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剛過，招凝就醒了。

廊道里的燈籠微過窗戶紙滲進來，盯著泛黃的簾幔發呆，明天就要進山了，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采到足夠的草藥。

招凝半年前的青云幫，那時候青云幫和其他幫派激戰，慘勝后為永寧縣城附近最大的幫派，但也因為傷亡慘重，吞并對方幫派后，便立刻廣招幫眾，招凝就是那個時候進的青云幫，結束了三年多的流浪日子。

招凝快忘記自己本來的家了，五六歲就被人販子走，好不容易跑出來，已經不知道被拐到哪個地方了，只能循著模糊的記憶碎片往南走，兜兜轉轉三年多，做過乞丐，也做過小工，一路流浪，直到遇到青云幫廣招幫眾的機會，日子才算好一點，至不用再肚子。

但青云幫格外嚴苛，特別是招凝現在所待的藥堂，每個月就要分批派藥進深山采藥，采不到足夠的數量便是十鞭子的鞭罰，這半年和招凝一塊進藥堂的藥有三四個沒有熬過鞭罰，還有十來個直接折在深山里。

明天就是招凝第三次進山了，頭兩次招凝靠著之前藥鋪幫工的經驗勉強采夠草藥，但最近幾批，聽說不僅要采夠數量，還要采到特定的草藥，這幾批藥損失的更多了，有的甚至不堪重負直接溜了。

招凝雖說孤家寡人，可流浪三四年，知道罰的再重只要完任務就無事了，但若是在外流浪，不果腹，就是連乞丐野狗都能踩著你欺負，活著都是問題。

招凝披上外，拿著枕邊的《草藥概集》起，睡在另一張床上的人嘟囔著翻了個，招凝腳步放得更輕了。

打開房門，悄聲闔上，在廊道的長凳上，借著頂上燈籠微弱的燭翻看著《草藥概集》。

這本書是從青云幫藏書閣里謄抄的，書里記載了近百種常見的草藥，還有幾種稀有的，每個草藥都有詳細介紹和簡單配圖，招凝謄抄時特意將配圖也臨摹下來，一來二去廢了近一個月，但也讓招凝快速地了解了這些草藥的特點和樣式。

招凝翻到最后幾種稀有的草藥，前幾批藥都說特定草藥難尋，不知道會不會這些稀有草藥。

紙上畫著一株三葉草藥，名三葉金紋草，看似常見，但是書上說此藥葉片多一分一分都是錯，且葉片紋路金黃，年份越高，紋路越清晰，有洗筋伐髓的功效。

再翻一頁，畫著一顆如玉蟬俯臥的果實，名玉蟬實，是一種果子，據傳有……

“咔噠——”

寂靜的夜里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闔門聲，招凝警醒抬頭，這是流浪多年的后癥，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招凝很快便捕捉到聲音的源頭，卻見左側第三間屋子出來一名，背著包袱小心翼翼逡巡左右，招凝離得遠又被廊柱擋著，那并沒發覺。

招凝卻認出了，畢玲燕，早幾年進藥堂的人，招凝該稱一聲師姐。

畢玲燕生得漂亮，不僅在藥堂，在整個青云幫都混得如魚得水，好些師兄都為爭風吃醋，不過前兩個月進山出了點事，回來后似乎變了子，一直在屋子里，除非堂里的管事找，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算算日子，似乎也是明天去采藥的那一批。

也想逃跑嗎？招凝看著包袱，腦子里閃過疑問。

可還不待招凝思考是住還是當作沒發現，卻被畢玲燕驚得抓不住手里的書。

飛起來了。

招凝攥死了書，呼吸都摒住了，眼瞧著一團風在畢玲燕背后聚集形，眼可見的形兩道風做的翅膀，眨眼的時間便飛過了院落高墻，飄在前方屋頂上，腳不沾地的又飛過了一院落，直至消失在黑夜里。

那……那是輕功嗎？

招凝在心底問自己，可是幫里的輕功都需要借力才能在空中停留片刻，為什麼能直接飄在空中……

好半響，招凝冷靜下來，推平書上攥起的褶皺。

雖然流浪了幾年，經歷過不事，但左不過才十二歲，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許是見識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