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場這麼多年流放了將近千人,大部分人沒有活過一個年頭就去了。如今還存活的不到五百多。隨著天氣越來越冷,此地活下來的人便會越來越。上回被周憬琛帶走了一批,如今西場還剩三百人左右。不過今年是幾十年難遇的又一次寒冬,也不曉得這個冬日過去還有多人活下來。
葉青河接到消息時還有些奇怪,這麼大冷的天兒姐夫要這群流放犯做什麼?不過他也知周憬琛不是一般人,做事自然不需他質疑,他只是高效地將這群人聚集到一。按照上面的要求,先一一盤問了一遍。
三百多個人,最終篩選了七個人出來。
但這七個人卻并不是完全的懂得土木建造,有些只是讀過相關書籍,可能懂得一些皮。葉青河也不清楚周憬琛需要怎樣的人才,能沾上邊的他都給列出來。人一腦兒地送到了李北鎮城寨。
人送過來時周憬琛正在城寨的外圍,親自督促手下的將士做一些簡易的防護。
這種大雪天突厥或者北邊的游牧民族不大可能會出現,畢竟在這種天氣里到躥可能會凍死在外頭。但也不代表沒有被襲的可能,去歲就是冬日里遭遇了一場襲,糧倉被燒了。
“主子,西場那邊送來的人到了。”一個護衛匆匆跑過來。
周憬琛站在城垣上眺著遠方,點點頭便來了孫玉山。
讓孫玉山派人盯了這里,自己則轉回了營帳。天氣太冷,這薄薄的營帳并不足夠保暖。里頭燒了火盆。周憬琛心中有些擔憂,這麼冷的冬日北邊的百姓會活不下去。得個空讓人將火炕給普及下去,先前從葉嘉手里拿的火炕設計圖也是時候拿出來惠及百姓。
心中這般想著人到了營帳,坐下來暖和了片刻。一個將士領著幾個著邋遢的人過來。
說起來,這幾個人當眾還有一個面孔。他們才跪下去周憬琛就看到那人,哪怕已經臟污到看不出全貌,周憬琛還是一眼認出來。這個人自詡讀過魯班書的人,正是四年多以前貪污嶺南水災賑災款的前戶部侍郎。當時這個案子還是周憬琛親自辦的,沒想到這人沒死還又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來。
那人一看周憬琛臉刷地一下子就白了。他們自打流放就一直在西場開荒,消息不靈通自然也就不清楚西北已經易主。且易主之人正是周憬琛。冷不丁的,那人兩戰戰,一屁栽倒下去。
“你,你……”那人指著周憬琛驚恐得話都說不出來,“怎麼是你?!”
周憬琛連問都沒問,就直接人將這個人送出去。
前戶部侍郎什麼周憬琛已經記不大清,但這個人做了什麼事他記得很清楚。一個連本職都做不好的人能懂什麼建造?企圖靠口才蒙混過關,在周憬琛這里行不通。
當下就進來兩個人,夾住那個人便拖了出去。因為這一遭,剩下的六個人面面相覷,面慘白。有那跟方才那人打著同樣主意的已經開始害怕,哆哆嗦嗦的頭都不敢抬。周憬琛目冷冷地在這群人上掃視一圈,心虛的人就已經雙開始打擺子。不過周憬琛并未因此武斷下結論,而是命人取來筆墨紙硯。一人發了一張紙,讓他們將城寨的建造圖畫出來。
“這,這……”畫城寨的構造圖?城寨的構造圖怎麼畫?
有些還想濫竽充數的,此時額頭的冷汗如斗大。周憬琛讓人把紙筆發下去便沒有再管,只讓一旁的衛兵將一炷香點上:“這炷香燃盡之前,你們盡可以思索。”
想要渾水魚的不在數。碎葉鎮那個鬼地方,這個寒冬抗真的會凍死人。他們太想擺那個地方,有機會被帶出來他們自然是用了不招數。但是他們沒料到才一上來就遇上了周憬琛。眼看著那炷香慢慢地燃燒,越來越短,越來越短……
蘸了墨水的筆停在紙張上放半天落不下去,本就不會。
周憬琛全程垂眸斂目地在吃著茶水。雖沒有抬頭打量過他們一眼,但那周肅殺的氣勢得有幾個扛不住的人尿一點點潤了子。一難聞的尿味兒在空氣中蔓延,都不必周憬琛人,立即會有人進來速度地把人給拉走。
不知過了多久,覺一個世紀那麼久。上首坐著的人啪嗒一聲放下了杯盞,所有人瞬間抬起頭。
七個人,進來就被拉走了一個,中間又倒了一個。但剩下五張圖還是送到周憬琛手中,只第一張就讓他挑起了眉。哪怕并非在工部任過職,但周憬琛博聞強識讀的書夠多,其實也能看出這構造圖的糙。這幾個人都是燕京那邊流放過來的有點學識之人,畫工自不必說。但若是按照他們這些圖上所標識的東西建造城寨,只怕是要掏空城寨。
別的不說,是這些木料都能讓整個城寨的將士吃一年的干饅頭。
“嗤——”周憬琛親嗤一聲,下面的人頭皮就是一。
有些覺得自己畫的不錯的也膽戰心驚地看著周憬琛。周憬琛一一將構造圖看完,只有一張勉強看著有點像樣。周憬琛拿著那張看了半天,問了一句:“這個是誰畫的?”
五個人一言不發,默了默,一個材有些矮小的中年人站了出來:“是我。”
“你姓甚名誰?”
那人的心臟咚咚地跳著,約莫猜到是被看中了有些藏不住喜:“小人姓趙,名煒清。原在工部任職。”
趙煒清,工部。原來跟先前那人一樣,是四年前嶺南洪災賑災款貪污案被牽連流放的。看來看去,也就只有這個比較靠譜。剩下的四個,畫的構造圖都牛頭不對馬。周憬琛倒也沒有將這些人死的意思,只是讓趙煒清留下來,剩下的人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七個人最后留了一個,周憬琛讓人給趙煒清尋了個地兒洗漱了一番,直接帶著人去了外城。
趙煒清在工部任職許久,對建造上面確實懂不。他一到城墻附近,先去看了瞭塔。瞭塔是木質結構,當初周憬琛建造的時候特意選擇了木質堅的樺樹。但是估計是塔建造得有些高又或者地基部分有哪方面的欠缺,以至于這個瞭塔沒能堅持太長時日。
“……這個塔要修繕得換一種嵌合方式,這個需要經驗富的老木匠。”趙煒清看了一遍后,思索了片刻得出這個結論,“若是能尋到老木匠,小人能將圖畫出來,讓木匠照著做便可。”
周憬琛也猜到估計是嵌合方式不夠堅固,這幾座瞭塔才這麼輕易被積雪塌。不過西北這邊的老木匠不多,這邊并非是草木盛的中原。大部分百姓日常用木頭的,房子也不常見木質。換言之,這邊木工其實不常見。手藝自然比不上中原地區一些木匠傳家的老手藝人。但只要趙煒清能把圖畫出來,讓木匠跟著圖做,也應當是能做得出的。
早有預料,雖說有些麻煩,但周憬琛也沒有否決。
讓人將趙煒清帶回去安置,他則吩咐下去,讓人尋手藝好的木匠。原以為很快能解決的事,這麼一耽擱就耽擱了十來日。葉嘉在家中待著實在無趣,賬本也看完了,飯菜也不用親手做。想著李北鎮如今也不打仗,若是修繕城墻這些事,指不定能幫得上忙。
說實在的,上回周憬琛在建造城寨的時候,葉嘉就想過向周憬琛坦白自己會建造。但看他似乎了解相關知識,城寨這邊的事務也安排有條不紊,便沒有特意去張這個口。
“娘,你說相公在城寨那邊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葉嘉實在閑得慌,“這一去好些日子沒回。”
余氏看著窗外又下起來的大雪,意外地瞥了一眼葉嘉。
不是大驚小怪,實在是小兩口婚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從葉嘉的口中聽到念叨周憬琛。眨了眨眼睛,余氏也沒有特意把這樁事點出來。只是又扭頭看向了窗外,道:“北邊也沒打仗,估計只是風雪太大耽擱了路程,他那邊暫時回不來吧?”
葉嘉一看外面覺得也是。這麼大的雪,馬車估計十分不好走:“今年是格外的冷,不曉得貧苦些的百姓能不能熬得過去……”
永遠記得自己當初才穿過來時周家四冒風的環境,當時躺在床上彈不得。哪怕被子蓋在上,手腳也沒有一是熱的。那時候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如今這麼冷估計很熬人。葉嘉琢磨著這個天家中若是有炕還能撐一撐,燒點柴火至能撐過去。
幾個人坐在余氏的屋子,葉四妹跟葉五妹一人牽著一個小不點從回廊那邊結伴過來。阿玖難得回來,但是閑不住,又帶了一幫兄弟去山里打獵。西施鋪子關了,葉四妹沒事就跟余氏學妝容和裳。
葉五妹日里搗鼓的吃食,時常要琢磨一些新鮮的花樣出來。這個做法若是以往肯定是不行,如今周家有那個條件,地窖里的吃食也多的去。有的是材料給折騰。葉五妹這一個冬日還沒過去一半,就已經琢磨了好些新鮮的吃食出來。此時過來,手里又端了一盤香小麻花。
“嘗嘗,姐,大娘。”葉五妹一藕荷的襖子,面上點了輕薄的妝,瞧著又俏又亮眼,“這個香小麻花里頭我擱了些羊面,味道是不是香甜許多?”
葉嘉如今不敢多吃,怕孩子長太大將來生產遭罪。克制地嘗了一小口,眼睛噌地一下亮起來:“不錯啊,是放了蛋麼?甜度也剛剛好。”
余氏也嘗了一塊,頓時也有些驚艷:“這個比鎮子上點心鋪子里賣的小零兒還好。”
葉五妹樂得瞇了眼睛。離開臺的時候,師父給了一些家底子。葉五妹打算等時機就在鎮子上開個店鋪。原先是想在臺開鋪子的,但是如今臺那邊葉家爹娘在,也不敢回去。就想著干脆在東鄉鎮,干脆還住姐姐家中。到時候在西施鋪子附近開一個鋪子,也好互相照應。
“姐,你看這個水準能開鋪子了麼?”這段時日,葉五妹琢磨了不下十種新鮮的吃食。菜和零兒都有。都知道葉嘉挑,旁人說好吃不信,只直勾勾地盯著葉嘉。
葉嘉吃了一塊,克制地沒有再手:“能。”
這一句話,說的葉五妹眉開眼笑:“那,明年開春,我就在鎮上盤一個鋪子下來。”
葉嘉沒覺得盤鋪子哪里不對,倒是余氏跟葉四妹臉有些怪異地看著葉五妹。皺著眉頭,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倒也不是余氏瞧不上葉五妹,而是葉五妹開春也十六了。正常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該出嫁了,葉五妹反而一點想頭都沒有。
不過葉家的況余氏也清楚,遇上那麼一對不顧兒死活的父母,確實人傷了心。沉了片刻,張口問道:“娣娘啊,真不打算嫁人了?”
葉五妹笑容一滯,旁邊葉四妹也是一臉的愁容:“為了爹娘胡來就不嫁人,到也不值當。五妹,子終歸是要嫁人的,你如今正是說親的好時候。拖著過了這個年歲,怕是不好尋到合適的人……”
“再說你如今這個年歲置辦產業,”余氏道,“屆時被你爹娘發現了,只要他們想,也能順理章收走。”
時下未嫁的子沒有資格擁有財產。哪怕是親手掙下來的汗錢置業了,也一樣沒有資格。大燕的律法規定,子未嫁之前的產業是歸父姓家住所有。換言之,只要葉生想要,就能理直氣壯拿走。除非葉五妹立了戶,又有府人作保,子才能理直氣壯地保住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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