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宋遠山和沈云疏二人的表, 鶴羽君輕輕笑了起來。
“宋宗主一定覺得在下十分詭異,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吧。”鶴羽君說,“可惜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更加駭人聽聞, 只是不知曉宗主能否信任在下。”
“既然你不辭辛苦地將阿澤送來做我的徒弟, 就是為了講這個故事,本君自然會給你這個信任。”宋遠山沉聲道, “只是不知道友可否能坦言相對,若是弄虛作假, 便沒有意義了。”
“那是自然。”鶴羽君笑道, “讓在下想想, 這件事該如何說起呢……有了。宋宗主可看了新人大比?”
不在修仙界的鶴羽君卻對修仙界這幾日發生的事如此悉, 連新人大比這點小事都知曉, 這只代表他的人無形中已經滲得很深了。
看到宋遠山凝重的表, 鶴羽君說,“放輕松,宋宗主,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問, 你可否看到了那個化名為郁清的小姑娘。原名虞念清,是這孩子的妹妹。”
鶴羽君這話一出, 宋遠山、虞松澤和沈云疏都倏地抬起眸子看向他。
“你、你怎麼知道……”虞松澤喃喃道。
新人大比那日他才知曉自己的妹妹活著, 鶴羽君又是怎麼確定這件事的?
“我有些事瞞了你, 松澤。”鶴羽君淡然道,“我不僅知道你妹妹活著, 還知道被謝君辭帶走,不過你的狗, 我確實還沒有找到。”
他說, “你妹妹是天命之, 氣運加。所以我賭了一把,想看看若不走前世路,而是和滄瑯宗產生關系,能否改變滄瑯宗的命運走向。”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了,宋遠山蹙眉道,“什麼不走前世路?”
鶴羽君看向他。
“宋宗主道心明亮,見到那孩子的時候,一點悉的覺都沒有嗎?”他說,“前世時,虞念清是你的徒弟。”
宋遠山頓時瞳孔。
鶴羽君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劈在他的頭上,因為這句話,有什麼東西似乎想要從宋遠山的腦海里破土而出,卻冥冥之中被阻擋,兩方互相角力,宋遠山識海中愈發混,能量在他周遭凝結。
“定!”鶴羽君單字大喝,將宋遠山從那種失衡的緒中拉了出來。
宋遠山恍然回神,他看向鶴羽君,目復雜,“你……”
“看來宗主是有所了。但現在不是時候,不要在記憶里迷失。”鶴羽君平靜地說,“這就是我要說的故事,這天下重啟過,如今是我們的第二世。”
鶴羽君看向一直沉默的沈云疏,笑道,“沈小友可憑空預兆過什麼事嗎?”
沈云疏抱劍而坐,聽到男人的話,他的手指不由地更加用力地握劍鞘。
他自然也是有的。
當年虞松澤拜師時,沈云疏作為大師兄自然在場,可是在那一刻,他卻沒由來地想,不該是這樣的。
拜師不該是這個時間,出現的人也不該是虞松澤。
當時的沈云疏想要仔細思考這個沒由來的念頭時,一切卻都重歸平靜,無跡可尋,讓他覺得自己只是多心。
但就算他們確實有些異常,可鶴羽君所說的時間重來,也還是有點太聳人聽聞了。
鶴羽君卻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前世宋宗主收了虞念清為徒,天生劍骨,后又得到鐘朝劍的認可,圣級法寶之首就此認主,整個修仙界為之震。”他淡淡地說,“然而好景不長,修仙界開始不太平。先是靈妖化,此災在靈之間互相染,數個仙域幾十上百萬的靈通通變異,所到之民不聊生,修仙界為戰場,后又大陣破裂,魔族妖界趁機而。”
“仙魔大戰就此再一次拉開帷幕。本來魔族妖族二界相加也不是修仙界的對手,可惜此前靈妖化造太大損傷,仙盟損失慘重,只能苦苦支撐。”
鶴羽君搖了搖扇子,他笑道,“倒是宗主麾下的這幾位親傳弟子了不得,四支援,戰功赫赫。最為出彩的便是您自己的兩個弟子,沈云疏和虞念清這兩位小友雖年紀輕輕,卻已然為仙盟領袖,大放異彩。”
男人說的每一句話都猶如千萬斤重,不斷地在宋遠山和沈云疏肩上。宋遠山還好,沈云疏額頭已經冒了汗,他的手指攥著劍鞘,用力得手臂抖,關節泛白。
若是不信任鶴羽君的話或許還沒什麼,可一種冥冥之中的預,讓沈云疏意識到鶴羽君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并且隨著他越往后說,沈云疏的心臟便越發痛楚,讓他幾乎不上氣。
“只不過可惜,五界平衡已失。”鶴羽君淡淡地說,“后來的事……宗主還想聽嗎?”
宋遠山扶著桌子,他膛起伏,顯然也有所應。他沉聲道,“說!”
“修仙界死傷慘重,妖魔二族以為沖修仙界,殺修士取得勝利便萬事順遂,可很快靈妖化之風席卷至妖族與天下萬萬野上,妖魔二族也不可避免,五界皆人間煉獄,沒有贏家。”
“五界失衡,最終只能走向滅亡,無力回天。這時有一個修士效仿上古時期的鴻天尊,以祭天。”鶴羽君淡聲道,“宗主猜出來此人是誰了嗎?”
宋遠山微微搖晃。
他握拳,低聲道,“……虞念清?”
這三字一出,宋遠山間腥甜,痛徹心扉。
他的腦子渾渾噩噩,猶如霧里看花,記憶模糊。可是那種痛,看著養大的孩子去赴死的痛楚猶如要撕裂他的心,讓宋遠山氣翻涌。
宋遠山抬起頭,雙眸如鷹般銳利冰冷,他冷聲道,“那麼你呢,在這個故事中,你又于什麼位置,若一切是真,怎麼只有你記得前世一切?”
“在下不才。”鶴羽君搖著扇子,他溫聲笑道,“前世使得修仙界大陣破裂,引妖魔界的正是我本人。”
“你——”宋遠山一怔,他沒想到鶴羽君竟然如此便輕易地承認了一切。
“前世我確實對修仙界有所怨艾,只不過后來證明,我的復仇之路走不通,而修仙界也并沒有我想得那樣完全不堪。”鶴羽君看向宋遠山,“比如你們長鴻劍宗,確實有點骨氣,擔得上第一劍宗的名號。”
“至于記憶,”鶴羽君說,“宋宗主認識這個嗎?”
他的手在袖下一轉,再次抬起的時候,他蒼白纖瘦的手指上一枚青玉紅紋扳指,紅紋路像是張開的樹枝,也像是流淌著的溪流,周遭縈繞著不詳的能量。
宋遠山細細辨認,他蹙眉道,“難道這就是流落魔界下落不明的圣級法寶,紋戒?”
“正是如此。”鶴羽君淡淡笑道,“幾百年前得到它的時候,我便發現,我的鬼修與此極其相配,讓我能在他人魂魄中留下刻印,自然也能在自己的魂魄里手腳。”
“可是如果時間重來便是一切都沒有發生,就算你做過印記,又能如何?”沈云疏冷聲道。
“這就是沈小友不了解鬼修了。”鶴羽君說,“難道你沒有在書上看到過,集大的鬼修,甚至可以逃天理束縛,跳出回之外嗎?”
關于鬼修的事自然在書上有所記錄,可是——鬼修恐怕是全天下最難修的道,想死而復生,本便是逆天而行,每一步都承著萬千倍的折磨。
所以鬼修其實并沒有多,而且大多都怪一般人不人鬼不鬼,連鬼界都無法踏出。
鬼修的道,是生不如死。就算曾經再強的活命,可在鬼修漫長折磨的修道途中,恐怕也早就被消磨干凈,恨不得早死早超生了。
宋遠山和沈云疏看著鶴羽君的眼神都變了。
此人不論是敵或友,能有這等韌修煉到這種地步,確實都讓人慨和敬佩。
“前世為何會重啟?”沈云疏追問,“是念清做的嗎?”
“我不知道。只是作為鬼修,當一切歸零之前我有所預兆,卻不知原因。”鶴羽君笑道,“只是重新來過是個好事,當時各界都滿目瘡痍,救下來也沒什麼意思了。”
眾人一時沒人說話。
鶴羽君的話信息量太大,讓人難以短時間消化。
停頓半響,宋遠山說,“那阿澤呢?前世他又在哪里?”
宋遠山問起這個,一直知無不言的鶴羽君卻沉默了。
虞松澤腦子混沌,他下意識看向鶴羽君,鶴羽君卻撇開頭,沒有與他對視。
“前世他是我的徒弟。”鶴羽君淡淡地說,“無垢道心本該仙,卻隨我修魔,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他抬眸終于看向虞松澤,淡淡笑道,“今生重來,在不同的時間,我卻仍然救了你,你說這緣分好不好笑?”
“但也因為你們兄妹二人的變,讓我忽然意識到,或許前世今生已經不同,有些事換種方式,或許能解了前世的困境。”像是怕虞松澤接話,鶴羽君已經繼續說道,“所以我停了自己在修仙界的布局,而將他送進長鴻劍宗——”
鶴羽君對上宋遠山的眸子,他笑著說,“我賭了一把,賭來了現在的這個局面。”
宋遠山沉著,他說,“你想與我長鴻聯手要解的困境是什麼?靈妖化?”
“靈妖化只是最淺顯的一層,我前世能夠功,也是有人暗推波瀾。可惜那時我沒有意識到。”鶴羽君沉聲道,“若要解當今這盤局,便要將幕后黑手揪出來。”
“你說的幕后黑手是……”
“正是玄云島!”
鶴羽君打開扇子,他涼薄地笑了起來。
“前世到都是煉獄景象,唯有玄云島隔岸觀火。那幾個老家伙的徒子徒孫遍布世家商盟和門派仙盟,他們才是暗中縱之人。我本來行事時有多次預不對,可惜我糊涂,復仇心切,竟然反過來給為仇人做嫁。”
鶴羽君角勾著弧度,眼眸卻沉沉,帶著寒意,卻又很快收起鋒芒,看向宋遠山。
“這就是我的意圖。我希與長鴻劍宗聯手,最好以長鴻的聲,凝結佛子和其他仙門,一起除掉這些老東西。”他沉聲道,“我為復仇,宋宗主則是能為天下蒼生,選一條活路。”
“可惜我如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玄云島作惡,只能將前世之事全盤托出。卻不知……在下的這份誠心,可否能贏得宗主信賴?”
二人注視著彼此,宋遠山沉片刻,他說,“你與玄云島的仇,是什麼?”
……
一個時辰的談過后,眾人暫且休息,鶴羽君知道宋遠山和沈云疏要私下商議,便命人請他們去側殿休整。
宋遠山抬手布下結界,沈云疏握著劍柄走了過來。
“師尊,您信他所言嗎?”沈云疏沉聲問。
“你呢?”宋遠山反問道。
青年一時沉默。
過了半響,他說,“靈妖化之事確實和玄云島有所牽扯,而且此事一直只有我們知曉……還有阿澤妹妹的事。要不然鶴羽君說的都是真的,他在前世見過了這些事。要不然便是他手眼通天,這些年將修仙界看得徹,再以此做陷阱說與我們聽。”
沈云疏道,“只是后者,弟子暫且找不到他這樣做的機。他在修仙界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卻全部暴在我們眼下,又等阿澤等了七年,等到現在與我們說這些話……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呢?”
宋遠山看向窗外。
“所以,你也更偏信鶴羽君重生之事。”他靜靜地開口道,“若放下我們的原有思維,以鶴羽君的言論來做前提的話,倒是有些事很有意思。你還記得阿飛七年前失態嗎?他審完那修便渾渾噩噩發了好幾天呆,圍著阿澤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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