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錢的問題,是命的問題。

　小趙手里頭拿著病理報告單，哭哭啼啼。

　媽調理好了，昨天出院了。但是病理標本是送到總院去做檢查,今天才拿到的報告。

　陳霞看到病理報告單上面的圖瞧不懂，下面的字倒是能認識。ca就是癌。

　醫院好像都不把癌字直接寫出來。

　可是癌癥也分早期、中期跟晚期,看到一個癌又怎麼樣,是什麼況啊？

　小趙一問三不知，從拿到病理報告起,整個人就是懵的。

　按道理來說,現在早就應該著報告單回外婆家告訴媽媽況了。可再不懂事，也明白這種事千萬不能讓母親知道。

　聽說好多癌癥病人不是生病死的，而是心里力大,活活嚇死的。

　小趙覺得自已應該替母親承這份恐懼。可擔不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懵的。

　這一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是人生前二十幾年都不曾經歷過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小趙從醫院出來之后，在街上游了好幾個小時。天都黑了，就稀里糊涂地又跑來找陳師傅了。

　其實陳師傅不過是個賣小吃的。也沒學過醫,又能給自已什麼建議呢？

　但眼下的小趙真正需要的也許不是醫學上的幫助，而是心靈的藉,希有個人告訴該怎麼辦。

　陳霞還真是最合適的人選。

　因為熱心或者說好管閑事,還因為現在住的是醫院家屬小區，周圍的鄰居全是大夫。

　陳霞一把拉住只知道哭的小趙“走，我帶你去找顧主任問問。別曉得哭,現在誰都能垮，你得撐住。”

　小趙一抹眼淚，跟剛出生的小崽子似的,沒頭沒腦的，只跟著陳霞往樓上去。

　顧主任剛開完刀回來，他一手接過陳霞遞上去的香濃南瓜湯，咕嚕嚕地喝了一大口。等到整個人緩過來了，他也看完了手上的病理報告單。

　“你媽是有什麼況才做的診刮嗎？”

　小趙這會兒略略回過神了，好歹也能說話“就是都住進醫院了，干脆做了個全面檢。”

　管床的大夫聽說媽快要絕經了，節育環

　還沒取掉，就建議住院階段一并取了，剛好報銷也方便。

　去計劃生育手室取節育環的時候，做手的醫生又說順便做個診刮看看，既然可以報銷，那就送個病理檢查吧。

　誰知道這一查，就查出問題來了。

　顧主任拿著病理報告單仔仔細細看完了，語氣審慎“從這個單子上來看，應該還沒擴散。但是的況可能得手完了才知道。你媽這個年紀，直接做個廣泛全切吧。”

　小趙當場就懵了，直接喊出了聲“要開刀？”

　顧主任莫名其妙“當然得開刀了，這種況不開刀還能怎麼辦？”

　小趙想到開刀就心慌手抖，下意識地問“能不能吃藥啊？”

　顧主任斬釘截鐵“沒用，這個開刀是最好的，而且得盡早開，不要耽誤了。我看看，這個禮拜手排滿了，也沒床位了。你留個號碼，下個禮拜能出床，我就電話通知你。”

　小趙已經徹底傻了，都不知道該是個什麼樣的反應。

　還是陳霞對他千恩萬謝地道謝，領著人趕告辭。

　顧主任又要忙了，病房的電話打過來，醫院有人要搶救，他得過去坐鎮。

　幾乎是瞬間的功夫，他的影就消失在樓梯口。

　陳霞看著茫茫的夜，都忍不住發愣。

　這人好像連晚飯都沒吃，下了手就喝了杯剛才自已帶過來的南瓜。

　也真是辛苦。

　顧主任肯幫忙安排床位是再好不過的。大醫院就這樣，從來不愁沒病源，外頭的人只怕住不進去。

　兩人下樓的時候，小趙腳一空，差點兒直接滾下樓梯。

　陳霞扶了一把，安道“你別想太多，你媽這趟能查出來就是老天爺不收。你想想看，如果不是這次住院，你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現有況呢？”

　剛才顧主任不也說了嗎？大部分宮頸癌患者就是**不規則流。

　可快要絕經的人上就是滴滴嗒嗒的，一會兒有一會兒沒呀。大家都這樣，誰能想到自已是得了癌癥呢？

　哪知道陳霞不說還好，一說小趙就直接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這姑娘還甩自已耳“我太不孝了，我太沒用了，就是我害的我媽。”

　生病是要花錢的。

　工作到今天，不僅沒掙錢不說，還把家里頭的房子給賠了出去。

　如果不是陳師傅幫忙想辦法，讓們母拿公積金貸款買了新房。后面媽就要被拖累的住大街了。

　現在家里頭一分余錢都沒有。要怎麼給媽看病啊？就算醫療費是公費，可是營養費請護工花的錢呢。這一筆筆都是開銷啊。

　小趙從來沒有一刻意識到自已居然這麼窮。窮到一陣風吹過來，的家就搖搖墜。

　陳霞安“你別想太多。醫藥費開銷才是大頭，這個由你媽的單位負責，你就不要太心。但凡大夫主要你開刀的，況就沒糟糕到那份上。真不行了，人家會直接告訴你拖回家算了，別折騰。”

　上輩子阿爹不就是那樣嗎？吐送到醫院的時候，大夫就直接說不用開刀了，好好過剩下的幾個月就行。

　后來還是堅持拼一拼，倒意外又給阿爹爭了10來年的命。大夫都說是奇跡。

　小趙還是沒打采的，但好歹也聽進去了陳霞的話。

　準備回家跟媽說，上次住院的時候拍了片子說媽肚子里頭有個瘤子，怕再長大了會影響小便，不如開刀做掉算了。

　陳霞一直把人送上公車，才折回頭往家走。

　鄭國強給要去醫院接大夜班的護士拿了最后一份南瓜面包。看到妻子回來，他關心了一句“怎麼樣呢？”

　陳霞鎖上院子門，嘆了口氣“要開刀呢，小趙快急瘋了。”

　鄭國強也跟著出悵然的神“怎麼會這樣呢？這母倆也真夠倒霉的。”

　開刀可是大事。

　晚上夫妻倆躺在床上時，又說到小趙家的事，覺真應了那句老話做禍不單行。

　陳霞手摟住丈夫，輕輕拍對方的后背，喃喃自語道“你可要好好的。”

　上輩子，丈夫稀里糊涂就開了個大刀。肚子上好長一道大口子，換藥的時候數了，足足了20多針。肚子左右兩邊還各扎了個孔，兩個袋子連著，天天里頭都有淌出來。

　黑紅的是，藍綠的是膽，都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把管子拔掉。

　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丈夫開那個刀了。

　覺就是開了刀之后，

　懷里頭這個男人的氣神就一下子都垮了。

　鄭國強被突然間摟著，還不習慣“怎麼啦？你這是。我好著呢，我沒什麼。上個月單位才組織我們檢，沒事的。”

　陳霞叮囑了一句“那你以后你也得多留意，有什麼別有病。”

　鄭國強也想起來正經事“我給你跟孩子找了，一個是醫療保險，一個是教育險，還有養老保險。要不要都買了？”

　陳霞立刻搖頭，只抓重點“買醫療保險就行了，補充著來。”

　至于教育保險什麼的，倒是不著急。

　鄭國強有些猶豫“還是買上吧，不然以后老了怎麼辦？明明他們上學也有個指啊。”

　陳霞搖頭，跟丈夫分析“全國這麼多農民呢，國家以后肯定得想辦法解決養老問題，不然不得出事了？至于明明他們上學，我想現在上大學不免費了，以后國家肯定也跟國外一樣，得有那個助學貸款制度。

　再說了，錢越來越不值錢，你要拿這個投資，還不如給孩子多買幾套房子。一把頭的本金當首付，續保的費用就是每個月的貸款。這樣掙的租金可以給孩子平常當零花錢，完了真需要錢的時候，賣了錢都比保險來的劃算。”

　鄭國強無語“你怎麼三句話離不開房子呀？我看你就是鉆進錢眼里頭去了。我讓你們買保險，是為了有保障。”

　陳霞振振有詞“房子就是最好的保障啊。我當然得鉆錢眼里頭去，沒什麼別沒錢。”

　的錢跟房子都是連一塊的。

　鄭國強立刻投降“得得得，你說的都有理，理都在你那兒。”

　陳霞哼哼“你可別忘了，你們上元縣里頭也是靠買房子解決經濟發展的大難題。”

　鄭國強立刻關燈睡覺，嘿，這個人，說胖，還上了。

　陳霞可不得了，不是自已要把自已抬上天。而是顯出了能耐，人家就找上門來了。

　燈市口一百來套別墅，眼瞅著就砸在銀行手上，挪用公款的領導都寫好了書，時刻準備自裁以謝天下，免得連累了家人。

　結果，峰回路轉，愣是讓個貌不驚人的農民工把這事兒給了結了。

　前兩年房地產市場火的時候，一頭扎

　進這個行當的單位可不。等到狂歡過后，留下的可不就是一地。

　眼看著1996年都走到頭了，1997年的鐘聲也敲響了，背著房子奔向新年的開發商可輕松不起來。房子賣不出去，就意味著投進去的錢拿不出來。

　但無論他們怎麼想招，房地產市場一熄火，房產銷售就跟卡住的一樣，怎麼也推進不下去。

　大家伙兒即便在市虧了錢，也沒打算將目轉移到房子上的意思。

　行業里頭沒。

　尤其是大家伙兒集凄風苦雨，還有人吃喝湯的時候，那濃郁的香味可不是得往人的魂里頭鉆。

　銀行自已投資的房子賣出去了。

　不聲不吭，就那幾個月的功夫，100多套別墅，居然一棟都沒落下，輕輕松松的好幾百萬的資金就回籠了。

　其他的開發商聽到了消息，可不得想辦法取經。

　銀行領導不想大肆宣揚，恨不得這事兒沒發生過才好。但公家單位從來都沒，辦貸款這些事又不是只過領導的手。

　沒費多功夫，開發商就聞著消息找上了鄭家的小院。

　鄭國強正幫著妻子將蒸好的湯包推到院子里頭準備賣呢，就瞧見院門被推開了，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來。

　他趕上前招呼“幾位想吃點什麼？早上有剛煮好的玉米磣還有豆漿跟南瓜，都香得很。湯包跟蒸餃也熱乎著呢。”

　幾個男人對看一眼，立刻坐下來先要了兩籠湯包，兩屜子蒸餃，再配上豆漿。

　陳霞端了蒸餃上桌，就趕招呼丈夫“你快上班去吧，別人等。”

　雖然今天是禮拜六，可是上元縣的經濟改革小組完全沒有雙休的概念。馬上就是臘月，接著便是春節。

　不在過年前把事給捋順了，春節一來，正月十五之前都別想大家能夠按照正常的節點上班。

　現在趕一趕，好歹大家伙兒還能過個好年。

　鄭國強也托上的圍，不跟妻子客氣“那你多辛苦了，回頭要是發了加班費，我給你買個珍珠項鏈。是太湖的珍珠，有門路，不怕被人騙。”

　陳霞趕喊停“別，你還不如給明明買個電腦。那玩意兒才實用。”

　坐在餐桌旁的頭波客人立刻笑了“老板娘真會做買

　賣。這一進一出，太劃算了。”

　太湖珍珠能有多貴呀？只要不是頂尖貨。一條正兒八經的珍珠項鏈也就幾百塊錢。

　電腦多貴呀，那可是得上萬的。

　鄭國強也笑“沒事，我加班工資一分不留全額支持兒買電腦，剩下的，就請老板娘多想辦法吧。”

　飯桌旁的人都笑了，哎喲，這是皮球踢回頭了。

　鄭國強一邊洗手一邊笑“那沒辦法，誰讓我們家掙錢管錢的都是老板娘呢。”

　他干凈手要走的時候，那吃湯包的人立刻喊出了他的名字“鄭老板別急著走，有個事還想請你幫忙。”

　鄭國強抬手看了眼表，犯難道“什麼事啊？今天我得加班，晚了路上又要堵得要死。”

　那中年男人趕表示“不慌，我們有車子。就是幾句話的事，完了我們車子可以送你去單位。”

　鄭國強倒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了，趕擺手“您別客氣，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吧。我要是能幫忙的，一定不推。”

　那幾個人臉上表明顯松弛了下來，甚至有些驚喜的意思。還是領頭的人開了口“鄭老板，這事你肯定能幫上忙。就是房子，我們聽說了，xx銀行的別墅就是你們幫忙銷售出去的。現在呢，我們在太湖那邊也有住宅，想請你們也幫忙銷售。”

　鄭國強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一個銀行也就算了，房地產市場永遠不了銀行的影子，這又是什麼單位？大家都流行挪用公款蓋房嗎？真是瞎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