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陳奢帶著沁嘉到江南各轉了轉, 晚飯時重新說起這事,恰好收到京里來的快信,讓代表皇家去岐山參加福王六十壽宴。
沁嘉讓玉痕將送信之人帶下去仔細敲打一番, 審出他是燕王手下,信也是燕王待他送來的。
這個節骨眼上,讓轉去岐山, 沁嘉心里有不好的預, 卻見信確實是皇帝親筆所寫,上面還蓋著玉璽,只得忍著不快,讓玉痕傳信給徐騁意,令他帶五千兵在岐山附近接應。
“從京都到江不過兩天車程,祖父的意思是,盡快接他回家, 好滿足叔公最后的心愿。”陳奢見心不佳,卻也不懂皇家這些彎彎繞繞的事, 不知該如何安。
沁嘉適才想起, 蕭容昶的老宅跟外祖家都在江, 且兩地相隔不遠,之前還覺得是巧合, 沒想到卻是外叔公苦心安排的結果。
“既然那位霍國公主已離世多年,那麼也沒必要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跟外叔公相認, 做回陳家子孫了。”
陳奢點了點頭,道:“其實祖父和叔公急著要小叔叔認祖歸宗,也是因為最近聽到些不好的傳言,出于對晚輩的擔心。”
說著, 對沁嘉無奈笑了下:“表妹應當也知道,當初李妍姑姑與陳國將軍相,被逐出李氏族譜的時候,祖父就說過,我陳家子孫不拘這些,凡事只求對得起本心,不必在意外界的看法,所以聽到有關小叔叔那些傳言后,亦待我們不去隨意品頭論足,若他能改邪歸正更好,若是不能,只能慢慢去教化他,修養,早日走上正途。”
“啊?”沁嘉驚了一下,待想明白其中關節,卻是有口難言。
關于蕭容昶那些負面傳言都是找人放出去的,當時就是想讓他在京中規矩些,不要日招三惹四,也是借此機會將他府里的人攆走。
沒想到卻傳進了外叔公耳中,不有些氣悶,苦著一張臉道:“外祖父說得是。”
“既然表妹沒有意見,那我這就上京去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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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岐山的路上,沁嘉一直在想外叔公的事,兒沒心思去跟福王賀壽。
仔細想想,蕭容昶骨子里的氣質確實和兩位叔伯十分相像,且子冷淡程度如出一轍。
眼下陳奢都進京去上告天子了,仍有些不敢相信,蕭容昶真是表叔叔。
此去走的陸路,坐馬車坐得乏了,轉而去騎馬,見玉痕一副言又止的樣子,蹙眉道:“出什麼事了。”
“回殿下的話,嶺南那邊傳了消息過來。”他們在嶺南一直埋著探子,這次傳來的消息雖然無關痛,卻令玉痕覺得更加棘手。
“說。”沁嘉挑了挑眉,倒是想看看,那位至今連世子都還不是的大公子又要鬧出什麼花樣。
玉痕斂眉應道:“據我們的探子回報,大公子為爭奪世子位,給三公子茶里下毒,雖然未得手,但兩位公子業已反目。”
“消息可準?”沁嘉神變得有些復雜,以嶺南那邊的口氣,三公子便是藍夙。
嶺南王一共有三個兒子,藍夙是唯一的嫡子,如今大公子已經連生兩子,世子位卻一直空著。
玉痕道:“上次打草驚蛇,我們埋的人已被清理掉大半,現在傳消息的這個是六年前就放在嶺南的,靠自己本事一步步爬到大公子邊,應當不會有誤才對。”
頓了頓,又道:“還有個順帶的消息,不知殿下可聽。”
被冷冷掃了眼,低頭吐了下舌頭,一五一十稟報道:“據說夙王上次去天垣山獵殺火狐,被熏著了眼睛,至今每到晚上便不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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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福王做壽,大擺宴席,見長公主代表天子前來送上賀禮,親自引坐上席,胖胖的子憨態可掬,像是一尊活菩薩:“聽說侄兒要回幽云坐鎮,這樣咱們以后就是鄰居了,可要經常走才是。”
聽到這聲侄兒,沁嘉莫名起了一皮疙瘩,冷不防想到蕭容昶那張欠扁的,若他敢胡攀扯,自己必要他好看。
天晟習俗,母族那邊的表兄弟可以隨意通婚,可那是表叔……還隔著輩分,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死。
接著,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什麼通婚,自己怎麼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莫不是昏了頭。
對方早就說過對親生子沒興趣,可不就跟陳家那兩個神仙似的叔伯一樣麼,若陳奢再不爭氣,沒準陳家這輩要絕后。
徐騁意見面晴不定,任自己怎麼殷勤的伺候,注意力都不在此,不由到幾分失落。
之前就找玉痕打聽過可出了什麼事,奈何對方就跟個裾葫蘆似的,一句話不。
之前他都是一黑鎧甲示人,今日破天荒穿了緋束腰長衫,端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此刻正跪立在旁給沁嘉斟酒,著嗓子道:“殿下看著清減了,可是最近事多忙碌。”
沁嘉正留意霍國派來賀壽的使臣,一個個生得牛高馬大,聯想到蕭容昶清瘦頎長的形,腦子里一片混,本聽不清徐騁意說什麼。
坐在上首和福王平齊的位置,左手邊依次是藍夙和嶺南大公子,右手邊則是燕王等人。
在座都知道已失圣心,表面上恭恭敬敬,實則還不知怎麼算計呢。
舞樂聲響徹殿堂,幾個金發舞在中間搔首弄姿,跳了幾曲艷舞,便分散在席間伺候酒水,沁嘉邊帶著比人還的徐騁意,倒是無人敢上前來。
自領兵打仗起,他整個人氣質變凌厲了不,只在對著沁嘉時,還是那個氣質和的年。
見他端起酒杯送到自己邊,沁嘉笑了笑,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
兩人俱是生得一副絕佳皮囊,又在大庭廣眾之下舉止親昵,很是惹眼。
藍刃往旁邊看了看,忍不住道:“你的趕來岐山,莫不就是為了看跟別的男人風流快活。”
“做弟弟的,擔心大哥行差踏錯,給嶺南釀禍事,才跟著來這一遭。”藍夙目在上首淡淡掃過,語調里幾分嘲諷,毫不顧及對方變得鐵青的臉。
“夙王殿下今晚已經喝了很多了,奴給您倒杯茶吧。”金發舞搖了搖空的酒壺,目殷切向眼前高大俊逸的男子。
見他目掃來,臉上紅了紅,低頭默默給他倒了杯茶。
“聽聞徐都統過去在長公主邊伺候時,常在席間舞劍助興,今日福王大壽,不知咱們有沒有這個機緣得以一見。”藍刃突然起,面上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笑。
過了今晚,確實沒機會見了。
徐騁意多才多藝,卻只在沁嘉面前表演過,從不曾在這種場合充作供人賞玩的工。
聽藍刃發番言論,沁嘉已是有幾分慍怒,剛要反駁回去,一只手輕輕拽住了。
轉頭對上年一雙星眸,不由蹙眉:“你拉著本宮做什麼,難道還真要上去舞劍不。”
徐騁意笑著搖了搖頭,面溫似水:“殿下不必與這種人計較。”
幾月積攢的思念沉心間,此刻他只想讓殿下看見自己最好的樣子。
他想讓公主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凡事只能躲在后的年,已經長真正的男人,能為遮風避雨。
這緋衫襯得他面若晨星,艷無雙,直把在場所有歌姬舞,王公貴人都給比了下去。
眾目之下,他眼中幾許從容笑意,神不卑不道:“久聞嶺南大公子破云劍法威力無邊,今愿以追云劍法相應,與大公子來一段雙人劍舞。”
藍刃冷哼一聲,迎戰出列,一時席間舞樂聲轉為鼓點,氣氛變得張熱烈。
徐騁意的劍法是沁嘉專程請來的劍道大師所授,絕對拿得出手,但藍刃顯然只會實戰,對這種花里胡哨的表演并不在行。
兩人舞了一段,藍刃似乎耐盡失,突然加重了力道,與他真格打了起來。
在他看來,徐騁意就是個花花架子,最多三招就能將其擊倒,誰知在他凌厲的攻勢之下,對方不僅毫不退怯,姿勢依舊如行云流水,絢麗多姿。
與那道輕靈絕艷的緋影相比,藍刃姿竟顯得十分笨拙,就像只知揮劍砍的莽夫。
福王給了樂師一個眼神,鼓聲停止,徐騁意立馬后撤,在空中翻轉了幾圈,緋擺如煙火綻放。
落回原地后,忍不住第一眼看向沁嘉。
周圍響起歡騰的掌聲,可他從長公主的眼神里并未看出任何喜悅之意,心下一沉,默默坐回到邊,黯然道:“奴做錯事,請殿下責罰。”
“你如今都是領著三萬兵馬的大都統,早不是本宮邊的奴才了。”剛才他們舞劍的時候,沁嘉忽然到淡淡的心酸,就像是自己教養多年的孩子終于長大了:“你并未做錯什麼,是本宮不愿你才外,任這些人評頭論足。”
“是。”徐騁意心里一暖,生出幾分歡欣。
覺燕王朝這邊看了幾次,徐騁意小聲道:“聽聞燕王如今正得圣寵,殿下要小心些,別被這些小人傷著了。”
“燕王縱使想對付本宮,卻與福王等人絕不是同一陣營,陛下既然肯放本宮回幽云,說明在心里還是信賴本宮的。”沁嘉沖他微微一笑,小聲道:“倒是騁意你,如今多雙眼睛盯著,一言一行需得更加小心才是。”
“奴現在天高海闊,除了長公主,誰也不怕。”徐騁意面上微紅,連日來的思念此刻終于得到滿足,滿臉的溫小意:“就只在殿下跟前自稱奴,旁人聽不到,不打的。”
畢竟是在邊伺候多年的,心里一,也就由他去了。
酒過三巡,沁嘉見夙王離席,想到探子回報的那些事,坐了一會兒,便也跟著起了。
行到福王安排他們所住的院子,對徐騁意道:“你回去吧,跟那些年輕人一道熱鬧熱鬧,不要貪杯便是。”
“今晚讓奴伺候長公主吧。”月下,年的臉上浮著一層淡淡紅暈,眼里像含了層水。
染被拒絕也是意料之中,他轉看見一直跟在不遠的龐秋,忍不住遷怒:“殿下怎會容許這種人跟在邊。”
生得五大三,五平平,簡直平白污了人的眼睛。
“你離京后,本宮邊無人保護。”沁嘉看了龐秋一眼,忽然彎了彎角:“他嘛,雖然不及你機靈,但武功不弱,做護衛夠用了。”
徐騁意心里不服氣,卻不敢違逆,垂首乖順的離去。
此次福王給他們安排的住是個四合院,沁嘉和藍夙的房間隔著院子里的花圃,遙相對著。
正要回房去,突然見兩個人鬼鬼祟祟抬著什麼東西進了藍夙房間,不一會兒又空著手溜出來。
沁嘉聯想到他與大公子不睦,現下眼睛又出了問題,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進房一探,看剛才那兩個人搞什麼鬼。
房中漆黑一片,竟沒有點燈,不有些氣憤,那些嶺南來的丫鬟也太怠慢了。
走到床邊,聽見一陣急促的呼吸聲,才意識到那兩人是送了個人進來。
對方聽見腳步聲,顯得十分慌張,聲喚道:“可是夙王殿下?”
是個弱弱的聲,沁嘉沒有回應,那人又語氣急切的道:“夙王殿下,求您救救奴婢。”
過微弱的線,約能看見床上綁著一個人,雙眼被緞蒙住,頭發了屋唯一的亮點。
仔細辨認,竟是之前在藍夙邊侍酒的那個金發舞。
必是有人向他獻殷勤,將人綁了送過來的。
沁嘉意識到是自己多事了,急忙轉,誰料過窗外傾瀉而的月,看見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一黑袍幾乎和環境融為一,他就那麼站著不,卻莫名顯出幾分笨拙姿態。
沁嘉這才想起,他怕是看不見,更加大氣也不敢出,想讓他先進屋,再悄悄從門口溜走。
四周圍這麼黑,他卻在最初的怔愣之后,直接邁步朝走來。
沁嘉覺得有些尷尬,自己這麼突然出現在他房中,倒更像是居心剖測的那個人。
默默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不是故意撞破你的好事。”
這時屋子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糟糕,夙王房間里的燈怎麼熄了。”
另一個急道:“真該死,老王爺代了,殿下眼睛不好,晚上都要讓燈常亮,這下出了這樣的岔子,殿下若在屋里定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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