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帶尹明毓和兩個孩子進寢殿。

尹明毓已緩過來,禮數極佳地向陛下行禮。

謝策面圣，也沒有害怕，大大方方地行禮叩拜。葉小郎君有些張，不過也沒有慌到失態。

昭帝端坐在榻上,視線從他們上劃過,最后落在尹明毓上,溫和道：“你很好,不失赤子之心。”

這評價，尹明毓是第一次聽到，又是帝王之言，便躬拜下。

外頭傳來聲響，昭帝擺手示意起來，向敞開的門外。

不多時,寢宮大門外,奔進一群人,正是定王、謝家主等人。

他們帶著大批人馬,遠遠發現行宮附近火異常,趕慢趕，沖上來之后，只趕上一片狼藉。

定王一進來，見行宮之中局勢已經穩定,平王、忠國公全都被擒，而王也已經犯事,他再無敵手，眼中喜意幾乎不住。

然他到底忍了多年，并不想在最后關頭再生變數，于是很快便調整好神,一進到陛下寢殿之中，焦急地關心道：“父皇，您沒事兒吧？”

昭帝平靜地著他，只淡淡地道了一句：“你來了。”

定王有些莫名，跪下道：“兒臣救駕來遲……”

昭帝看著他的頭頂，看不清他的神，便不再去看，目視門外。

王被帶進宮門，一見平王落魄的樣子，沒似以往那般落井下石，想要沖向寢殿卻被人制住，便嚎道：“父皇，您救救兒臣，父皇——”

王的兒子們劫后余生，不知父親為何如此，所措地看著他。

謝家主等幾個大臣踏進來，謝家主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平安無事的兒子一家人，便和同僚們一同行禮。

昭帝道：“謝卿，京中發生何事，稟給朕。”

王被攔在外頭，仍然在高喊，想讓昭帝饒了他。

謝家主一字一句地稟報著京中所發生之事，王的兒子們聽到，不管年與否，知與否，全都嚇破了膽，跪在地上求饒。

昭帝無波無瀾道：“將人都帶進來。”

平王、王、忠國公并平王的幾個兒子全都被兵“請”進寢殿。

王進來便跪在地上求道：“父皇，兒臣是迫不得已，您再給兒臣一次機會，求求您……”

平王看見定王一人安然地站在一側，忽然心有所，冷笑一聲，“你還認不清局勢嗎？陛下這是在給咱們的好弟弟清路呢！”

王不可置信，“父皇？！”

定王倏地抬頭，又連忙垂下頭掩住神，依舊謙恭。

而王所出的皇孫們便不如父親這般穩得住了，親王之子和皇子可是大不相同，甚至有機會一那個高位，好幾個直接眼里冒出狂喜。

昭帝坐在上首，將他們所有人的神全都看在眼里，視線在極為沉得住氣的平王三子秦碭上停了一瞬，離開。

年紀尚小，輔臣權盛，變故太多。

不過若是心堅韌，早晚會走上該走的路，他只需要暗地里鋪幾步路。

現下……未能教子，只能教孫。

昭帝起，面無表地著三個兒子，威嚴道：“國事無大小，君不可傷民。爾等為皇子，只知爭權奪利，對百姓毫無敬畏、仁之心，何來冤屈？！”

證據確鑿，其實無需多說，然昭帝還是一字一句，親口說出兩個兒子所犯下的錯誤，沒有一遮掩，最后一點遮布也不給兩王留了。

王倒也罷了，那些仗勢凌人的事兒毫不掩飾，而平王與嶺南有勾結，又借王之手殺定王，栽贓給王

的事兒，全都說出來，在場眾人全都震驚不已。

更不要說兩人皆有謀反之舉，絕無翻的可能。

定王作為為一個沒有“犯錯”的皇子，即便心要被喜悅淹沒，依舊作出一副無法相信又難過的神。

他此時大可不必如此作態，哪個又看不出什麼。

昭帝并不想他表現出更多，沉痛道：“王和平王從即日起，削爵□□于各自府邸。”

“朕教子不嚴，亦有愧于大鄴，愿以殘生代子過，天罰，佑大鄴河山。”

“父皇？！”

“陛下？！”

帝王折腰，永生難忘。

莫說三個皇子和皇孫們震非常，謝家主等員以及親兵護衛們全都下跪，請求昭帝收回此言。

謝欽一直握著尹明毓的手，兩人帶著謝策和葉小郎君在眾人之后，也連忙跪下。

昭帝并未收回他的話，甚至當場便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朕意已決，不必多言！”

昭帝說完話，便跌坐在榻上，仿佛真的代子了天罰一般。

眾人連忙呼喊醫前來，一時慌。

及至昭帝平復下來，謝相等人收拾殘局，謝欽則是帶著尹明毓和兩個孩子離開陛下寢殿。

晨熹微，尹明毓和謝欽踏著臺階一步步下山，回頭了一眼背后的行宮。

謝欽停下腳步，問道：“怎麼了？”

爭權奪利也好，百般籌謀也罷，他們全都不過是洪流中的一粟，早晚會被淡忘在時間里，聰明或是愚蠢，好或是壞，皆不過是史書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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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毓搖搖頭，看著謝欽，忽然道：“你轉過去。”

謝欽不明所以，但還是聽的轉過。

尹明毓松開他的手，退后一步，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道：“站穩了。”

提醒完，便跳起來，跳到謝欽寬闊的背上。

謝欽穩穩地接住，雙手扶著的彎，緩步向下。

金兒、銀兒在后頭瞧見，對視一眼，一同笑起來。

謝欽背著人，角上揚，問：“可是累了？”

尹明毓趴在他背上，遠眺遠一片青綠，輕輕晃腳，回道：“累，不過我還是頭一遭這個時辰醒著，稍后我們去看日出吧？”

“你還有心看日出？”

尹明毓理所當然道：“為何沒有？雖說我先下是看出陛下準備萬全了，但當時我不知道啊，掙回一條命呢。”

所以得多看一些世間風景，否則豈不又看一眼？

既然有意，謝欽自然滿足。

于是他們便沒直接下山回謝家的莊子，而是停在半山腰的亭子，一起等日升。

等候的時間，夫妻倆站在亭外的平臺上，謝欽給尹明毓講了一些他所知道的陛下的安排。

行宮養病，考驗皇子只是其一，其二便是為了引蛇出，同時不在京中鬧出太大的靜，驚擾百姓。

京中舉報王之人，是由昭帝安排。

臨時反水保護尹明毓的蒙面人頭目也是昭帝的人。

“而且，我猜測陛下應是想給平王一個自首機會的。”

尹明毓道：“若是能夠父子坦誠，其實會很多事兒……”

可坦誠談何容易。

謝欽握住的手腕，又一點點向下，握住的手，輕聲道：“若是總存著防備、猜疑之心，自然背道而馳，無法坦誠。”

“明毓，陛下說你赤子之心，我是極認同的。”謝欽轉向尹明毓，看著的雙眼，道，“你始終明白想要什麼，嬉笑玩樂之下，不掩赤子之心，你我會有今日，主要在你。”

尹明毓玩笑道：“你便是如何夸我，我也不會跟你殉的。”

謝欽輕笑，“我怎會教你與我殉？若我有意外，我自然希你平安喜樂，依舊如初。”

尹明毓一頓，微微收起玩笑之，認真道：“活著最好，能眼見青山，耳聽鳥鳴，還能嘗遍世間食……”

“正是。”謝欽頷首，與一起向遠越發明亮的天空，“因此我得謝你，謝你帶我去見，去聽，去嘗……”

尹明毓坦然地了，且也要謝自己。

謝欽很好，可還是最應該謝自己，無論何時何地，從不失熱。

遠，群山邊際，漸漸泛起一圈暈，青山罩紅霞，出。

馬上就要日出了！

尹明毓轉進亭中，推醒兩個孩子，“快起來看日出。”

兩個孩子全包裹極嚴實，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又周圍，迷糊極了。

尹明毓看了一眼遠，見山頭已經開始泛起紅，催促道：“難得一遇的日出之景，你們兩個再不去看，便要錯過了。”

兩個孩子稍稍清醒了些，蟬蛹似的蠕片刻，拉開上的披風，下地跟著出了亭子。

謝欽單手背在后，回，溫潤地著他們。

清晨涼爽的風拂過面龐，兩個孩子更加清醒。

謝策牽著尹明毓的手，走到父親邊，兩只小手一左一右牽著父親母親，聲音清脆地問：“還要多久日出？”

謝欽道：“耐心些，總會來。”

兩大兩小一同面向東方，金兒、銀兒并謝家護衛們也都走出亭子，遙山際。

遠，初升之日先是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借著山尖的遮擋，慢慢攀升，似乎只是一眨眼，紅日便躍上山尖，活潑地坐在山尖上，玩耍片刻，便離開大地，離開山……

壺中一片天地，心無塵埃，碧空云散，自然清明。

一行人賞完日出，神清氣爽地下山。

他們也沒乘馬車，就這麼腳踏實地地步行。

謝策拉著葉小郎君，蹦蹦跳跳走在前方，尹明毓含笑看著他們，忽然止步，“好像忘了什麼……”

謝欽隨停下，“什麼？”

前方謝策也走回來，臉上極為明朗，毫無霾地問：“母親，您忘了什麼？”

金兒銀兒也是面面相覷，不知忘了什麼。

尹明毓一時想不起，便不再想，無所謂道：“無妨，若是重要的事，早晚會想起來的。”

其他人一聽，也都不再理會，繼續腳步輕快地前行。

平王私宅里，羊面前沒有一口草，凄厲地：“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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