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訂婚了，這一次回去就把婚給結了。”寢室里，魯安平滿臉喜氣發喜糖，還甜地抱怨，“我對象還說我在京都見識多花花草草會變心，害得我哄了好久，這下好了，結婚后就不用念叨了。”

　馬功賊兮兮地說：“也不用啊半個月一封信地來查崗了。”

　宿舍的人善意地笑起來，魯安平卻不像以前那樣害，反而大方起來：“是啦，這下沒有你打趣的機會了。”

　瑞和也笑了：“祝你們百年好合和和。”

　其他人也相繼送上祝福。

　魯安平一一謝過，然后有些悵然地說：“不過剛開學我就想了，結婚之后我覺得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不過我一定會努力的，以前和我好的時候我就是個煤礦工人，的同事都笑話，現在嫁給了一個柏楊大學生，今后我要讓過上更好的日子。”

　朱紅星也說：“你這個想法很好，家了就要擔起責任，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拋棄妻兒的另覓新歡的人有，可也存在像朱紅星和魯安平這樣普通卻踏實可靠的人。可見人的品都是不同的，選擇也不一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生活就是力隨行，不停斗的過程。

　瑞和覺得自己的室友上有許多值得自己學習的東西，他也慶幸自己能在大學遇上這樣一群室友，他們都是平凡而又不凡的人。

　新一學年的開始，意味著更彩更忙碌的學習生涯開始了。

　這一年夏天，瑞和遇到了盧培音。說實話第一眼他還沒認出來，遇到盧培音的地方是在國營飯店里，瑞和再一次跟著周教授出去開學研究會議，自從他決定以后要讀研究生之后，周教授儼然已經將他當做自己的弟子，正好瑞和又是周教授的生活助理，周教授更是去哪兒都帶著他，讓瑞和見一見世面、開拓一下眼界。

　這一天，會議開完之后與會的一個老教授和周教授是老同學，非常熱地請周教授到國營飯店吃飯，說：“我最它的紅燒，做得特別有味道！”

　來給他們收拾桌子點餐的，就是盧培音。盧培音先失聲喊他：“張小山？”

　瑞和正在記筆記，梳理接下來的行程，老教授正和周教授在看菜單，周教授說：“不用點這麼多，我們才四個人。”老教授不愿意：“你難道來一趟，咱們都好幾年沒見啦，咱吃一頓好的！”老教授的學生在一邊笑著看著，他見桌面有些油膩，于是招手喊：“麻煩收拾一下桌子。”

　“來了。”

　來的人就是盧培音，瑞和聽見喊自己便抬頭，眼是一個穿著工作制服的年輕人，頭發一不茍地梳著出潔的額頭，臉上帶著驚喜和意外，微微瞪大的眼睛使得整個人呈現一種單純干凈的氣質。

　這是一個被歲月善待的人，瑞和幾乎一眼就認出這是盧培音，和幾年前幾乎沒什麼分別，甚至因為不用再風吹日曬，還更好看了。

　他點頭：“盧同志。”

　盧培音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洶涌澎湃。說實話，討厭那個地方，討厭那里的人，唯一喜歡的人考上大學后背棄承諾離而去之后，那個公社里就沒有一能讓留的東西了。

　在看來，窮鄉惡水刁民，那樣地方的人能有什麼出息。

　可先后被自己說的話打臉了。那些刁民考上了大學，而，一個堂堂城里姑娘，打小接教育，高中畢業，竟然沒考上大學？

　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心太雜，分心導致高考落榜，而是覺得果然是這片山旮旯的破地方克。既然在這里考不上，在媽平反后得到單位補償之后，就頂媽的職位回城了。

　后來又經歷了種種，總之也費勁心思才得以跳槽到國營飯店來。那個小破廠子有什麼好待的，還是國營飯店好，能來國營飯點吃飯，無一不是家底殷實的。而且，來國營飯店吃飯有面子，一些層次較高的比如教授啊主任啊干部等等，也會選擇來飯店吃飯，這不就是多認識人的好機會嘛。

　但是，真沒想到在這個地方會遇見張小山。盧培音是怨恨張小山的，恨他的喜歡太短太淺，為了進廠不得已接了前未婚夫的殷勤。可好不是那麼好拿的，一步錯步步錯，又不得已和對方定親，害得之后的道路充滿泥濘坎坷，損害了自己的名聲。雖然回到自己家鄉之后，沒有人知道在河寮公社發生的事，可對于追求完的來說，那到底是一個污點。

　盧培音見瑞和對淡淡的，心里再次涌起一怒火，可是認出老教授和他的弟子，這是常客，是旁邊大學的洪教授。再看向周教授，若無意外也是一個教授了。

　這是一桌文化人。

　盧培音出笑容，帶著三分驚喜兩分熱地招呼瑞和：“真的是你啊小山，好幾年沒見了，你過得還好嗎？”

　笑得再溫，瑞和都覺得后脖子涼颼颼測測的，這是一條蛇。

　他說：“還好，麻煩幫我們收拾一下桌子，然后再點餐。”

　“好的，稍等。”盧培音對著周教授等人出微笑，可是利索地桌子。

　周教授看了瑞和一眼，沒說什麼。老教授倒是問：“小山啊，你認識這位同志？”

　“盧同志以前下鄉到我的老家。”瑞和解釋。

　老教授笑著說：“原來是這樣的緣分啊。”

　盧培音收拾好桌子，熱地開始介紹今天的菜式，還說：“洪老師，今天有您喜歡的紅燒，要來一份嗎？”

　“喲，你記得我？”

　“當然記得了，洪教授常過來，最喜歡紅燒和燉豬蹄，不過今天沒有燉豬蹄。”

　洪教授很高興，連連夸盧培音細心。

　瑞和冷眼看著盧培音左右逢源，洪教授和他的學生都覺得如沐春風，只說這國營飯店的服務員事妥帖，讓人舒心。

　周教授攔住洪教授：“不要那麼多菜，真不要，以前那是饞，現在不是以前日子苦的時候，點兩道菜就夠了。”

　“不行！”洪教授搶過菜單，“聽我的，最點五個。”轉頭對盧培音說：“最后加一個小籠包。”

　周教授無奈，只好由他了。

　盧培音收好錢和票，笑著說：“很快就上，你們稍等。”說完轉就走。飯菜確實很快就做好了，窗口開始喊名字，瑞和便和洪教授的學生一起去取。蘇省的食確實味，瑞和對小籠包的印象最為深刻，皮薄多味道鮮甜，洪教授教他們：“輕輕移，慢慢提，先開窗，后喝湯[注1]。”

　周教授嘆：“你來蘇省十幾年，看著已經是個老道的蘇省人了。”

　洪教授很得意：“那是，我就是一雜草，往哪兒都能扎。”

　兩個年級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人對視一笑，都有些慨。

　吃完飯，瑞和跟著周教授等人離開，剛出國營飯店大門，盧培音追上來，洪教授笑呵呵地說：“你們敘敘舊，我帶你老師到前面公園走一走，一會兒你過來就行。”

　瑞和并不覺得自己和盧培音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既然洪教授開口了他就應下來，不然還得多費口舌解釋。

　等周教授三人走遠，盧培音說：“小山——”

　瑞和退后三步：“有事嗎盧同志？”

　盧培音愣怔了一下，眼底浮起水霧，如同清晨沾著水的花蕊，看起來楚楚可憐。“你，就這麼不愿意和我說話嗎？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眼睛，出明的笑容，“知道你考上柏楊大學我很替你高興，不過你第二天就走了，也沒來得及和你告別，后來……后來我也回家了，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謝謝關心，我過得好的。”

　“你就真的要這麼和我說話嗎？”盧培音眼睛霧蒙蒙地看著瑞和，“我們到底認識一場，那些年月里我剛下鄉不久，你經常幫我做農活，鼓勵我，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的。”

　“我們也不是很悉。”瑞和再次后退一步，“你還有別的事嗎？”

　看出瑞和確實沒有心思，盧培音便收起臉上的表，輕聲問：“你怎麼會來蘇省，什麼時候走？”

　“和我老師一起來蘇大開學會議，過幾天就走。”

　“那，我以后能和你聯系嗎？”盧培音咬，“你學習很好，我想和你學習學習，今年高考我又沒考上，打算明年再考。”

　瑞和說：“我給你介紹《數理化自學叢書》這套書，只要這本書吃，高考沒問題的。”

　這種套話不是盧培音想要的，可知道分寸，于是聲道謝：“好的，我記下來了，回頭就去找這套書。那我以后有學習上的問題，能寫信問你嗎？”

　“我沒什麼空，可能沒法回你信。”

　“那我給你打電話？你宿舍的電話號碼是多？”盧培音退而求其次，其實寫信是效果最好的，鴻雁傳書，其中的浪漫繾綣不是打電話能彌補的。

　“不好意思，我的宿舍樓沒有電話。”瑞和回頭看了一下公園的方向，“盧同志我得走了。”說完點點頭轉就走，連再見都不敢說。

　盧培音有些惱怒地看著瑞和的背影，后有人喊：“小盧，來收拾桌子了！”

　“哎！來了！”忙脆聲應，趕忙進去。

　瑞和沒將盧培音放在心里，當天晚上在招待所睡覺前，周興桂教授還問：“我看你好像對那個小盧同志不太親近？”他也不是八卦的人，而是他已經將這個準弟子的格清楚，小山是很有禮貌的孩子，平時對待不悉的同學也進退有度，今天怎麼瞅著像是對那個同志避之不及的樣子，怪奇怪的。

　“沒什麼。”瑞和不想說盧培音的是非，沒必要，便說，“時對盧同志有一些好，后來與他人定親了，過年時回老家過年，聽說退親后回了城。我對早就沒有那種心思，就是覺得和相有些別扭。”

　周教授了然：“原來如此。”沒再多問。

　三天后，瑞和隨同學校歷史系團隊回校，回校的幾天時間里他一直在整理這一次實習的筆記，還要寫一篇周教授布置的論文，忙得不可開。因此等到開學時生活委員開信箱拿出兩張來自蘇省的信給他時，他還有些愣。

　“我在蘇省沒有朋友啊。”他想了想，李小和許蔡恒也不是在蘇省讀書。然后他看見信封上寫著的寄信人名字：盧培音。

　字跡婉約，似乎含著最細膩的心思。

　瑞和皺眉，謝過蘇勝凡后將信拿走。晚上馬功回來，一進門就嗅著鼻子問：“什麼東西燒著了？”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