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賀明發猛然抬頭：“娘，我……”

　楚云梨認真看著他：“剛好我也發現了一些端倪，今日我都提出讓潘盼云去找別的活計，以后不要再出現我的面前了。你還不跟我說嗎？”

　賀明發一直不提這事, 是不知道怎麼提, 眼看母親都知道, 他心中再無顧慮：“就是，我看到潘盼云私底下做鞋子，剛好是爹穿的大小。邊沒有這麼親近的長輩, 哥哥不太走，一年都穿不壞兩雙鞋，腳也比爹的要小。娘, 我一直沒跟您說，就怕您傷心。您一直都拿當閨看……”

　“這你就錯了。”楚云梨語氣嚴肅：“我自己有閨，可不缺這種心機深沉的。”

　賀明發頓時松了口氣：“我就是怕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怕你知道之后傷心。”

　他倒是沒有懷疑過父親。

　雙親極好，他都看著眼中，父親若是有那些花花心思，這些年早就找人了。既然沒找就肯定是想守著母親，一心一意好好過日子，雖然潘盼云長得是不錯, 但外頭比好的姑娘多的是。父親都沒心，就更不可能看上了。

　所以,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母親知道了潘盼云的心思后傷心。

　“娘, 竟然生出那樣的心思，本也不是什麼好人，你不值得在這樣的人上多費心, 千萬別因此傷心。”賀明發一臉擔憂：“不值得的。”

　楚云梨頷首：“你這話對。”

　回過頭來，看向了門后的賀常山：“你怎麼說？”

　賀常山一臉震驚：“明發，你是說對我有心？我一個糟老頭子比大那麼多……”

　賀明發一本正經：“可這是事實。那雙鞋剛好就是你的腳正好穿，不送給你，難道送給潘家那些本家平時就不肯照顧的叔叔？”

　賀常山抹了一把臉，看向楚云梨：“把送走吧！”他想了想：“去找別的活干，萬一出了事，咱們也不好代。這樣回頭，我往江城去一封信，讓于老爺務必來一趟，將他們一家都接走。”

　楚云梨是故意把這些話擺在明面上的，賀常山從前不知道潘盼云的心思，上輩子還愣是被鉆著空子，真就爬上了他的床。

　不知道兩人有沒有夫妻之實，但只躺在一張床上，潘盼云清白已失，賀常山雖然心中糾結，可看在恩人的份上，也不能不認賬。

　于是，潘盼云了門。

　在那之后，賀家就再沒有平靜的日子過了。

　賀常山雖然還是不太相信潘盼云一個妙齡姑娘會對自己有心，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當天夜里他就找來了富貴，讓他明天到前面的鋪子照應客人。至于后頭……他打算親自去忙。

　夫妻倆又不是生來富貴，什麼樣的臟活累活都干過，這兩年來雖然把大半的事都給了伙計，自己不太親自手，但也沒有真的手生。

　楚云梨臨睡前，道：“明天我去幫你。”

　說完，往廂房去了。

　夫妻倆年紀大了，偶爾也會分房睡。賀常山看著的背影，若有所思。

　翌日一大早，潘盼云一到鋪子里，就被富貴告知，東家吩咐外頭有他。

　潘盼云想到昨天夫妻倆說的話，心中慌起來：“那夫人呢？”

　富貴也不瞞：“都在后面的庫房之中，如果你要找他們，可以直接過去。”

　潘盼云拔就跑。

　到的時候，夫妻倆正在點貨。楚云梨做起這些事來得心應手。，但賀常山還是覺得不太對勁，這子雖然習慣和妻子一樣，但氣質有些不同。

　自從昨天晚上妻子獨自去香坊住之后，他就覺得特別怪，以前夫妻倆也分房睡過，但他都沒有多想。可昨天夜里他就是睡不著，輾轉反側一夜，今天看到就更覺得不對勁。人還是那個人，但對自己沒有以前那麼親近，無論說話做事都保持距離。

　這哪里像是夫妻？

　心里正煩躁呢，就看到潘盼云跑來了。

　賀常山恍然發覺，妻子的改變是從昨天開始，應該是發現了潘盼云對自己有心后才改的。他臉不太好：“盼云，我想過了，你姨父姨母對我有恩，他們是讓我照顧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幫我家干活的，這件事要是傳到了江城，也是我不太對。稍后我會送信過去道歉……然后你不用到鋪子里幫忙了，關于你們母子三人的花銷，以后我會每月讓人給你送來。”

　這樣子像是養著他們一家人似的。賀常山不缺這點銀子，以前也不在乎，但如今他覺得有必要說清楚，解釋：“這些銀子我會問你姨母討要，他們本來就一心照顧你，你不用心有負擔。”

　楚云梨也出聲接話：“我們這些年來對你們母子三人照顧有加，并不是因為可憐你。而是因為于老爺他們的托付，你如果要謝，就謝你的姨父姨母，不用對我們心存激。”

　潘盼云覺到了賀常山再撇清自己和他之間的關系，面煞白。

　一個妙齡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穿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臉能好才怪。

　“賀叔，你們不需要我的激是一回事，但我不能坦然接。在鋪子里幫忙……如果你們不需要我了，那我離開便是。”

　了一把淚，哭著跑走。

　賀常山微微皺眉：“這樣子，會不會出事？”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可以追去看看啊！”

　賀常山：“……”

　“夫人，我本就沒有你說的那些心思。你這樣講，實在冤枉我了。這樣吧，我讓富貴看看去。你也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事，我們不好跟于老爺他們代。”

　他嘆了口氣：“誰知道會多想嘛！”

　*

　潘盼云接下來一整天都沒出現，但有上輩子發生的事在，楚云梨知道不會就此放棄。

　就在離開的第三天，江城那邊的信剛送出，潘盼云就哭著跑來了。

　“賀叔，我娘生病了，發著高熱說胡話，很嚴重，還說要見你。”

　潘母這些年來就沒有消停的過幾天好日子，一直都在病中。一年有小半年都生著重病下不來床。好在，和潘盼云哥哥兩人能互相幫著守照顧，否則，潘盼云就算是想出來干活也是不能的。

　賀常山照顧了母子倆多年，聽到這話，下意識就往外跑，走到一半，突然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楚云梨。他想說自己不去，可不去又不太合適，躊躇半晌，道：“夫人，咱們一起去吧！”

　楚云梨起：“走！”

　潘母確實生了病，也確實在說胡話。這樣的病放在當下，很是兇險，如果沒有合適的藥，盡快退熱，興許就不清醒就這麼就去了。

　潘盼云哭得很傷心，幾乎站立不住。就站在賀常山旁邊，整個人越來越。

　賀常山想要手去接，想到什麼，又收回了手。

　潘盼云后來到底還是站不住，往地上坐去。賀常山不止沒有手拉，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不知道這姑娘的心思，他肯定會扶……他一直就把這姑娘當做自己的晚輩，就像是自己兒似的，從來就沒有那些齷齪心思。他一點都沒那些想法，萬萬沒想到這如同花兒一樣的姑娘會多想了。

　潘盼云摔倒在地上沒有抬頭，趴在地上哭得泣不聲，整個子都在微微抖。

　潘盼康看到妹妹這樣，心頭不是滋味，上前將人扶起。可自己也弱，本就沒法把人扶起來不說，自己也摔倒在地上，兄妹倆滾作一團格外狼狽。

　賀常山了手，又想上前去拉。

　還是楚云梨一把扯開了他，自己上前將潘盼云攔腰抱起，放在邊上椅子上：“你娘發病也不是一兩次，萬不用這麼傷心。稍后大夫就到！”

　這是事實，以前潘母有過比這更兇險的時候，潘盼云很懂事，并沒有只顧著傷心，反而鎮定下來，依大夫的話辦事。相比之下，今天這樣就不合常理，那些心思被穿是一回事，自己是萬不怨擺在明面上的，苦笑著道：“我就是覺得，我娘大抵要熬不過去了……”

　“不至于。”楚云梨語氣篤定：“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喪母之痛，一般人難以承。如果潘盼云真的因此生病，賀常山不可能不照顧。

　只為了不讓賀常山愧疚之下跑來，楚云梨就絕不會讓潘母這個時候離世。

　落在潘盼云眼中，就是樓慧娘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人。再次道謝：“多謝夫人。您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