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鬼

　年過半百的兩個人要當眾爭吵，拍桌子瞪眼已經上了，即將進行到下一步的時候，被招生辦領導按了下來。

　“別吵了，選專業的事要以學生意愿為主，你們吵也沒用的，現在先看演習。”

　“他背刺我！”手專業的老師憤懣控訴道，“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他還說恭喜你們手班又要多一名猛將，說不定今年能在聯賽上看見他的影。現在就你們指揮系的人了？你們指揮系缺人嗎？還來我們手系打秋風，虧不虧心啊！”

　指揮系老師很淡定，不僅翻臉不認，還發揮出了他們本專業上下一致的討打本，微笑著寬道：“看開點，人生嘛，很無常的。”

　沒當場把鞋子拍到對方臉上，教都有點敬佩那位手老師的忍耐力了。

　一米九的壯漢，果然能屈能。

　指揮系的無恥，果然名不虛傳。

　手老師重重了幾口氣，隨后臉紅脖子地坐下，抱住自己的手臂，斜眼瞪向對面的同事。

　在這里跟他爭吵沒有意思。普通人本適應不了指揮系那樣的龍潭虎，何況是乘風這種涉世未深、心思單純的小男生。

　“他不適合。”手老師再三強調道，“他沒有人類的彎彎繞繞。”

　乘風只是一個機人啊！

　指揮系老師依舊笑容可掬地道：“我覺得這是人類的本。”

　招生辦的領導腦殼里一陣嗡嗡作響，但已經習慣了他們這幫人之間虛偽的友誼，忍住了沒吭聲。

　讓暴風雨來得遲一點吧，他已經老了。

　他一指屏幕，轉移話題道：“把視角切回嚴慎那里。”

　幾人連忙將注意力都投了過去。

　乘風的好運氣似乎終止了，遇到了一支六人的小隊。

　那六人隊伍已經有一定的組織，行調度比之前的幾個散兵正規許多。

　出于力量的局限，乘風的單兵作戰能力并不強。在沒有手機甲的況下，即使有嚴慎在后面為掩護，面對對多的沖突還是很容易遭遇危險。

　乘風的進擊之路停住了。佝著背在樹干后面，小心觀察敵，抱槍，將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一米九的壯漢急忙先說了一句，試圖給乘風打上他們單兵的烙印：“這就是單兵之間的對決！”

　另外一面那個戴眼鏡的指揮系老師只是推了推眼鏡，覺得沒那麼簡單。

　當所有人都在猜測，乘風是會負隅頑抗還是暫避鋒芒的時候，下一刻，忽然抬槍空鳴了一聲。

　屏幕外的人都驚住了。

　跟著乘風又空鳴了一槍，并緩緩從樹后出一只手，招了招，確認安全之后，才冒出一個頭。

　雖然讓人看不清臉，但是的裝扮，的高，很顯然不是聯大的學生。

　為首的青年放松警惕，說道：“我去，是學生啊？”

　乘風站在原地，單手夾住槍，給他們打了個危險行的手勢。

　側面一個平頭男生不解道：“什麼意思？前面有學長？”

　乘風點頭。

　隨即彎下腰，蹲在地上，跟十分戒備似地左右張，戰戰兢兢地朝幾人靠近。表演得煞有其事。

　手老師：“……”

　他了自己冒著青茬的下，面不改地道：“很有我們單兵系的素質，遇事不懼，臨危不。打得過就上，打不過就加他們。利用雙方的信息差，從部瓦解敵軍。”

　教翻了個白眼，心說：真的嗎？我不信。

　對面六人盯著乘風的舉，實在不了慢吞吞的架勢。為首青年抬手一招，示意趕過來。

　乘風于是腳下蓄勢，力朝前一躍。

　跳過去的方向，靠近小平頭的躲藏點。那青年探出半個腦袋，好奇查看的況。

　忽然有子彈破風的聲音傳了過來。平頭青年聽見通訊里模擬出的擊聲似乎近在耳邊，被震得一個哆嗦，以為自己沒了。

　撲倒在地，沒聽見陣亡提示，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一槍估計是著他的帽子險險飛了過去，距離取他狗命只有短短的幾毫米。

　見果真有敵襲，其余幾人也急匆匆地回遮蔽后。

　乘風在不遠大了聲：“救救我！”

　然而危險來臨的瞬息之間，沒有人在意的求助。

　上膛，到再一次開槍，中間有短暫的間隔。

　第二槍打來的時候，乘風以令人驚訝的肢控制能力，驟停、急速轉向，重心朝側面歪去，片刻功夫，半邊已經躲到石頭后面，跟平頭青年在一起。

　代表子彈的紅在腳邊落下，停留了一秒后消失不見。

　平頭青年驚魂未定，著口長長吐出一口氣，閉著眼睛道：“死里逃生，運氣好啊。”

　乘風右側耳機里傳來嚴慎愉悅的笑聲：“不用謝。配合愉快。”

　配合得不愉快。

　乘風懷疑有一秒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危險過后，連空氣都變得安靜了一些。

　荒林的風并不猛烈，帶著秋后植被腐爛的味道，徐徐吹來。

　乘風抬高帽子，用袖口去額頭上的汗漬。

　幾人背靠著遮蔽，臨近的幾個可以互相看見。

　他們隊長長脖子，審視著乘風問：“你怎麼加進來的？不是過線的學生才能參加演習嗎？你哪所高中的？”

　乘風拍了拍子上的灰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青年以為是生氣自己剛才沒有救，覺得這種人小孩子脾氣，不值得計較，揮了下手道：“算了。你要是想跟著我們的話，就必須服從指令，否則就自己離開。”

　乘風點了點頭。

　隊長說：“對面的那個學長應該是狙擊手。幾個學長都分開走了。另外幾支隊伍遇到了其余三人的組合。”

　平頭青年不解道：“為什麼狙擊手要單走啊？什麼病？”

　隊長哼了聲：“鬼知道他們。”

　乘風和諧地融進去，默默聽幾人在那里討論戰。

　平頭青年用手肘推了推，友善邀請道：“你先加一下我們的通訊頻道。為了防止信息被竊取，我們都是當面建隊頻。剛剛已經跟幾個隊伍打通了。大公頻現在沒用。”

　乘風順勢切換到就近的隊伍頻道，“滋滋”的電流聲后，聽見幾個人在那里打暗號。

　“各隊況怎麼樣？”

　“一切安全，沒遇到伏擊。”

　“二隊也安全。”

　乘風問：“你們召集了三個小隊？”

　平頭青年聽見的機械聲，愣了愣，然后才應道：“是啊。”

　不遠的隊長正警惕著前方的狀況，怕嚴慎趁機轉移，一面迅速和另外兩隊通風報信：“我們大概知道對面狙擊手的位置了，坐標雖然無法確定，但附近適合狙擊的點位不多，大家可以逐一試探，包抄進攻。”

　跟著他核對好各方現在所的位置，確定包抄的路線。

　這些學生都是戰后星本地人，雖然不常來這片荒林，但比嚴慎等人還是要更悉一些。昨晚接到通知后，又對著地圖仔細研究了一遍，現在頗有種運籌帷幄的覺。

　乘風輕聲道：“你們要包抄？那個狙擊手厲害的，小心被他逐一擊破。”

　隊長渾不在意道：“他屁后面又沒長腦袋，盯著我們就不能盯著他們。我們有三隊人，足夠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拿下一個人頭，穩賺不虧。”

　乘風：“哦……”

　隊長考量片刻，下令道：“西側的隊伍先跟進吧，你們現在應該在狙擊手的視角盲區。確定他的位置之后，能殺就殺，不能殺，我讓二隊從后面接應你們！”

　乘風忽然道：“我覺得山林西側不適合作為包抄路線。整個地圖中間沉降，類似盆地，西側地形偏低，如果狙擊手發現了他們的行蹤，站在高位很容易進行突破。”

　隊長扭過頭，無聲地注視著。

　“服從指揮。”乘風自覺舉起雙手，語氣無辜地道，“我只是提一點我自己的小看法，沒有要反駁你的意思。”

　隊長本來正意氣風發，被兩次打斷，醞釀好的緒都消弭殆盡。心說隊伍里果然不能有搖士氣的人，這小個子一來就自帶debuff。

　他不再管乘風，沉聲令道：“西側隊伍前進。”

　乘風拉低帽子，調整脖子上的發聲。

　兩分鐘后，隊頻里傳來幾人的哀嚎。

　“臥靠臥靠！我們被發現了！小北退場了！”

　“什麼況？不是說我們在他的視角盲區嗎？他怎麼掉頭過來了？”

　“對面的槍法太快了！兩個兄弟折了！”

　“隊伍別！越越慘！先撤！”

　“這附近遮蔽那麼，怎麼撤？別拿后背對著狙擊手！”

　“怎麼回事？”隊長急得差點站起來，表瞬間沉，令道，“二隊，二隊馬上過去支援！”

　乘風悠悠道：“小心他殺一個回馬槍。”

　隊長正急躁，大聲回了句：“他哪有那麼神！前面牽制，側面狙殺。他就一個人，能長兩雙眼睛嗎？我們也上！”

　乘風眨了眨眼睛。

　你別說，還真不一定。

　人生嘛，很無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