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瑩瑩沒有勾引他,沒有替他生下孩子,沒有委委屈屈地表示愿意不要名分跟在他邊,他也不會下定決心手。
李華林心目中,那個愿意為他委曲求全的溫子早已不在,而是了害他這般凄慘的罪魁禍首。他一把掀開簾子,然后呆住了。
兩人來往有兩三年了,每一次見面,張瑩瑩看似穿得清雅,但渾上下都帶著清純,可如今的蓬頭垢面,活一個鄉下來的潑婦。
如果當初兩人見面時是這般模樣,李華林絕不會看上!
張瑩瑩見馬車里有靜,急忙抬頭,看到里面的人是李華林,先是一呆,隨即又驚又喜:“你沒事了?”
李華林放下了簾子:“你帶著孩子走吧。”
張瑩瑩滿臉不可置信:“這是我們倆的孩子,你說過要好好對他,要好好對我的啊……你都忘了嗎?”
“攆走!”楊氏直接吩咐,又回頭沖著公公婆婆道:“梅娘那邊若是知道我們收留,哪怕只對心,怕是又要生出變故來。”
說這話時,特意看了一眼李華林,強調:“二弟才剛出來。”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出來,可千萬別又送進去了。
李家夫妻明白的意思,沒有出聲阻止。
張瑩瑩被拉走,整個人趴在地上,毫無態,李華林對再也生不出一憐惜。
*
李華林回到了家里。
李父要守諾,但在商量請誰做大夫時,事就卡住了。
李母覺得張大夫好,可張大夫最近不得空,他是名醫,每日請他的人都排著隊,給再多的銀子,他也不一定愿接這樣的活。要說下手最狠的,還是楊氏想請的余大夫,只要銀子給得夠,沒他不敢干的事。曾經他還將一位小潰爛的莊戶生生斷肢,雖然保住了莊戶的命,可他出手狠辣的事深人心。
李父怕萬一,想去外地請一過刀的名醫過來。
一家人爭執不休,李華林在旁邊聽著,心都涼了半截。
他沒有生病啊!
如果被剖開肚子,他還能活嗎?這些是他的家人,沒有一個人想要幫他挽回,只想著找誰來剖!
剖肚子這種事九死一生,說白了,誰剖都一樣,剖了都是一個死。
“我不要!”
李華林霍然起,大道:“你們為何不為我爭取一下?萬一給了銀子后梅娘愿意原諒我呢?”
李母眼淚又落了下來。
李父也有些惱了,他一心一意為兒子考慮,最近為兒子這破事連家里的生意都放下了。這月已經過了大半,各鋪子的盈利卻不如以前的一,再這麼下去,鋪子都要維持不了了。結果小兒子卻還嫌他不盡心……若是真不管,隨便找個人把他砍死讓羅家消氣就行了,何必這麼費勁?
不過,兒子即將要死,他勉強按捺住自己的脾氣,耐心道:“我已經找羅家父許多次,他們唯一愿意原諒你的法子就是讓你也一番梅娘曾經遭過的罪。”
“我不信。”李華林一揮手:“你們肯定沒有好好談,我自己去。”
說著,他拔就跑。
那怎麼行?
好不容易才把人薅出來,萬一他在外頭跑惹惱了羅家,羅家父再不肯原諒,非要把他送大牢。那李家人和李家生意可就都完了。
李家父子追了出去,又找了護衛前去攔人。終于在大門外將李華林抓住。
李華林不想認命,大吵大鬧不停地掙扎,口口聲聲說父子倆不肯為了他折財。
李華平也生了氣:“那你親自去一趟,親耳聽梅娘承認,總該死心了吧?”
本來李華林要的就是再見羅梅娘為自己爭取,當即也不鬧了,急忙答應下來。
于是,剛跑了一趟衙門的楚云梨又等到了李家人。
李家父子怕惹惱了羅家,也不說是來商量對李華林的置,只說是押著人來負荊請罪。
楚云梨聽到管事如是說,頓時來了興致,沒把人請進來,而是親自出了門。
站在大門外,居高臨下地掃過李家父子三人和不遠的婆媳倆,最后將目落在了李華林上,問:“你知錯了?”
李華林急忙點頭,勉強扯出一抹笑:“梅娘,孩子都滿百日了吧?我這個做爹的還沒怎麼見,我能見一見他嗎?”
看到他們父子相,羅梅娘興許就會心,畢竟,現在害死了孩子他爹,孩子長大之后肯定會怨。正常人,都不會想和兒子結這樣的仇怨。
“不能。”楚云梨饒有興致地道:“我已經為孩子另找了一個爹,你是我們母子倆的仇人,孩子還那麼小,毫無自保之力。我得有多蠢才會把孩子到你手中?”
李華林:“……”
他輕咳了一聲,道:“梅娘,這些日子關在大牢里我想了許多。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做了許多夢。夢到的都是曾經……我二人的相,我們倆的初見,我們倆相知相許,我得知可以與你相守時的歡喜,樁樁件件歷歷在目,仿佛是是昨日才發生的事,”他跪了下去:“我真的知道錯了,不敢求你與我和好,只希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楚云梨頷首:“如果你被剖腹之后還沒死,到那時還想要彌補,我不會拒絕的。”
若是捧著銀子上門,愿意接下,但想要躲開的條件,門都沒有。
羅梅娘過的罪,非得讓他也嘗嘗不可!
李華林聽出來了的意思,心中無比失,但也不甘心就此認命,再次認錯:“梅娘,我真的知道錯了,今兒就是來請罪的。你打我罵我都行……”
“真的?”楚云梨歡喜地打斷他:“其實我早就想揍你一頓了。”說著,吩咐邊上的護衛:“你們去給我打他一頓,不用留手,打傷打死都算我的。”
護衛拎著棒上前。
李華林:“……”
“梅娘,你真這麼狠心?”
楚云梨反問:“你不是來找打的?”
李華林:“……”當然不是。
但他不能這麼說,只含含糊糊:“我希你能原諒我。”
楚云梨一揮手,護衛一擁而上。
李父試圖阻止,自己也挨了兩下。他很快發現躲開的長子一點事都沒有,腦中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下意識跟著長子的方向跑。
父子倆站在不遠,看著一群人圍在一起棒齊下。他們看不到李華林的慘狀,只從他的慘聲中分辨出應該傷得重。
饒是如此,二人也不敢上前阻止。
不遠的李母在看到小兒子被打時開口咒罵不休,罵羅梅娘的狠心,罵羅家人冷,眼神挪到邊上的父子倆上,又罵李父沒良心不肯護著兒子。后來還扯到了李華平上。
聽婆婆罵人的時候,楊氏滿心不以為然。但聽到婆婆開始罵自家男人,頓時不滿:“娘,傻子都知道湊上去會挨揍,家里如今就指著孩子他爹,他不去也是為了咱們一家人考慮。”
“胡說八道。”李母本就怒火沖天,對著男人或許會收斂一二,沖著兒媳那是絕對不會客氣的,當即罵道:“他就是貪生怕死。”
眼看李華林犯了那樣的錯事公公婆婆還要護著,楊氏早已看不慣,心中的不滿讓漸漸磨平了對婆婆的敬畏,此時忍無可忍:“你不怕死,你去護著啊!”
一句話險些將李母噎死。
楊氏卻還嫌不夠,繼續道:“要我說,今兒就不該來。上門也是自取其辱,何必呢?本來二弟被剖腹這事就算了了,找個高明的大夫,保得一條命的機會很大,這會兒了重傷……怕是不用大夫手,他自己就把自己給折騰死了。”
李母眼淚落了下來,控訴:“你怎麼敢這樣對我?你們楊家就是這麼教閨孝敬長輩的?”
楊氏煩不勝煩:“你要是看不慣,休了我啊。還有,我楊家的家風好得很,絕對沒有殺妻殺夫之人!”
最后一句,純粹是指桑罵槐。
李母氣得都哆嗦了。
婆媳倆爭執間,那邊李華林的慘聲越來越大,后來變了求饒,見求饒無用,又開始咒罵。
楚云梨本來都準備收手了,聽到他罵人,立刻又住了口。
等到護衛散開,李華林頭臉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整個人如一攤爛泥似的趴在地上,半晌都彈不得。若不是李家人親眼看著他挨的揍,大概都不敢與他相認。
楚云梨拍了拍手:“想要和解,門都沒有。以后你們再敢上門,我還要打人。當然,你們可以去告我,我愿意與你們對簿公堂。”
李家人:“……”
他們就怕羅家父倆告狀,哪還敢主往衙門湊?
李華林被抬上馬車時,心中特別絕。
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沒有招惹羅梅娘,兩人還是夫妻,雖然會被人議論,但絕對不會挨打,不會這麼重的傷。更不會有人等著剖他肚子。
李父嘆口氣:“你傷這樣,再請高明的大夫,怕是也保不住命。”
李華林:“……”合著他就只能等死嘍?
他一把拽住父親的擺:“爹,我不要死,你送我走吧!”一句話說完,他累得直氣,加上渾的疼痛,真的有了種瀕死的錯覺。
李父眼帶憐惜:“華林,怪爹沒有教好你。那時我想著家里的生意給你哥,不用對你太嚴厲,是爹害了你。下輩子,你認準了爹娘,不要找我這種。”
李華林直氣,是被氣的。
合著父親都覺得他很快就會死?
為親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父親怎能這麼狠?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你說我被……慣壞,但我做不到害死親子……我害梅娘,也留下了孩子……”
李父心中愧疚,臉上也了一些。
對于李華平來說,這可不是好兆頭,父親一心,說不準又會為了二弟跑去求,這一去又是一場麻煩。萬一惹惱了人家怎麼辦?
他嘲諷道:“華林,你以為自己很善良?若是真的善良,你就不會對妻子下毒手。還有,若是沒記錯,羅家好像有些旁支在城里。依我看,你留下孩子,并不是你子之心作祟,而是怕羅家沒有脈傳下來,你接手不了全部的生意。是麼?”
李華林呼呼直氣:“不是。”
李華平強調:“就是這樣的!”他看向李父,道:“爹,要說對他好,羅伯父把他當親生子,弟妹那麼信任他,將家里的生意都給了他照管,跟咱們對的心意也差不多了。結果呢,他在外找人生下外室子就算了,甚至還想吃絕戶。這樣的人,本就不值得你救。”
話出口,見父親面難看,他又覺得自己這話太絕對,轉而道:“反正,就算華林僥幸活下來,我也不許他留在府里,一來是他會影響了家里的生意,二來,我害怕和這樣的人同一室。到時在郊外買個別莊,把他安置在里面……”
李華林聽著,心里愈發不甘心。
合著他就算是不死,下半輩子也是困守別莊的命。只比在大牢中好一點,那他折騰這一場做什麼?
大牢中日子難過,飯菜難吃,沒有被子蓋,到都難聞,甚至還有老鼠和各種蟲子到跑,有一次還爬到了他的臉上,特別的惡心。但絕對沒有命之憂。出來被剖了肚子,然后去別院養傷……合著他出來的目的就是給家里洗清名聲?
若他死了呢?
當然,在外頭死,不會背著謀害妻子的罪名去死。可是,人都要死了,誰還在乎是在哪里死的,死后的名聲如何?
總之,他不想死!
李華林閉上了眼,后來還痛暈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已經回到了悉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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