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事還沒個結果之前,先來到東鄉鎮的是顧家人。
顧明翼兄妹倆如今還是不死心呢,總覺得他們還有機會。畢竟他們細細盤算了過往,打心底不認為顧明熙退婚一事當真就沒有轉圜之地。當時景王府出事,顧家撇清關系的做派確實有些無。可顧明翼認為以周憬琛的行事作風,應當能理解才對。畢竟他們顧家可不只有顧明熙一人,闔府上下那麼多條人命。總不能景王府出了事,他們顧家就跟著陪葬才算重重義吧?
當然,周憬琛心中有氣他也是能理解的。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心生膈應。可刨除這些糾葛,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應當懂得取舍。景王一脈都淪落到如今的境地,周憬琛應該識時務為俊杰。
思來想去,他為了將相助周憬琛的姿態做的更令人信任,帶著顧明熙又找到了東鄉鎮。
且不說他們先去的駐地附近,見那附近只有一戶人家。發現那戶人家如今沒有住人,只余一群工匠在修屋舍。特意打發奴仆去問了方知這一家人已經搬走。就說他們再三打聽到周家如今的住已經是一日后。顧明翼幾次到沈府門口,看門的人一聽他是姓顧,都給擋了回去。
顧明翼試了幾次無果,開始琢磨著讓顧明熙負荊請罪。
顧明翼兄妹這般折騰實在是煩不勝煩,葉嘉這些日子忙的事很多,實在沒心思跟這兄妹倆扯皮。琢磨著要不然找個機會見一下顧明熙,試一試,看這配是否是穿越者或者重生者。
心里的打算且不說,就說一封信送到周憬琛的手中已經是三日之后。
彼時,周憬琛才剛剛帶著一批人趕到了邕州驛館。
先前押送賽利克去燕京的人正巧是楊烈。這般也正常,楊烈乃蘇勒圖的心腹,蘇勒圖要收拾賽利克,送人的活兒自然就落到最得力的下屬楊烈頭上。說起來,楊烈本因為駐地那幾樁事對周憬琛抱有不好,此次周憬琛過來接應,他是親自來迎接的。
什麼況以及他們走到半路怎麼遇到襲擊一事,楊烈沒有半分瞞,都說與周憬琛聽。
周憬琛點點頭,問道:“賽利克如今人在哪里?”
雖說蘇勒圖有意讓賽利克有去無回,但明面上這位是突厥三王子,還是大燕份貴重的客人。朝廷既然已經選擇了與突厥議和,自然這位如今就不是犯人。楊烈把人抓回來以后還得好茶好酒的伺候著,除了行限以后盡可能地滿足賽利克的需求。
“人在趙家別院。”趙家自然指的是邕州刺史趙沖。
楊烈這伙人帶著賽利克滯留邕州境,原本是應該安頓在邕州驛館的。但賽利克自打被抓回后心生不滿,找盡各種理由折騰他們。嫌驛館破敗,楊烈奈何他不得,只能帶著人借住到趙沖的別院。
楊烈一提到趙沖,周憬琛的眉頭就皺起來:“趙沖?”
邕州是玉門關前的一座城池,算得上是一個大燕中原地域出關對外的窗口。此地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且不多贅述,這個趙沖,周憬琛卻是印象深刻。上輩子突厥大軍鐵蹄踏平北庭直冀州為何會那般順利,趙沖有不容忽視的責任。
此人貪生怕死,
在突厥近前夕棄城而逃,讓突厥大軍如無人之境。上輩子邕州到底死了多人,周憬琛沒有準確的記憶。猶記得邕州城哀鴻遍野,染城池。
正是因為這一樁事,周憬琛趁機起勢反了。
“嗯。”楊烈對趙沖此人也是頗為看不上,“趙刺史在府邸設了宴,說是要為北庭的將士接風洗塵。”
周憬琛眉頭一揚,緩緩地勾起角:“倒是一派和樂之相。”
楊烈聽著這話覺得莫名,但也沒有在意。他擺擺手,毫不掩飾自己對趙沖的厭惡:“既然是為你跟你手下那批人設宴,你且自己帶著手下的兄弟們去吧。我就不必了,且跟姓趙的說我偶風寒,就不掃大伙兒的興致了。”
說完,指使了一個兵卒出來給周憬琛帶路。他則了后脖頸子,趁著夜走了。
周憬琛目送他走遠,并沒有去趙家府邸。而是直接去了驛館。
期間,趙沖的人來驛館請了兩趟,周憬琛都以舟車勞頓需要歇息的理由拒了。趙沖自然做理解姿態,當下表示明日再接風也是可以。周憬琛沒有拒絕,趙家人這才滿意地離去。信件遞到周憬琛手中已經是深夜周憬琛看到信封上‘相公親啟’四個字,頗有些寵若驚。
說起來,他的這個小娘子可是無的很,往日他不管去哪兒何時回來都不聞不問的。這回竟然想起給他寫信。周憬琛自然會覺得高興。
角不自覺翹起來,但拆開信以后他便漸漸有些笑不出來。
阿芙蓉周憬琛自然是知道的,大燕世家把這東西當滋補藥材,暗地里吃的人不在數。周憬琛上輩子親眼見過大量或長期食用癮的人,模樣比骷髏架子還難看。且吃這東西的人一旦癮無法戒斷。周憬琛心中奇怪,阿芙蓉膏十分昂貴,他倒是沒想到這東西會出現在東鄉鎮。
聽葉嘉的意思,這東西也是才冒出來沒多久。暫時只被人用在了做菜上。周憬琛思索片刻,給葉嘉回了一封信,并且又給郭淮去了一封信。這件事郭淮查會更方便些。
葉嘉這邊著人盯了兩三日,終于查到了一些東西。這些罌粟殼子是旁人送給劉家鋪用的。
這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吳家。
吳家因著做的是胭脂水的生意,需要用的胭脂花量非常大。除了胭脂花,各種制作胭脂需要用的花都有花田。由于不同的花到生長環境的限制,只能在適宜的氣候下生長得絢爛,其實吳家名下是有許多花田只能設在外地。制作胭脂水的作坊也大多不在東鄉鎮。
生意需要天南海北的四走,吳家人自然見多識廣。似罌粟這等東西,吳家也有涉獵。畢竟阿芙蓉膏那般賺錢,商人逐利,吳家名下自然也是有罌粟田的。
先前吳家暗中琢磨要給周家一個教訓,當然并非單純地解除契書那麼簡單。一個契書能怎麼周家吃到教訓?畢竟他吳家不接周家的生意,還有別家去接。如此這般,吳家賠了款還的委屈不就白了?
心高氣傲的吳家人自然不能忍。明面上不敢作,暗地里自然得用點法子。
罌粟殼兒只是其中一個。旁人不知,將阿芙蓉膏這東西當滋補品吃。但賣這東西的吳家卻心中十分清楚不是,阿芙蓉膏就跟五石散是同一個玩意兒。吳家人太清楚這東西沾染了就甩不掉。便慫恿了人放一點到飯菜里,定能食客吃了還想吃。
他們吳家人明令止沾染阿芙蓉膏,但不妨礙他們拿點兒出來給旁人用一用。
葉嘉還不知吳家為一己之私拿罌粟殼子給當地百姓吃,只知劉家鋪跟吳家扯上關系,頓時就想到了兩家這段時間的齟齬。葉嘉不否認當初折騰吳家的手段有些
卑鄙,但所說的事也不全是謠言。吳家弄的那個香胰子確實是有損皮,只是將現實點出來。
那樁事后面鬧得那麼大,跟吳家沒有做好公關有關系。吳家人打心底沒把東鄉鎮的消費市場放眼底,敷衍了事,店大欺客。這才是問題的本質。吳家不好好反省,反而琢磨歪門邪道當真惹火了葉嘉。
“確定嗎?”葉嘉的臉已經是鐵青,可以接商業競爭,也能接一些商場不明的小手段。畢竟商場如戰場,鹿死誰手看本事。但明知罌粟危害還故犯,這就是不拿人命當命了。
“回夫人。送東西的確實是吳家的下人。”司南在劉家鋪外頭蹲了三天,親眼看到,不會認錯。
余氏也知道葉嘉才查什麼,聽到這話臉也不好看:“嘉娘,你預備怎麼做?”
葉嘉還是在糾結。雖說如今確定了劉家鋪的大煙殼子來自于吳家,葉嘉卻還是覺得事沒那麼簡單。第一,吳家的這些東西從哪兒來的?又是如何得知這玩意兒癮的?第二,若是知道癮,且次次能拿到這麼多殼子,是背后有大的種植基地嗎?那有的話,吳家種植這些是想做什麼?
“我總覺得,這個事兒還能往里面深挖,興許能挖出大毒瘤。”
葉嘉思索了片刻,開口道,“不過目前來說,劉家鋪子的食是肯定不能再讓他賣了。”
不管這些罌粟殼子跟吳家的關系怎麼回事,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雖說食里放一點點大煙殼子不會影響正常人的健康。但若是長此以往地吃,日結月累的,總歸是會吃出病的。當然,劉家鋪子這樣做生意也影響了周家的生意,這算是主要原因之一。
“確實是這樣。”余氏十分贊同這一點,“但該怎麼穿劉家吃食里放東西了這樁事?”
這話一說,屋一靜。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都想不出好法子。葉四妹將目投向了葉嘉,這段時日也算被余氏給影響了,習慣了一有事就找葉嘉。似乎葉嘉總能想出好辦法。
葉嘉被人盯著也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我倒是有幾個法子,但也不好說。”
余氏眨了眨眼睛,“什麼法子?”
“惡毒一點,找個人,裝作吃多了中毒,往劉家鋪子跟前一抬。”葉嘉無奈地道,“屆時再大夫走一趟,指出劉家鋪里加了料。但這個法子可以說是太惡毒了。一旦用了,屆時劉家就倒霉了。不說一家人吃飯的飯碗都被砸翻,怕是做食的人還得下大獄。”
葉嘉這話一說完,葉四妹跟余氏都低下了頭。也覺得這個法子有些惡毒了。
“緩和一點的,就是報。以濫用藥為名舉報,”就是東鄉鎮離喀什縣城城有些距離,得著人跑一趟,“衙門的人來查。”
思來想去,還是報。葉嘉不確定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吳家跟那什麼都護府如夫人又是何等關系,不敢輕舉妄。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喀什這邊縣令是郭淮,那之后的事就給郭淮來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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