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瀾后退調整呼吸、豁耳斑鬣狗得以重新站起來時,它已經只能用三條勉強戰立了。
失去一條后意味著失衡,意味著喪失了力量對抗的可能。
安瀾趁勝追擊,繞到了半圈,從斜后方咬住了豁耳斑鬣狗的脖頸,還殘留在牙里的骨頭碎片甚至深深嵌進了對方的皮,像溪水般沿著皮潺潺流淌下來。豁耳斑鬣狗還想掙扎,但它在過去數分鐘里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此刻只能張著拼命呼吸,注視著前方的眼睛慢慢變得呆滯。
再這樣戰斗下去就不是在維護尊嚴,而是白白送出命了。
失去母,崽也活不下去。
豁耳斑鬣狗傲慢,但并不蠢笨,此刻它意識到自己大勢已去,便不由得心生退意,在安瀾又一次用力撕咬時,終于從嚨里出了代表求饒的哀聲響。這聽在人類耳中有點像笑音的呼號,在斑鬣狗的世界當中卻代表著恐懼,穿過空地,傳向遠方,傳到了仍在獵場游的氏族員的耳中。
安瀾把它丟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等待著。
只有三條能用力的豁耳斑鬣狗不知時氣的,是痛的,是怕的,還是失過多,渾抖得像篩糠,但它還是堅強地站定了,甚至起了一些不該起的小心思,想要直接離開戰場。它走了一步,安瀾也跟著走了一步,當它發現此路不通,想要轉換方向時,安瀾又跟著轉,將它死死堵在原地。
于是豁耳斑鬣狗明白——自己必須做出更鮮明的姿態。
高位者和低位者的份在這一刻,不,在更早的時候便已經調轉了,面對高位者的威,它不得不抬起后、袒肚腹、出社,然而一條后在先前的戰斗中折斷,無論怎樣嘗試都無法做出標準的臣服作,在全然的絕當中,它彎曲前肢,下跪膝行,做出了斑鬣狗氏族中可以說是最為屈辱、也最為畏怖的面對優勢的臣服姿態。
安瀾低頭注視著它的眼睛,并不輕蔑,而是嚴肅地接了臣服。
戰斗到這里已經迎來了終局,始終于圍觀狀態的氏族員們對這個結果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是在豁耳斑鬣狗膝行時發生了一陣輕微的。它們接二連三地離開,重新回到自己原本在做的事當中,褐斑帶著盟友多徘徊了一會兒,似乎在腥氣,而斷尾則投來了深深的一眼。
它意識到,它們都意識到,一顆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從今往后,一切都將變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