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是條堅強的小虎鯨。

　當況穩定下來后, 它就變得和其他虎鯨寶寶一樣，熱衷于探索整個海洋世界，而且從不因為上的缺陷而自暴自棄。

　每一頭維多利亞虎鯨都是兩個鰭的, 而且鯨群中之中也沒有背鰭傾斜的個，因此在最開始幾周，大虎鯨們很是經歷了一些手忙腳。

　它們不知道該怎麼教泡泡改變方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它螺旋轉圈、前后滾翻, 連最基本的保持平衡都變了哥德赫猜想。

　擔心崽會因為活不便而溺水, 維多利亞最終決定讓其他虎鯨背著泡泡巡航，每天給它幾小段的時間用來練習。

　所有人都相信泡泡最終會學會游泳。

　大家只是覺得它還需要更多更多的時間。

　安瀾可能是整個維多利亞虎鯨群里信心最足的一個員，因為有著其他虎鯨不可能有的見聞，在報道中讀過許多殘疾更嚴重的崽，而它們都存活了下來。

　T2C2 Tumbo有嚴重的脊柱彎曲, 整個背鰭扭得像麻花, 嚴重影響它游泳的速度，但T2家族始終游在它邊, 提供食, 提供保護, 提供陪伴。

　維多利亞是個很有經驗的大家長，它帶領的鯨群從來沒過肚子, 只要泡泡自己能撐住, 就一定能在呵護下好好長大。安瀾對此非常確信。

　事實也和的預想一致。

　剛出生的頭兩個禮拜，泡泡一直是在其他虎鯨背上度過的, 偶爾才會下水撲騰撲騰它的小鰭葉, 而且還會因為氣孔水而慌。

　一大家子為了哄它, 總是在它下水時玩流握手的小游戲。

　維多利亞會帶著虎鯨們探出水面浮窺, 在這種豎直腦袋出水的況下, 可以很輕松地出鰭，和趴在萊頓鰭葉上適應海水的泡泡鰭尖。

　全家只有馱著泡泡的萊頓不能參與這個“握手”游戲，總是把它急得嚶嚶嗚嗚，發出代表猛男的聲音。

　再大點的時候，泡泡被放在水里的時間就長了。

　因為另一支鰭只剩下短短的部，這完好的一支就發育得比其他雌鯨小時候更強壯一些；又因為背鰭彎曲的方向正好朝著這支強壯的鰭，使得泡泡在找到要領后逐漸能夠保持平衡，不再一下水就跟個陀螺似的東倒西歪。

　能保持平衡和能自如游泳之間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尤其當崽還一直害怕氣孔進水的時候。

　泡泡可能是對出生時嗆的那幾下有心理影，總是把頭抬得高高的，大半個在水面上，小翅膀使勁撲騰，看起來就像只努力游水的小青蛙。

　安瀾不記得自己以前是不是這樣了。

　但必須承認，看到一只虎鯨崽拼命逃離海水是個充滿了幽默的荒誕小品。

　沒錯。

　泡泡欣賞不來游泳這件事。

　雖然崽還不會說話，但它總會在下水之后大聲鳴哭嚎來表達不滿。

　維多利亞、嘉瑪和坎堅持認為這是因為它不協調，下水游泳不舒服，所以才會那麼抗拒；莉蓮和萊頓則堅持認為這是因為它的氣孔還不那麼聽使喚，可能有嗆水的風險，它害怕。

　但安瀾不這麼認為。

　認為泡泡是個狡猾的小狐貍，它之所以不愿意游泳完全是因為每次學游泳時都是全家人圍一個圈把它放在中間。

　大虎鯨們覺得這是一種全方位無死角的保護，小孩子肯定覺得這是一種全方位無死角的丟臉。

　安瀾懷疑泡泡哭嚎的時候只打雷不下雨，而且有證據。

　這個證據要從鯨群的站位說起。

　當虎鯨群移時，維多利亞會游在隊伍的最前方，嘉瑪帶著安瀾游在中間，莉蓮和坎游在左側或者右側，萊頓游在另外一側或墜在后面。

　因為萊頓的腦袋最大，坎帶崽的經驗又不多，維多利亞總是讓它載著泡泡游在前側方，莉蓮墜后，一方面可以保護泡泡，一方面也是管住一把年紀了還調皮搗蛋的大兒子。

　站位微微一變，安瀾的位置就了最佳觀察地點。

　總是能清晰地看到泡泡在萊頓頭上晃鰭葉練習劃水，就像抱著漂浮板練習手臂擺的人類游泳初學者一樣。

　也總是能看見泡泡在哭嚎大法得逞后一爬上萊頓的背就噴出一口氣，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大舅公的腦門上。

　小家伙本不是害怕游泳。

　它是準備練習，然后“驚艷”所有大虎鯨。

　都說嬰兒能到其他人的緒，其實崽也可以，泡泡沒過多久就發現自己糊弄不了安瀾，于是開始惱怒地朝做鬼臉。

　準確地說，朝做出小狗啊嗚時會有的那種脖子快速合作。

　安瀾過去不知道虎鯨竟然還能做鬼臉，但更讓又好氣又好笑的是泡泡有時候會因為往前得太厲害，撲通一下掉進水里。

　每當這時，全家人都會手忙腳地試圖把它撈起來，而安瀾總會毫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

　一場戰爭就這麼開始了。

　從一個月大到三個月大，泡泡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趴在萊頓腦袋上用鰭把水舀起來往游在后面的安瀾頭上潑，而也不甘示弱，邊游邊用氣孔往前滋水，有時候還用腹拍躍水來給小侄重重一擊。

　面對這種兇猛的攻勢，泡泡逐漸發現自己不能一輩子賴在大舅公腦袋上練習劃水，必須得真真切切地沉在水里好好學，才能在游戲中獲勝。

　安瀾功地把它趕到了水里。

　為了讓它克服對氣孔進水的恐懼，不再拼命收腦門上的，還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教崽玩氣泡。

　每當泡泡在努力憋氣時不小心噴出一個或一串氣泡時，安瀾總會“嗶波”的聲音來模擬泡泡，然后在氣泡浮出水面破裂時再“噗”一聲。

　“嗶波”和“噗”慢慢變了和侄的小。

　而泡泡死這個游戲了。

　它立刻忘記了對氣孔進水的煩惱，也忘記了要在潑水比賽中勝出這件“小事”，全心都投到要吹出世界上最大最好看的氣泡這件事上去。

　每天大虎鯨們都能聽到兩條小虎鯨在玩“嗶波”和“噗”的小游戲，以至于某天當安瀾忘記“噗”的時候，莉蓮下意識地“噗”了一聲。

　這個游戲導致的后果是全家人都忘了泡泡的名字。

　坎在泡泡出生時曾經給它起過一個旋律非常優的鳴音名字，但到后來，整個維多利亞家族連同它在都開始用“嗶波”這個簡單的音節來代表泡泡。

　對正式名字沒有什麼反應的泡泡也非常買賬，只要一聽到“嗶波”，無論它在哪里，都會蹩腳地把轉過來，然后期待地看著發出聲音的大虎鯨。

　它們必須飛快地吹出一個氣泡，讓泡泡能用“噗”完整個游戲流程，要不然就會遭到小虎鯨的“哭嚎襲擊”。

　這逐漸了一個家庭規矩。

　而且是一個好的規矩。

　隨著吹氣泡的次數越來越多，泡泡對氣孔的控制也越來越好，在四個月大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畏懼進水的過度收現象。

　有一天它不知怎的還吹出了一個環形氣泡，就像一個水中的煙圈，讓整個虎鯨群都津津樂道了好幾天。

　在呼吸問題被解決后，泡泡的游泳練習也走上正軌。

　起先是非常非常緩慢的游。

　字面意義上的速。

　安瀾曾經眼睜睜看著一只海從鯨群邊上游過。

　雖然這些家伙在海里的速度并不算慢，但看著一只海把虎鯨拋在后面，漸行漸遠，直到消失，還有很有震撼力的。

　但泡泡沒有放棄。

　每天它都游得更好，每天它都游得更快，直到有一天，它發現自己已經把游泳作刻在了上的每一塊里。

　如果說曾經的泡泡就像一個試圖用意識控制呼吸的人類，無法保持穩定的頻率，顯得不太協調；那麼后來的泡泡就像一個終于“忘記”呼吸的人類，反而變得自如起來。

　三月的某一天，泡泡在鯨群巡航時主從萊頓頭上了下來，堅持要自己跟上鯨群。

　大虎鯨們默契地放慢了速度，看著泡泡緩慢卻平穩地從萊頓邊游到了維多利亞邊，然后折返到安瀾和坎中間，興地吐了一個氣泡圈。

　它游得比世界上任何一頭大虎鯨都妙。

　安瀾覺得自己被擊中了。

　忍不住用鰭輕輕拍了拍泡泡的肚皮，余看到其他大雌鯨們都在做一樣的事，全家都沉浸在一種溫馨的氛圍里。

　直到一聲巨響打破了這種溫馨。

　從后傳來了比火車汽笛還要響的鳴聲，烏拉一下，險些把莉蓮嚇得一頭撞在安瀾上，把坎嚇得跳出水面。

　對天發誓安瀾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離譜的聲音。

　頗為無語地轉過去，不知怎麼竟然毫不意外地看到舅舅張著，不斷地在發出這種嗚嗚的鳴音，連藍鯨聽了都會甘拜下風。

　萊頓得嚎啕大哭。

　整個虎鯨群都陷了沉默。

　維多利亞拍著尾，直愣愣地朝著太升起的地方游走了，如果這頭祖母鯨能像人類一樣翻白眼的話，肯定已經在翻白眼了。

　嘉瑪、莉蓮和坎都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哄著泡泡再游兩圈讓大家看。

　而安瀾......

　安瀾從來沒有這麼慶幸是虎鯨不是人類過。

　否則的話，現在看到的就不是大虎鯨嗚嗚嚶嚶，而是一個彪形大漢抹著眼淚著鼻涕嗷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