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軍在走廊呆許久,他想等病房裡的人出來,看看究竟認不認識。
這一等就是半小時,估計裡面一家三口都商量好對付方剛的招數了。
好在陳立軍此人沉穩,有足夠的耐心,他熬到了。
只見病房門打開,從里走出一個穿著普通,尖猴腮模樣似的五六十歲左右人。
後跟著個普通長相的婦,神怯懦。
「媽,這樣不好吧……」
媽直瞪,「閉,我家得著你說話嗎!我說了算,你趕回去陪孩子們,明早再過來,今晚我就在這睡……」
醫院有陪護床,能睡好,就是不想讓兒媳婦和兒子背著商量,把的意見給否了。
小茹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路過陳立軍時,陳立軍轉頭避免和人對上視線。
看見這對婆媳的臉,他又覺得悉,但也沒想起對方是誰。
再呆在醫院也沒必要,陳立軍離開,他先去方家找方剛,把聽到的話都說出來。
彼時,方剛、安小蕓、陳翠花、卿文、葉天朝、林曦月幾人都聚集在堂屋商量方剛廠里害者吳飛的事。
聽見陳立軍的話,陳翠花當先拍桌子,怒道。
「這老婆子想獅子大開口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貨,我陳翠花是能讓算計的嗎!大不了把我們廠子告到派出所去,我們要賠的也不可能是想要的那麼多!」
卿文趕安,「冷靜點,翠花,事都好商量,別著急。」
「哼!」陳翠花重重冷哼。
如果是牛,鼻子一定冒氣。
這會,安小蕓發言,「我也贊同媽的說法,我們不能無條件對他們讓步,不然會一輩子賴上我們,當然,怎麼解決,得雙方協商,還是找秦桑,讓警察同志在中間調和吧。」
林曦月、卿文、葉天朝都表示贊同。
方剛聽大家的,他點頭,「好,明天一早我就去派出所解決此事,你們別管了。」
安小蕓向陳立軍,笑笑,「立軍,謝謝,你辛苦了,這麼晚還在為我家的事費心。」
陳立軍剛走神了,這會,他搖頭。
「沒事,消息傳到,那我先回家。」
大家都起,安小蕓和方剛送他到門外。
走遠了些,陳立軍回頭看向方家。
他們家亮著的燈好像都比別人家更溫暖。
發生這樣的事,大家聚在一起,不生氣,不埋怨,不指責,好商好量的解決。
友好和諧的氛圍,他們家不發財誰家發財?
真是令人羨慕。
怪不得大花這麼溫暖,有這樣的家人們啊。
陳立軍決定更努力,一定要長到能匹配上大花的程度,他不能再將就生活了,他只活這一輩子,這一輩子一定要值得。仟韆仦哾
到家時,馮四嬢還在等他,見他回來,問明白況,當即拍掌。
「哎呀立軍,吳飛不就是你舅舅家那條街道上的鄰居嗎?他媽和你外婆吵過架,還想大晚上的推你外婆呢,很不講理一臭老娘們,沒想到竟然是兒子的手被攪斷了,可真是怎麼說呢,這算不算報應?」
陳立軍搖頭,「報不報應不好說,媽,你明天去那邊打聽一下他們家,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得上的信息吧。」
「行啊。」
陳立軍還想為方家快被賴上的事幫忙,但方家聚集在一起的大人們,自陳立軍離開后,又商量起安小蕓要帶孩子們去首都的事。
安小蕓買的票就是兩天後,要是在家陪著方剛把吳飛的事解決,就不能準時去首都了。
對此,陳翠花擺手,「你別耽誤,趕帶孩子們去玩,家裡我和老卿盯著,多大點事兒。」
「還有我們呢。」葉天朝樂呵呵的。
「你幫我們帶,我們幫你帶剛哥。」
沒錯,這次『綠茶』功,好姐跟媽媽求帶他一起去首都,全程由帶。
方剛:「…………」
把他一個堂堂大男人,和一個6歲小男孩比?
何統!
方剛板著臉,「葉天朝,你管好你自己就,不用你幫我。」
等所有人離開后,方剛委屈沖安小蕓,「媳婦,我都沒和你出去旅遊過,下次你一定要帶我啊。」
安小蕓哭笑不得的他頭,「好,乖,在家等我們回來。」
於是,兩天後,當吳飛的媽媽,仇九婆的老婆子在醫院打滾哭訴,說方剛廠子不幹人事時,安小蕓帶農農、蛋蛋、好姐、四個孩子趕往首都。
原本安小蕓就大花一起去的,但大花說自己會計和計算機都要考試,然後就馬不停蹄的上班,著實沒空。
大花確實沒空,忙自己的事。
而陳立軍則是從親媽馮四嬢那得到一些消息,他去電視機廠找方剛,卻發現電視機廠被圍起來。
圍廠子的是仇九婆和的娘家弟弟弟媳,幾個老頭老太太坐在廠子大門口,捶地痛哭再不停哭訴。
「這麼大個廠子,賺這麼多錢,竟然不捨得賠償給我工傷的兒子。」
「我兒子命苦啊,一心為廠子,自願加班幹活,結果還被這樣對待。」
「蒼天啊,救救我姐姐可憐的一家子吧,我外甥手沒了啊,手沒了怎麼養家,不賠錢讓他們全家去要飯嗎?我的親姐姐,你們家遇上這種無良廠長老闆,真是太倒霉了。」
……
幾人這副姿態,符合大家對弱者的想象,一時之間,同他們的人可不。
陳立軍就聽見左右的大媽道。
「寡母和一家四口撒,這家男人手沒了,喲,以後的日子怕是有點不好過。」
「不知道老闆想賠多,太了還真不行,畢竟他只是一點錢,但人家失去的可是賺錢的手啊。」
「缺德老闆,我上完大學的兒子還想來這上班,這下讓他不許來了。」
陳立軍生氣又無語,他立馬站出來,大聲否認。
「事不是說的那樣。」
眾人齊齊向他。
仇九婆瞪他,「哪裡冒出來的混小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陳立軍聲音堅定。
「我有沒有胡說大家都可以去查證,但我知道兒子吳飛在廠子里工作走神,手被傳送帶卷,廠里負責人立馬把他送醫院,廠長也趕到醫院,第一時間錢給吳飛做手,最後傷勢嚴重的吳飛只斷了兩手指,無名指和尾指。」
陳立軍舉起手,環顧四方。
「失去兩手指是很難,但意外已經發生,比起沒了整隻手,已經要好太多,就這況,廠長已經打算給他們家賠償,但這家人醫院哭完廠子門口哭,下一步就要去人家家裡哭吧?這是解決事的態度嗎?這是想訛錢的態度!」
大男人鏗鏘有力的話語令人信服,周圍人本就牆頭草,忍不住點頭。
見狀,仇九婆一行人慌了,其中一老頭爬起來往陳立軍走。
「你這混小子……」
這時,人群后突然走出來一些人,為首的正是方剛。
他帶著長疤的臉不茍言笑,令人有些懼怕。
方剛沖陳立軍輕點頭,再向眾人道。
「這位小夥子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話,大家都在,我也不怕跟大家講明白,我方剛願意一次賠償吳飛同志四千元,並且保證他在廠子里有活干,廠子運轉一天,我永不辭退他,這個賠償方案已經得到派出所同志的贊同,但吳飛同志的母親,這位阿姨想要一萬元。」
大家嘩然。
「一萬?!咋不去搶呢?」
「我的媽呀,我從參加工作到現在都沒見過一萬元,廠子要是賠一萬,那我也職去斷兩手指唄。」
「四千+一個穩定的工作,好的了,起碼不死啊,廠長厚道,實在人。」
……
見況如此,仇九婆一行人不樂意了。
仇九婆氣憤道,「你唬誰呢?你廠子這麼大,買一條流水線的機就是十幾二十萬,你連一萬塊都捨不得賠償給我們!」
吼!
一條流水線機十幾二十萬!?
大家眼神又瞟過來了。
方剛直接出一個苦笑。
「那些都是貸款從國外買的,政府對我們這些開創新興企業的廠子有照顧,大家都知道電視機賣得有多昂貴,那是因為我們從國外買,現在我們開廠自己買機生產,價格起碼拉下來一大半,這是造福於大家的事,阿姨……」
方剛看向仇九婆,「你看機貴,就覺得我有錢,廠子有錢,那是不對的,其實廠子現在還是虧錢運營,賠償吳飛同志的四千塊錢,已經是我儘力爭取了,我也難啊。」
這是葉天朝教方剛的。
對方哭慘,他也『哭』。
他還站在大眾的同一面,願意為他們生產平價電視機這一方面哭。
果然,大眾只會為自己的利益考慮。
當時就有人道了。
「方廠長,我看你們賠償他四千塊都多了,兩千塊頂天。」
「對對,他們也不諒諒廠子的不容易,真是沒良心。」
「廠長還保證永不辭退呢,鐵飯碗不比賠償管用嗎?他們就是沒腦子,格局還小!」
……
眾說紛紜下,仇九婆一行人急得面紅耳赤的。
這時,陳立軍走到方剛邊,小聲和他說幾句話,方剛面驚訝,看向仇九婆垂在側的手。
他想了想,沖陳立軍輕搖頭,「我心裡有數。」
陳立軍便不再多說。
很快,方剛在眾人面前請仇九婆一行人去廠子里談,陳立軍左右看看,厚著臉皮跟上去。
他告訴方剛的其實就是他媽打探到的小道消息。
仇九婆此人以前在火柴盒廠子上班的,有次意外的尾指沒了,以此哭鬧,向廠子里要了八百塊賠償。
也就此辭工不幹。
當時的八百是巨款,但八百換到今天看,又不是特別多。
方剛再和仇九婆談時,就利用這一點,讓仇九婆眼放長遠一些,現在問他要一萬塊,也許以後一萬塊不值錢了呢?
還是要工作比較穩當。
仇九婆被製得死死的,已經無話可說,提出必須得給兒媳婦一份工作。
方剛從陳立軍得知仇九婆的兒子兒媳婦都不算心壞,他『猶豫』著,最後給兒媳婦一份在廠子里打掃衛生的工作。
但相應的,賠償金額只有三千五百塊。
仇九婆同意了。
現在五百塊買不到一個正式工作。
吳飛意外傷一事,基本就這樣解決完畢。
送走仇九婆一行人後,方剛把陳立軍到辦公室,他誇。
「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活絡,知道去查查他家的況,立軍,這次叔叔要謝謝你。」
四十五歲的方剛在家裡人面前是個憨厚耿直、不善言語的『笨蛋』。
但在陳立軍這種二十齣頭的大男孩面前,他說話有分量且威嚴。
面對他的謝,陳立軍很是不自在,「不用謝,方叔叔,我只是盡我所能,事解決了就好,我先走了。」
「等等,」方剛住他,讓他在沙發上坐下,「慌什麼?」
陳立軍乾道,「大花今天考試,快考完了,我說我要去接的。」
方剛哽了下,差點忘記這男娃和大花在接中了。
夠耿直的。
他扯,「行,那我長話短說,你有沒有想法來幫我,就在廠子里,我很看好你。」
陳立軍一頓,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但回神后,他快速拒絕了。
「方叔叔,雖然我最開始進工地幹活確實是找不到正式工作,但自從我認真系統的學習知識后,我還喜歡這一行的,不打算改行。」
那些圖形複雜又難懂,但他習慣了。
再進電視機這一行,那他不是白學了嗎?
面對陳立軍的拒絕,方剛有點意外,他輕點頭。
「行,那你先去接大花,以後有機會我們詳細聊聊,放心,我不勉強你。」
那聊啥?
憨憨的陳立軍沒想到這句話其實是方剛接他當侄婿的意思。
他撓撓頭,轉離開。
他走後,方剛倒是發了好一會呆。
年輕小夥子,真好啊,他已經不年輕了,老了也不能跟媳婦一起出門旅遊,慘還是他慘。
方剛嘆氣,埋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