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后, 小廝才帶著采買的一箱書回來復命:“殿下,小的把青州城大小書肆都跑遍了,也問了書肆掌柜的, 都說沒聽過《侯門貴婦》這冊話本,小的買了些書肆里賣得最好的話本。”
他說著拿起一本恭恭敬敬呈給楚承稷:“這本《西樓春月》據說各府姑娘都搶著買, 戰事一起, 書賣完了沒存貨,價錢都翻了兩翻。”
楚承稷聽得各大書肆沒那本《侯門貴婦》,下意識皺了皺眉,瞥了小廝呈上來的書一眼,只道:“行了,你退下吧。”
秦箏離開東宮的這一路肯定是沒時間看話本的,說的那本《侯門貴婦》, 難不在京城書肆里才有賣?
楚承稷心不太明朗, 小廝躬退下后,他神微妙地翻開了那本《西樓春月》。
才翻了兩頁,他就已經了好幾次眉心,最后幾乎是瞇著眼睛快速翻完的。
故事很簡單, 一個窮秀才被鄉紳接濟, 卻和鄉紳的兒有了首尾, 秀才進京趕考, 鄉紳兒未婚有孕要被沉塘, 千鈞一發之際, 高中狀元的窮秀才帶著迎親隊伍前來救,二人終一段佳話。
楚承稷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蒼蠅, 兒家都喜歡看這樣的話本麼?
*
晚間, 秦箏見房里新置了一張書櫥, 知道是定是楚承稷吩咐下人弄的,心說自己看的那些關于這個時代建筑工程方向的藏書,可算是有地方放了。
把堆在矮幾上的《水經注》、《吳地記》、《考工記》一大摞古籍和前人所著的批注冊子一起放進書櫥里。
書櫥下層已經擺了不楚承稷的藏書,為了以后方便取書,秦箏便把自己的書放到了上層。
隨意掃了一眼楚承稷的藏書,本以為都是些生難懂的兵書國策之類的,看清書名后,眼睛倏地瞪圓了,恍被雷劈。
《貴妃淚》、《吳娘三嫁》、《錦棄婦》、《李府貴妾》……
跟書櫥上層那幾本磚塊厚的《水經注》、《吳地記》比起來,實在是……太過扎眼。
秦箏想起自己昨夜問楚承稷看過那本《侯門貴婦》,心中突然有了個不妙的猜測,楚承稷該不會是以為喜歡看這些書,故意搜羅來的吧?
隨手翻了幾本,故事老套得掉牙,打發時間還,但現在秦箏沒功夫看這些閑書。
*
楚承稷回房時,秦箏手里正捧著一本《吳地記》,楚承稷掃了一眼屋角的書櫥,輕咳一聲。
秦箏抬頭看他一眼:“回來了。”
楚承稷點點頭,從書櫥上出那本《西樓春月》,假裝無意地放到了矮幾上,咳了兩聲才把話給憋了出來:“這冊話本子在各大書肆都賣得不錯,還因戰斷貨了,你得閑可以看看。”
秦箏覺得他因自己昨晚一句話,就給自己尋了這麼多話本子來,也是有心了,笑道:“你公務繁忙,不必費心思去給我挑這些話本子的。”
林堯的話尤在楚承稷耳畔,曹參軍就是不懂戲曲才讓曹夫人漸漸不同他說這些,最終和懂戲的小郎君好上了……
他繃著臉,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憋話:“不全是為你挑的,我……平日里也看這些。”
秦箏從《吳地記》書冊中抬起頭來,一臉震驚加茫然。
原來是他自己想看?
怕秦箏不信,楚承稷繼續繃著臉把《西樓春月》的大致故事說了一遍,還點評了幾句:“未曾嫁娶就壞子清白,終是不妥,那秀才金榜題名后再回去三六聘娶鄉紳兒,鄉紳兒倒也不必那些罪了。”
秦箏聽他說得有板有眼的,更震驚了。
在今夜以前,打死,都不信楚承稷竟然喜歡看這類話本子。
咽了咽口水,勉強下心中的驚駭,點頭附和:“嗯,確實如此。”
楚承稷見一臉懷疑人生,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但目前的局勢是好的,以后會經常同自己討論話本就行了。
白日里他忙得不可開,大不了晚上些空閑時間,瞇著眼把書櫥里剩下的那些話本看完。
他看兵書都能一目十行,看這些書只會更快。
于是這晚秦箏在睡前,瞧見楚承稷還捧著本《錦棄婦》在燭火下,皺眉頭瞇著眼看時,終于徹底相信這位太子殿下是個小說迷了。
雖然他迷的是這個時代的頻小說。
*
次日,林昭來找秦箏訴說自己的娘子軍籌建進度時,瞧見書櫥上那兩排書,湊過去好奇瞅了瞅,瞄一眼上層的書架,果斷從下層了冊話本子。
“這書櫥上層的書,我看個書名就開始眼睛疼了,也不知太子殿下平日是怎麼看下去的,還是阿箏姐姐的這些話本子合我心意。”在團上盤坐下,從碟子里撿了顆餞送自己里,翻著手中的話本別提多愜意。
正在看前任河運使傳記的秦箏:“……”
書架上層的書才是的。
林昭翻了兩頁,角滿足地翹起:“茶舍里說書的那老秀才也說過這《西樓春月》,但每回都只講一點,聽的人心,先前我讓我哥給我去書肆里賣,他說這書娘們唧唧的,人才喜歡看,他一個大老爺們拉不下那個臉去買。后來書肆里就賣斷貨了,我想買都買不到,今兒可算是能讓我一次看完過過癮!”
秦箏不知想到了什麼,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來:“我就見過男子也喜歡看這些話本的。”
林昭正想問是誰,這一抬眼才發現在門外站了不知多久的楚承稷,他臉實在是算不得好看。
林昭原本是懶散坐著的,幾乎是瞬間就把腰背給直了:“殿下。”
楚承稷邁步進屋,清冷點了下頭。
他走到半路回來拿兵防圖紙,卻無意中聽見了們的談話。
秦箏是背對門口坐著的,在林昭出聲后才往外看去,見楚承稷臉不太好,心知其中緣由,卻也不好在此時說什麼,只問:“殿下可是有什麼東西忘帶了?”
在人前,秦箏一貫是以“殿下”稱呼他。
楚承稷“嗯”了一聲,拿了書案上的布防圖道:“我與幕僚們商議攻打扈州、孟郡事宜,午間就不回來用飯了。”
楚承稷離去后,林昭了脖子:“我怎麼覺著太子殿下今天怪兇的。”
秦箏輕咳一聲:“大戰在即,他心里繃著弦。”
這個解釋無懈可擊,林昭點頭道:“也是,殿下肩上的擔子重。”
**
別院。
林堯自然知道楚承稷馬上要攻打扈州和孟郡了,他忍著牙酸咬文嚼字寫了一本折子,希楚承稷讓自己當先鋒去攻打扈州。
折子被退回來的時,林堯逮了狗尾草叼里,一屁.坐在臺階上,悔得腸子都青了,跟心腹倒苦水:
“陸則那廝心眼子多得跟藕孔似的,他妹妹來青州了,他能不知道?早不去徐州晚不去徐州,偏偏趕在他妹妹要到青州的時候火急火燎跑去徐州,可不就是知道他們陸家這事做的恁不地道,怕親自接回了陸家嫡,被殿下遷怒?”
“老子怎麼就這麼倒霉!老子想上戰場殺敵,不想留在這兒伺候陸家這位不就哭鼻子的祖宗!”
他整個人往后一趟,眼角余瞟到一行人在回廊那頭時,立馬站了起來。
但是晚了,他那番話,陸錦欣和邊幾個伺候的丫鬟老仆全聽見了。
陸錦欣的嬤狠狠瞪著他,怒喝道:“還有沒有規矩了,竟敢編排主子!來人,給我掌!”
陸錦欣眼眶紅紅的,像只兔子,面上更多的是愧和難堪,“嬤嬤不得無禮,這是太子殿下麾下的林將軍。”
陸錦欣微微福后便帶著一眾仆從往回走。
林堯看著走遠的一群人,抬手敲了敲親衛的腦袋:“有人來你怎麼也不提醒我一聲?”
親衛苦著臉道:“屬下也沒瞧見。”
林堯眼神復雜往回廊那邊看了一眼,拎起兵往回走:“算了,繼續巡崗。”
他不覺得自己那番話哪里說錯了,郢州陸家除了一開始運送糧草來青州時幫太子做了些事,后邊就一直拿著個空餅吊著他們。
郢州陸家當然有錢,他們現在最缺的也是錢,但郢州陸家在太子拿下青州后,半點表示都沒有,眼見太子又拿下了徐州,才趕送了個嫡過來。
表面上是要聯姻,可送個人過來,依然是用郢州陸家的財富吊著他們的意思。
他們跟朝廷的這場大戰,若是敗了,郢州陸家不過是折一個庶子,一個嫡。
但他們若是贏了,那邊也能繼續順桿子往上爬,把這位陸家嫡堂而皇之塞給太子,再拿出點實質的好來。
只能說青、徐兩州現在的局面,全郢州陸家人算計完了,陸家就是用一子一去賭太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陸則是只狐貍,早看清了陸家的盤算,所以才投奔太子,現在一心為太子做事。
這個陸大小姐和邊的仆人顯然就蠢了好幾個度,半點不知們從送來青州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是家族棄子了。
但若在青州出了什麼事,郢州陸家那邊只怕會抓著這點不放,所以太子和太子妃才一直讓人保護陸錦欣。
可他來守著這位陸大小姐,簡直是殺焉用宰牛刀。
只是自己嘟嚷的那些話正主聽見了,林堯又覺著哪兒哪兒都不自在。
他一個人大男人在背后說人家是非,對方還是個小姑娘,他這不跟個長舌婦似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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