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盼云被這嚴厲的語氣嚇了一跳。

　之前就知道, 樓慧娘已經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之所以還敢追來，甚至到靈前磕頭，仗著的就是樓慧娘的懂事和孝順。

　一般人都不會在靈前鬧事，尤其這還是自家的法事上, 大部分的事都會忍下。

　潘盼云沒想到樓慧娘就不忍,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上來就拽, 甚至還打了。

　會哭，既是因為賀常山沒有出面護著自己，也是真的覺得丟臉。

　“我……我就是想謝謝賀叔！”

　“謝有許多法子, 你非得以相許麼？”楚云梨似笑非笑：“說起來，我也幫了你不。你卻跑來搶我男人，你就是這麼謝我的？”

　潘盼云面煞白：“我沒有想破壞你們的夫妻。”

　“但你確確實實是想勾引賀常山！”楚云梨似笑非笑, 質問：“你想讓我容下你？還是讓我給你騰地方？”

　潘盼云垂下眼眸：“我沒有。”

　楚云梨不耐煩道：“無論有沒有，趕給我滾。如果明早上你還在，我就把你從這里丟下去！”

　語罷，拂袖而去！

　賀常山并沒有離開，站在底下聽著樓上的靜。約聽到了妻子的那番話，出了客棧，只剩兩人時，他低聲道：“你可以婉轉些，萬一真把人給氣得尋了死怎麼辦？”

　楚云梨頓住腳步, 反問：“你對我不滿？”

　賀常山：“……”

　“慧娘，咱們熬過這幾天, 等江城那邊回信, 應該就能徹底擺他們母子。我們倆到底是得了于老爺的恩惠，他們也就拜托了咱們這一件事，這些年來, 咱們夫妻倆在潘家人上費錢費力，若是在最后這幾天出了岔子，你就甘心？”

　楚云梨直言：“我問心無愧。”

　賀常山嘆口氣，他也問心無愧。從頭到尾都沒有勾著人家小姑娘，但問題是，潘盼云偏偏對他起了那樣的心思，落在外人眼中，就是他為老不尊。

　畢竟，普通的子想要議親，那都是從跟自己年紀相仿的未婚男子中挑選，絕不可能看上一個能夠做自己父親的有婦之夫。

　賀常山就怕于家夫妻多想。

　兩人沒有回賀家，去樓家探孩子。

　對于賀明強來說，他其實不愿意住在舅舅家里。雖然淘氣了都會挨揍，但在這里，一家人對他都客氣，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是客人。

　“娘，我想你了，你就帶著我一起回去吧！”賀明強揪著楚云梨的袖子撒，搖啊搖的：“我有幾次夜里想你都哭了……”

　“好！”楚云梨一口答應了下來。

　賀明強沒想到事會這麼順利，愣了一下，頓時歡喜不已：“真的？”

　楚云梨笑了：“假的，你要是愿意在這住，我就不帶你了。”

　賀明強頓時不依了：“你答應了的，我剛才聽見了，不能反悔！”

　*

　隨著法事即將做完，賀常勝認為，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昨天傍晚，兄弟倆得知賀常山回了他自己的小院后，急忙就趕了過來。

　實在是賀常山回到鎮上之后，除了留在賀家，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樓家那邊盡孝。他們想私底下跟他商量一些事都找不著機會。

　“三弟，道長明天就要找我們結賬。”賀常勝開門見山：“本來呢，我是準備了銀子的，但前些天你嫂嫂的娘家出了點事，將銀子都借走了。二弟那邊也不湊手，我是這麼想的，你先把賬付了，我跟二弟回頭再還給你。”

　賀常山滿臉嘲諷：“合著給母親盡孝的只有我一個人？”

　賀常林脾氣要暴躁些，立即出聲：“當年娘是為了生你才出的事，你多出點本也應該！”

　也就是大哥才說話這麼晦，他反正是沒打算還這筆債的。明明老三那麼富裕，就不缺這點，本就不該與他們斤斤計較。

　賀常山滿臉寒霜：“你再說一次？”

　從小到大在賀常山耳朵邊念叨這件事的人很多，久而久之，他也覺得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雖然后來想通了些，但他對母親一直是心有愧疚的，這一次辦法事他可以不用回，之所以回來，一是不想讓妻子獨自面對這些事，二來也是想在母親面前盡最后一次孝。本來這法事的銀子他可以一個人出……之前看到兩個哥哥時常湊在一起低聲嘀咕，他心里就猜測二人不想出銀。

　他本來還想著這花費在母親上的東西，自己一人出了也行。兄弟倆要是耍無賴，他懶得計較，花點錢消災，往后回來就是。可他們倆這樣說，賀常山絕不會認。

　賀常林看他了真怒，有些被嚇著。隨即又覺得自己那話沒說錯，梗著脖子道：“難道不是嗎？爹娘同歲，爹如今一頓還能吃兩碗飯，若不是為了生你，娘怎麼會這麼早就沒了？”

　賀常山忍無可忍，一拳頭揮了出去。

　賀常林下被打，噴出了一口來，隨著沫而出的還有兩顆牙。他痛得尖：“你憑什麼打人？”

　他下意識還手，兄弟倆還沒多久就扭打在一起。

　楚云梨目落在邊上的賀常勝上：“為了給母親做法事的銀子而打架，你們兄弟幾個可真是出息。這件事傳出去，才真的是笑話！”

　賀常勝脖子上還有撓出的爪印，皺了皺眉：“你趕勸一勸。”

　楚云梨好笑：“我一個流之輩，沖上去只有挨打的份。至于勸……他們倆這會兒聽得進去？大哥，你要是疼弟弟，就該自己勸！”

　賀常勝本來不打算出手，可那邊兄弟兩個打得不可開，他皺眉上前，呵斥道：“都給我住手。”

　沒有人理他，賀常山對兩個哥哥都很不滿，賀長林也一樣，三人混戰，等到分開時，臉上都掛了傷。

　賀常山找來了道長，付了自己的那份：“我還有事，剩下的事麻煩道長多費心。”說完，又另給了一些銀子打賞。

　道長接了過來，再三保證自己會盡心。

　兄弟兩個很不甘心，想讓賀常山多出，他就不管，吩咐車夫連夜啟程回城！

　這一趟回去，楚云梨大部分的時候都陪著樓家夫妻。樓慧娘這些年來回娘家的時候不多，去了也沒有多住，因此，夫妻倆一點懷疑都無。

　回到城里，天已經大亮，兩人都很疲憊。各回各屋睡了一覺。

　楚云梨醒來時，已近黃昏，天邊有大朵大朵的火燒云。出得房門，看見賀明強正蹲在院子里看螞蟻搬家。

　“你爹呢？”

　賀民強搖頭：“我醒的時候，爹已經不在了。聽富貴哥說，去了后面的庫房。”

　賀常山能夠把生意做得這麼大，和夫妻倆的辛苦分不開。楚云梨也去了后面，還隔著老遠，就看到潘盼云站在門口，與賀常山一個門里，一個門外。

　潘盼云是背對著這邊的，不知道來。

　賀常山正有些無措，看到過來，頓時松了一口氣：“盼云，你是因為沒有見過幾個男人，所以才覺得我不錯。你完全可以找個年紀相仿的……”

　“我不要他們，我就要你。”潘盼云聽到他拒絕，心中痛及，猛地撲進了他的懷中，將他抱得很。無論賀常山怎麼推，都推不開。

　潘盼云著他的抗拒，眼淚落得更兇：“我沒有想讓你們夫妻生嫌隙，也沒有要嫁給你。我就是希你能一直照顧我……”

　賀常山眼看妻子越走越近，他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妻子臉上的嘲諷，本來還怕力道太重傷著了潘盼云，此刻也顧不得了，他用力推開面前的人：“慧娘來了。”

　潘盼云特別怵樓慧娘，這兩次的鋒讓明白，樓慧娘以前的那些溫和善都是假的，對著外人那是一點都不客氣，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過頭。

　楚云梨抱臂：“之前你死不承認，非說沒有要勾引我男人。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此刻天已晚，庫房中已經沒人。這條巷子里也沒什麼人路過，潘盼云一咬牙道：“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肯定以為我是看中了賀叔的銀子，其實不是的，我真的是看中了他的人。如果我早生二十年，絕沒有你的事。”嘛，

　楚云梨揚眉，合掌笑道：“勇氣可嘉啊！一般子對著心上人都不敢這麼剖白心跡，你沖著有婦之夫，這些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得出來，還是當著我這個妻子的面。大概城墻都沒你臉皮厚。有本事，將你這些話當著你娘和你哥的面說一遍啊！”

　潘盼云面煞白。

　楚云梨轉就走：“你不說，我去幫你說。”

　“不要！”潘盼云尖：“你不能這麼做！”

　楚云梨訝然：“你都做了，還不許我說嗎？你既然敢做，就別瞞著他們啊！你不好意思說，我幫你說嘛，不用謝我！”

　潘盼云簡直殺人的心都有：“我娘還在發高熱……你別去……”

　楚云梨面愈發嘲諷：“你怕你娘出事？”

　潘盼云捂著臉：“我就這兩個親人，他們都很弱。肯定會走在我前頭，你不要害他們……”

　“你娘高熱前前后后已經近十來天了，這麼兇險。你卻還有心思在這里勾男人？”楚云梨搖搖頭：“看來你也沒有多孝順嘛。”

　聽到這話，賀常山深以為然，當即臉愈發難看，轉就進了庫房之中。

　潘盼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道：“賀叔，我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就一輩子不嫁人。”

　賀常山：“……”至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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