首,便是我心目之中的高人。”
楊儀覺著自己不該跟他多話,此人實在油的很,不管怎樣都堵不住他的,甚至反而會被他套路。
不過接下來,隋子云的笑就掛不住了。
他從頭到尾目睹了楊儀將那尸首“恢復原樣”的過程。
楊儀一看尸首的形,就知道十七郎必然有所得。
其實也不難猜,早在把這尸首的手拔出之時,便料到,若真如十七郎所說這尸首之中有東西,那能藏之,最大的可能……
是他的胃。
果然,這胃已經給切開,一些沒消化的菜葉、果子等,黏黏糊糊還在外。
楊儀的帕子因為先前了,洗過之后曬在了家里,并無多余的,猶豫了會兒,拎起袍擺。
正在思忖怎麼撕開一塊,隋子云問:“怎麼了先生?”
楊儀道:“出來的匆忙,忘帶帕子……”
隋子云本站的遠遠地,正默默地觀察的作,聞言一怔:“啊……這個我有!”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要干什麼?”
楊儀見那竟是一塊上好的綢帕子,搖頭道:“這太名貴,大人還是借刀一用。”
隋子云看看的袍子,笑道:“是我請先生來的,豈能先生毀了袍子,帕子而已,只管用就是了。”他走前一步,雙手遞上。
楊儀見他十分多禮:“多謝。”也忙俯雙手接過,猶豫片刻,本來想從袍子上切兩塊布條,一為蒙面,二為揩拭,現在看來只能權益行事了:“還請大人人準備一盆清水,以及針線。”
隋子云喚了一名士兵進來,用那木桶提了水上來,那士兵看著楊儀站在桌前,看的眼神如見了鬼,把木桶放下后便逃也似的跑了。不多時,又把尋來的針線送了進來。
楊儀著面前的尸首,眼神卻沉郁了下來。
將五臟六腑用清水洗過,拭去濁,重新放回之中,這駭人聽聞的事,做的有條不紊,等安置妥當后,穿針引線,從前慢慢補,這活兒卻有些吃力,不多時的臉就紅了,微微有些汗意。
隋子云在旁邊已經看得神,尤其聽見針線穿過皮發出的噗噗嗤嗤,當時聽十七郎說楊儀“如冷屠夫”的時候他還難以想象,但此時親眼所見,卻又覺著十七郎的話未必是真,看著明明像是個嫻認真的“裁”,當然,這得拋去先前梳理這尸首五臟六腑時候的恐怖形。
日影偏斜,等楊儀總算把尸首補妥當,隋子云都仿佛虛了。
水桶的水早了渾濁的水,小兵進來,臉異樣地換了一桶水,楊儀洗了手,雙手已經因為過于疲累,抖個不停。
垂著手,塌著肩膀坐在石桌旁邊的鼓凳上,下擺的袍子垂在地上,袖隨風輕微擺。
這幸而是大白天,若是黑夜看見,必定會以為是哪個薄薄的鬼影。
隋子云壯膽看了眼那尸首,沒了那一堆嚇人的零件在外頭,看著倒是順眼的多了,而且……依稀看出了幾分、像是人般的氣質。
“先生,”他往楊儀旁靠了靠:“這個……當真是個人嗎?”
楊儀累的連皮都不愿意再:“嗯。”
隋子云道:“采生折割?”
楊儀詫異,抬頭看向他:“十七……咳,那位爺已然告知?”
“他沒有說,”隋子云搖頭:“是我猜出來的。”
十七郎雖沒詳細說明,但深知他脾的隋子云,卻從他異常的反應看出他很憤怒,而讓十七郎如此怒的,可想而知是如何。
楊儀并未細想,只仍耷拉了頭,又過一會兒:“此地無事,我也該回去了。”
隋子云還有些話要問,但咂了咂,一時又想不到,只習慣笑說:“也是,我人送先生。”
“不用。”楊儀忙攔阻,站起,突然晃了晃。
隋子云眼疾手快上前在后背一扶,掌心所及,只覺手底的人出乎意料的輕。
楊儀趕忙站住腳:“有勞大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后退了半步。
隋子云看看自己的手,又笑道:“先生太客氣,該道謝之人是我。”
等楊儀出了龍王廟,隋子云發現自己給的那塊帕子,被疊的整齊的放在石凳上,可惜這綢最不經磋磨,上面的漬跟腥氣再怎麼清洗也洗不干凈了。
夜,楊儀只喝了半碗粥,正解睡,豆子突然了起來。
只聽見外頭一陣吵嚷,還沒出聲相問,門給狠命地拍了兩下,門外的人顯然毫無耐心,噗通兩聲,有人從籬笆外躍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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