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沸騰了。

　大冬天的夜晚， 總共就沒幾家人有電視，大家不早早睡下，還能干點啥?

　結果村民都睡得迷迷糊糊的了，愣是被小洋樓的靜給吵醒了。

　眾人趕套上棉襖，有手電筒的人家還抓了電筒，招呼著一道往小洋樓去。

　院子門已經開了， 周高氏手上抓著掃帚，一個勁兒追著人打∶"你個畜生!你都禍害到我們下河村來了，你敢禍害我們家!"

　那男的被打的哭爹喊娘，東奔西竄，里大喊大∶"你別打了，丈母娘，我看都看了，也了，睡都睡上了，你還不認我這個婿?"

　聽到靜趕來的村民都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周家怎麼冒出個男人來了?還不是那個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小余。

　瞧瞧眼前這個男的，長得雖然還不算磕砂，但一瞧就是個二流子。他怎麼就變周家婿了?

　見眾人議論，男人嚷嚷的更厲害了∶"丈母娘，你別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愿意一家人啊。我跟秋萍都已經好過了，你要不認賬嗎?"

　周高氏被氣得臉烏紫， 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東西!

　不過是怕屋里有煤爐，擔心秋萍一個人睡容易煤氣中毒，才給窗子開了一條。這要在城里，可不敢，街上天天宣傳要當心小呢。可在村里，家家戶戶敞著門都不稀奇，現在又不怕野豬進村了。可沒想到平常在村里大家連門不關也沒出過事，居然有畜生趁機進秋萍的屋子，要禍害人還倒打一耙。

　周家走廊上的燈都開了，有人認出了男人的臉，驚訝不已∶"馬春紅，這不是你兄弟嗎?他怎麼跑到我們村來了?"

　馬春紅白天挨了丈夫的打，這會兒也不耽誤出來看熱鬧。

　一早就認出了自己弟弟，只是因為搞不清楚況，一直沒敢出聲。

　現在瞧貝兄弟似平占了上風，懟的周家母氣得啊噗啊噗的，卻又一句話回不了，立刻得意起來，著嗓子發話∶"哎呀，嬸嬸哎，我兄弟說的沒錯，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啊。我本來還打算給秋萍妹妹找戶好人家呢。現在看來，天生一家人就該走進一家門。我看啊，擇日不如撞日，喜上加喜，就趁著過年趕把喜事辦了吧。到時候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多好啊。"

　自打周家將周良彬起趕出去之后，就存了心思想讓自己兄弟繼承了周家的家產。反正周家就周秋萍一個兒，只要娶了，家財不都是兄弟的嗎?

　雖然周秋萍不能生了，但兄弟有兒子呀。不再生的話，周秋萍就只能把兄弟的兒子當自己的兒子，還得心小意地伺候，省的兒子不跟親。

　多好啊，沒比這更合適的后娘了。

　眾人聽到這兒都回過神來。

　難怪呢。

　今天馬春紅多多舌，幫那個馮老太說話，還挨了丈夫一耳。原來是打著將兄弟和秋萍湊-對的心思。

　呸，這人真是敢想，也不看看兄弟是個什麼貨。

　當年馬家和周家結親，存的是兄妹換親的心思。

　可周富平的妹妹知道馬春紅弟弟馬紅生是出了名的二流子，拿著剪刀抵在脖子上，堅決不肯嫁。后來這事才不了了之。

　這人倒是有點能耐，哄人一把好手。家里窮得叮當響，人又不務正業，竟然他哄了個姑娘一分彩禮沒要，自己跟他私奔回家。

　但凡這人有半點良心，從今以后跟老婆好好過，那也勉強算浪子回頭的佳話。

　可惜呀，人都有劣。送上門來的東西多半不會被珍惜。

　這私奔而來的老婆再吃苦耐勞，再給馬家生了兒子也沒個屁用。馬紅生在牌桌上賭輸了，回頭就毫不猶豫地將老婆踢出去抵債。

　對，新社會了又怎麼樣?賭輸了老婆的事照樣會發生。民不告，不究，誰會多管閑事。

　就這種人家，但凡腦子還清白的，就絕對不會把兒嫁給他。有膽量跟他私奔的，再瞧瞧他前妻的下場，只要還是個正常人，就邁不開腳。

　所以這幾年，馬紅生走了背運，居然到今天都沒哄到人給他兒子當后媽。

　知道底細的人，都私底下吐一口唾沫，暗罵一聲活該。

　估計正因為如此，這人才纏上了秋萍，就想當個便宜婿。

　眾人不知道的是，馬紅生本人并不在意兒子有沒有人養，只是沒人伺候他，吃喝拉撒掙錢給他花，他不痛快啊。

　所以今天他來下河村打秋風，他姐跟他說想讓他娶了周秋萍時，他立刻點頭答應。就沖著周家的小洋樓，他都不能撒手。

　馬春紅還有些擔心，怕周秋萍太厲害，不容易著兄弟的道。

　沒想到兄弟卻有竹∶"怕什麼?生米煮飯，認也認，不認也得認。你放心，我有的把柄。

　馬春紅追問兄弟到底是什麼把柄。結果馬紅生卻以周秋萍的男人自居了，堅決不肯。

　記得馬春紅在心里一頓臭罵周秋萍，暗自發誓，以后一定讓紅生多打幾頓周秋萍，好知道厲害，看還敢不敢翹屁。

　有些人就是這樣，自己了待挨了打，就希周圍的人跟一個遭遇，甚至比更慘，就能找到優越了。

　現在，瞧著周秋萍，馬春紅笑得愈發得意∶"秋萍啊，再嫁從，也別大辦什麼酒席了，早點收拾好東西，拜個堂就行。"

　周秋萍懷疑眼前這個人腦筋不正常，不然為什麼一直自說自話?咯咯笑得跟只母一樣，炫耀自己會下蛋嗎? 神經病。

　現在上也沒多力氣，說話聲音大不到哪兒去。但因為夜空寂靜，所以大家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說你了看了睡了我，是真的嗎?"

　馬紅生一開始有些惴惴不安，因為破周秋萍殺人的事，對方本沒當回事。

　搞得他自己都糊涂了，以為是他中午喝多了，傍晚那會兒看花了眼，本沒那回事。

　急之下，他索一口咬定自己已經看過睡過周秋萍，是男人了。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娘皮還敢不敢再呲牙。

　反正從古到今這種事永遠人吃虧。男人即便是口嗨，別人也會說蒼蠅不叮無的蛋，為什麼就說你不說別人呢?可見你跟他還是有首尾的。

　現在周秋萍這麼問，馬紅生愈發得意，還嘿嘿怪笑∶"咱倆被窩里的事兒，你也要我說給大家聽嗎?"

　周秋萍點點頭，認真道∶"你不否認就好。"

　周高氏急了∶"秋萍!"

　兒怎麼能跟這個爛人扯上關系。寧愿兒一輩子不嫁，也不能嫁這種畜生。不然就是出了火坑又跳進男一個火坑。

　周秋萍安地看了眼阿媽，轉過頭揚高聲音∶"各位叔伯嬸嬸兄嫂，大家都聽清楚了吧。這人今晚潛我房間盜公款，被我發現之后，又對我圖謀不軌，意圖猥。現在，請大家幫忙，把他押去派出所，我要告!"

　眾人都大吃一驚，沒想到都鬧去家了。

　馬春紅驚慌失∶"你說什麼鬼話?我弟弟怎麼可能愉錢?你們明明早就私定終生，你怎麼能倒打耙?"

　周秋萍冷笑∶"我跟他什麼時候有的私?我昨天才回的村里。不是看不起你們，不管在縣城還是省城，我住的地方你們都沒資格進去。還私呢!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德?"

　眾人發出哄笑。

　大大爹沉著臉，厲聲訓斥周富平;"你是死人嗎?你家的還沒睡就說鬼話，你怎麼聽得下去?"

　周富平也非常討厭自己的小舅子。因為這人上門都是連吃帶拿。他只要擺臉子，妻子就又哭又鬧，威脅要帶著兒子回娘家。

　他十次打老婆，九次都是因為這個小舅子。

　這一回，他又毫不猶豫地揚起胳膊，一掌打在馬春紅臉上∶"閉，你個敗家!"

　馬春紅被打的牙齒都出了，愈發下狠心要讓周秋萍進馬家門。這樣才能將自己承的所有怒火全都發泄到周秋萍上。

　憑什麼活得那麼滋潤。

　馬紅生見勢不妙，立刻嚷嚷起來∶"我沒錢，你別誣賴人!老子睡了你就是你男人，你還要送你男人進大牢，你這是要翻天啊!"

　周秋萍招呼大大爹一家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哥二哥，麻煩你們去房間看一下，他了我的錢，被發現之后就灑在了地上。大家都看清楚，那是公款，我們貿易公司要付給供銷社的貨款，袋子上還有我們貿易公司的名字呢。"

　眾人都嚇了—跳。

　即便農民也明白，盜公款跟私人的錢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后者尤其在人之間，只要錢還回來了，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全當沒這回事。

　可公款不一樣啊，公款那就是高線，誰都不能。

　好幾個人進房間去看，看到屋里的狼藉都嚇了一跳。

　乖乖，就這靜，馬紅生還好意思說什麼有了首尾。這都快趕上殺人現場了。

　周順點了大信封里裝的鈔票，乖乖，足足有5000塊。這個家伙，肯定是看秋萍開著小車回村的，所以了歪心思，跑到他們村里來錢。

　捉捉雙捉賊拿贓，現在證據確鑿，們倒是要看看馬紅生還有什麼可以狡辯的。

　大隊部雖然解散了，民兵組織卻還存在，大大爹一聲令下，好幾個小伙子沖上前，直接拿麻繩綁了馬紅生。

　不得了咯，一個兩個都當他們下河村的人死絕了，誰都敢跳出來呲牙。

　眼看著民兵就要將馬紅生真的押去派出所，反正他們村上有拖拉機，開著拖拉機去鎮上也就十幾二十分鐘。

　有人站不住了，立刻跳出來說話∶"洪德家的，你還真跟著小孩一塊鬧啊。這鬧的滿城風雨，十里八鄉都知道，是你有臉還是你家秋萍有臉啊?照我說，男未婚未嫁的，本來是個喜事，非要搞得喊打喊殺，我們下河村都沒臉，大過年的白人看笑話。"

　周秋萍看了眼唾沫橫飛的人，原來是馬春紅的婆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家子可真夠相親相的。

　想想也是，當初又不是不知道馬紅生是個什麼德，可為了給自己兒子討媳婦，就能把兒往火坑推的人，腦袋瓜子能有多清白?

　現在說出這種不知所謂的混賬話，也沒啥好稀奇。

　其實馬春紅的婆婆倒不是真多喜歡馬紅生，只不過娘親舅大，自己孫子的舅舅要是攤上個小的名聲，自家的孫子也要跟著鬧沒臉。

　再說錢不是沒被走嗎?周家又沒什麼損失。

　就是紅生，配秋萍又有什麼好拿不出手的。這離了婚帶著兩個拖油瓶還不能生的人，還指找大小伙子不?但凡不缺胳膊的，人家不會找黃花大姑娘啊。

　馬紅生再不好，一不是老，二又不是瘸子瞎子聾子。秋萍一個二婚頭，還把自己當天仙呢。

　誰家都有三親六故，再垃圾的人也有親朋好友。馬春紅的婆婆一發話，邊上就有約約的附和聲。

　他們也不是非要替馬紅生開，就是覺得鬧到家名聲不好聽。現在的人，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對不愿意跟派出所有關聯。

　就像馬春紅的婆婆說的一樣，都是一個村里的事，何必鬧騰呢?讓馬紅生道個歉，以后保證不會再犯不就行了。

　周秋萍看眾人的臉，不用對方發聲，就已經將大家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都是在一個村里長大的人，還不明白大家的思維模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