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的前兆發生在十二月十七號。
那天早上到這片區域來觀賞角馬群渡河的游客都被向導帶到了稀樹林邊上的停泊點, 說是得到消息,樹林里好像有只獅子被“困”住了,獅吼聲在兩公里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車開到的時候, 樹林外零星站了幾只斑鬣狗。
起初人們都沒把這個數量的鬣狗群放在心上,但隨著越來越多的斑鬣狗朝這里聚攏, 逐漸把位置較為靠前、離了大部隊的一輛觀車“淹沒”, 他們才開始頭接耳、竊竊私語,想知道樹林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約莫過了半分鐘,謎題就被揭曉了。
不遠斑鬣狗群的忽然一哄而散, 旋即,有一頭獅子從最靠近車行道的幾棵大樹后方躥了出來,渾上下的皮上都布滿了細微的創口。
這頭雄獅......看起來十分年輕。
經驗富的游客可以通過它后頸上還不滿的鬃和上的分布看出它頂多不超過三歲, 時會被獅迷們稱一聲“禿頭”的程度,然而就在從“禿頭”向大獅子進發的重要節點上,這頭雄獅卻到了一道致命的關隘——
它被斑鬣狗氏族抓單了。
盡管斑鬣狗對陣獅子的戰績并不可觀,會被殺死的年獅子通常不是重低于平均數值的母獅,就是事先被其他因素削弱過, 但是亞年畢竟不像年,更不像巔峰期個, 空有型,沒有力量,沒有經驗,也沒有戰斗的雄心。
向導們原本對這頭雄獅存活下來的前景并不看好,幾分鐘后,當他們看到鬣狗王從樹林里踱出來的時候,這種悲觀緒就更加明顯了。
有王帶領的隊伍和沒有王帶領的隊伍完全是兩碼事,別看它只是了個臉, 意思意思嘯了兩聲,但在場的三十多只斑鬣狗那可是瞬間士氣一振,就連早先在邊上徘徊劃水的氏族員都積極地跑了起來,生怕錯過展示自己的機會。
南部氏族把落單的年輕雄獅團團圍住。
可憐的亞年驚慌失措,又想逃跑,又不敢從坐姿站起,生怕脆弱的腹部和下/會遭到敵人的襲擊,只能像條上了岸的鯨魚一樣在原地絕地撲騰,上半拼命朝著左側和右側扭轉,連后背上的皮都因為這個高難度姿勢而皺了一團。
出于恐懼,它不停地吼,呼喚著自己的同伴。
讓人意外的是,沒有一頭獅子在地平線上現——游客們分明在兩公里開外見過伯茨三兄弟,足足幾分鐘過去,就是小跑都能跑來支援了,可它們卻詭異地懈怠著,仿佛沒有聽到這頭亞年在這里哀嚎一樣。
“真可憐。”就有游客嘆氣。
單個亞年雄獅對鬣狗群的威懾力十分有限,除非能找準機會直接殺死一只,把它們震懾住,要不然就只能陷令人苦惱的拉鋸戰、車戰,最后死于疲力盡,或者死于小刀子放。
然而,正當他們以為這頭雄獅死定了的時候,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十五分鐘過去,分明把雄獅團團圍住了的斑鬣狗氏族卻一直未能造擊殺,就連留下的創口都不太致命,這是看著比較疼、比較嚇唬人而已。
難道是鬣狗群戰力不濟?
可是每當獅子想要突破時,都會被驟然改變陣型的斑鬣狗們不著痕跡地擋回來,說明它們的配合和作戰計劃沒有任何問題。
那究竟是為什麼沒法取得戰果呢?
不等游客們找出頭緒,遠忽然傳來了一道沉沉的咆哮聲,旋即,亞年雄獅的同胞兄弟出現在了草原盡頭,飛快地朝著這個方向靠攏。
一頭亞年或許力氣不濟,兩頭亞年卻足以看好彼此的后背,把任何想突出包圍圈想要沖上來的斑鬣狗斬落馬下,拖到母獅子們前來支援。
果不其然,就在這頭雄獅靠近的時候,斑鬣狗群立刻后退,流暢得就像曾經排練過那麼自然,又仿佛它們本來就沒有要大開殺戒的意思,只是在玩著某種殘酷的、狡詐的游戲。
向導們皺眉頭,游客們議論紛紛,在場或許只有執行計劃的狩獵隊首領和鬣狗王自己清楚,們原本策劃的就是這樣的一場“游戲”。
亞年雄獅被同胞兄弟救走時半個都被紅浸染了一層,顯得無比蕭索,更蕭索的是,地主雄獅伯茨三兄弟從頭到尾都沒有現,把不得這些亞年死掉的意思表無疑。
在過去五天時間里,安瀾至向它們施了三次,而今天這次是找到的最好的機會,這一次沒有母獅過來攪局,假如這些亞年足夠聰明的話,完全可以明白自己面對的糟糕局勢——
無法得到充足的食,無法得到有效的庇護。
一方面要到斑鬣狗群的襲擊,一方面還要遭到地主雄獅的打,仔細看看,這兩頭亞年雄獅每一頭脊背上都是傷痕累累、千瘡百孔,但凡哪次伯茨三兄弟在發怒時咬得深一點、咬得寸一點,現在就沒有小橫河雄獅的存在了。
反正年齡到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呢?
安瀾想要傳達出這樣一個訊號,事也正如所設想的一樣發展,在這次強勢圍攻過后,兩只橫河禿頭都意識到了再留下去沒有好結果,于是在某次狩獵后便連夜踏上了追尋領地的旅程。
至此,伯茨雄獅聯盟壯大的可能被徹底斷絕。
這個年紀的雄獅雖然戰力不濟,但到底也是戰力,可以在地主雄獅外出巡邏、母獅外出捕獵時保護留在核心領地的崽,也可以在和其他掠食者發生沖突時做一些最基本的恫嚇、驅離、牽制的工作,畢竟型放在那里,就算是帶著盟臣的安瀾也不會去和它們拼。
亞年雄獅的離去對橫河獅群的總實力是一次削弱,對它們的潛在未來也是一層打擊,再加上伯茨三兄弟和母獅之前產生了一些隔閡,兩個被橫河獅群得苦不迭的獅群立刻找到了機會。
十二月十九日,安瀾在季節獵場西北部帶隊拖倒了一頭水牛,隨后和循聲趕來的一頭北方母獅非常和平地分了這頓餐。在進食抵達尾聲之前,最近瘦了一圈的領主雌豹也加了進來。
正如在食資源不足時,人們能目擊到獅子和鬣狗、鬣狗和落單三犬合作進行狩獵一樣,在這個雙方都面臨著橫河獅群帶來的威脅的時候,這次同桌吃飯就變了一個無聲的信號。
第二天傍晚,常年盤踞在北方的、和南部氏族重合了另外20%領地的獅群就移到了領地邊界,劍指自己曾經丟失的獵場。當天夜里,地主雄獅之間發生了激烈的。
伯茨三兄弟漸漸開始變得焦頭爛額。
它們發現自己早上得去面對虎視眈眈的北方獅群,中午得去驅逐只要一開飯跑得比誰都快的花豹,夜里得想辦法應付本就是在獅群邊上安了家的斑鬣狗氏族,而且還得見針一天教訓想跑來撿的胡狼五次。
在這些行程當中,它們也做出了一些果,包括不僅限于擊殺了一只靠得太近的亞年斑鬣狗,重傷了一只老年斑鬣狗,聯手擊退了侵者雄獅一次,讓它們在段時間無法奪回領地,更不可能肖想像那些最強大的雄獅一樣,去占有兩個乃至三個獅群、雄踞兩片乃至三片領地。
可是這些績并非沒有代價,時至今日,用“疲于奔命”來形容伯茨三兄弟已經遠遠不夠了。
從工作人員制作的活圖上可以看得很清晰——整個南部斑鬣狗氏族有一大半員都在了領地東北側,和巢區截然相反的方向。參戰員并且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家過了,這段時間帶崽母都是自己在看護崽,又回到了阿米尼芙王上位前斑鬣狗氏族的正常模式。
而橫河獅群呢?
亞年雄獅在離開前已經到了一聽到斑鬣狗的嘯聲就吃不下、睡不好覺的地步,母獅們也十分煩躁不安,唯一到況盡在掌握的大概只有漸漸習慣斑鬣狗存在的獅子崽。
更糟糕的是——伯茨雄獅聯盟開始節了。
因為斑鬣狗總是一擊即退,并不和獅子正面戰;又因為斑鬣狗的耐力本來就更勝一籌,長距離追蹤沒有結果,再追下去也很容易追進其他獅群的領地,伯茨雄獅是追也不行,不追也不行,暴躁程度日益上升。
挫敗無疑會影響野生的行。
無論是被緒把控也好,還是被斑鬣狗慣逃亡的表象所蒙蔽也好,亦或者是基于在亞年被驅離后需要盡快安住母獅群的考量也好,伯茨三兄弟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冒進,變得貪功,時常出現過往從來沒有的節的狀況。
最嚴重的一次“單飛”發生在二十三日下午。
但是伯茨雄獅正在長距離追蹤斑鬣狗氏族,所有待在停泊點附近的游客都看到了伯一的窮追不舍,也看到了伯二的狂躁、伯三的疲,三頭雄獅把戰線拉得非常長,到最后甚至完全沒有戰線可言,在伯一還在奔跑時,兩個弟弟已經開始掉頭往河邊的大樹下折返。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跡象。
假如沒有外力進行干涉,像這樣繼續發展下去的話,過往一些因為抱團不夠而被敵人找到機會逐個擊破的雄獅聯盟就是伯茨三兄弟的下場。巔峰期雄獅的強大是倒的,是難以抗衡的,但并非絕對的,就算北方獅群的地主雄獅再年老衰,經驗也會告訴它們該在什麼時候把握時機、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去把握時機。
游客們只能目送著伯一遠去,抱著一線不切實際的希,希它和它的兄弟們都能控制住自己的壞脾氣,也希能有一個途徑讓它們發泄發泄心中的火氣。
在獅迷們的祈禱中,在斑鬣狗版塊訂閱者的關注中,在工作人員的切觀察中,十二月二十五日,一個晴空萬里的日子,伯茨三兄弟的煩躁緒終于到達了頂點,而能夠使這種緒被宣泄出去的“途徑”也終于到達了領地邊界。
十二月二十五日夜晚,在世界另一端部分國度慶祝著圣誕的時候,非洲大草原深響起了一陣難以卒聽的、極為可怖的、后來被攝影師們描述如同“七萬個地獄一齊降臨”般的喧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