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是只粘人的小老虎。
即使有了小天地, 它在獨立后還是會經常回家串門。等到它再長大點,有了自己的崽崽, 這種串門才隨著母覺醒而漸漸變。安瀾偶爾會在冬季去給它搭把手,或者默許檸檬進補飼點獵場覓食,擔心它帶著三只小老虎吃不飽飯。
又過了一年,檸檬的弟弟妹妹,香橙和芒果兩個小朋友也兒園畢業了。
到了任飛槐教授要退休的時候,繁育中心一共功放歸了十二只小虎,三年存活率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七十五。
這十二只小虎中有兩只是被生活在老爺嶺南邊的雌虎收養的。
當時它在狩獵野豬時了傷,好幾天沒法覓食, 導致兩只虎崽因為缺食死了。救護隊在對它實施了救治后, 嘗試著把兩只同齡小虎噴上氣味劑放到它邊。在麻醉效果過去后,雌虎先是離開了虎崽,但又在十幾分鐘后折返, 把它們摟進了懷里。
還有兩只小虎是被一頭四歲大的年輕雌虎收養的。
年輕雌虎第一次生育, 它過于頻繁地轉移崽,結果兩只都沒養活。大貓傷、拍傷甚至咬傷崽的事屢見不鮮, 這也是野外頭胎存活率不高的重要原因, 但雌虎表現得太過傷心,連續好幾天都不肯挪窩, 人們就嘗試著放歸了兩只稍微大一點的虎崽。
除了這四只以外, 另外八只都是在巡護員小屋邊上長大的。
它們都是娜斯佳的孩子。
但老虎王一直沒有屬于自己的孩子。
這都快變工作人員的心病了。
有一陣子大家都覺得不應該一直給它送崽,這樣會耽擱它自己的發/和產崽,于是就有一年多沒上山去找它。可是一年過去,幾千個攝像機也沒一個拍到娜斯佳和雄虎在一起, 它整天不是在這個兒的領地邊上探親, 就是在那個兒的領地邊上探親, 好像要提早進老年生活。
這下大家都沒轍了。
互聯網上都說娜斯佳通人,是一頭“”的老虎,但智慧有時候也是一種殘忍。
大猩猩Koko可能是世界上最像人的,它從小被教授手語,練掌握了超過1000個單詞,可以與人類進行無障礙的通。Koko非常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但它因為特殊和普通大猩猩沒有共同語言,而同樣會手語的猩猩邁克爾又被它視作兄弟般的存在,拒絕與對方進行/配。邁克爾死亡后,Koko因為悲傷過度而停經,失去了生育能力,只能假裝猩猩玩偶是自己的孩子。
每天都和人類住在一起的Koko都會覺得寂寞,住在森林里的娜斯佳肯定更寂寞,為了不讓它重新“搬進”巡護員小屋來,只好又送去兩只團子。
娜斯佳投桃報李,這年秋天還給巡護員小屋叼來了一對巨大的鹿角。
世上還沒有會手語的大貓,它們無法將一個又一個單詞串聯起來,確地表達出自己想說的話,但它們能通過其他方法去和人類流——呼喚、舐、蹭頭,甚至是輕輕的啃咬。這就正是為什麼一些被救助的老虎會在看到鏟屎時發出類似牛的聲音。
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人們不需要聽到老虎說話,只要看著它的眼睛,就能到那種特別。
那麼多年的接讓工作人員比誰都了解娜斯佳的格,也比誰都更護它,任飛槐教授年紀大了,支撐不住在一線奔波了,臨到退休前還專程帶著徒去和它告別。
這個學生是頭一回進山,兩人坐了五小時的車才趕到巡護員小屋,同早就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員會合,一起走這最后一趟巡護路線。
走出半公里,學生就聽到了林間傳來的虎嘯聲。
一聲接著一聲的咆哮就像一浪接著一浪的水,由遠及近地推來,激得人寒直豎。在這種張的氣氛里,就連聽到最尋常的風聲和樹枝折斷的響都會疑神疑鬼。
當灌木叢開始搖晃時,他差點直接跳起來。
還是任教授搖了搖頭,指指遠,學生們才看清了在林間奔跑著的狍子。
傻狍子的屁/已經嚇得完全開了花,它蹦跳著越過樹,慌不擇路地朝人群跑來,旋即做了一個急剎車,搖搖晃晃地向另一個方向奔跑。還沒跑出兩步,一個更龐大的影突然從樹后出現,只是一個跳撲,就把獵按倒在地。
好大一頭斑斕猛虎!
眼估計得有轎車車門那麼高,脖子比人的腰還,掌則比人的腦袋還大,皮像緞子一樣鮮亮,橘是橘,黑是黑,白是白。
明明隔著五六十米,但當東北虎終結獵時,學生卻覺得那珠就像濺在了他臉上一樣。
許久沒有人說話。
娜斯佳在狍子完全不之后才松口,了,看向人群。它先是叼著獵朝樹林里走了幾步,又把獵放下,晃晃腦袋,回頭朝這里走來,邊走邊噴著鼻息。
老虎走近就顯得更大了。
學生不得不強作鎮定,屏息凝神,學著其他工作人員那樣站住不。他余看到麻/醉/槍和手/槍,覺得安全上來了許多,自我安的話也就不那麼語無倫次了。
這回原本是打算趁機換項圈的。
但誰都沒想到到了狩獵的時候,獵還在那躺著呢。
娜斯佳的項圈又有三年沒換了,上次更換還是八歲的時候。
那會兒不知是麻醉劑量了還是麻藥抗強了,換到一半的時候老虎就醒了,手還按在它脖子上的工作人員差點直接坐倒在地,完全是下意識地把項圈套好,打開定位儀。
好在無事發生。
眼下三年過去,娜斯佳十一歲了。
它還在一頭老虎較好的年歲,任飛槐卻已經是個古稀老人了。
幾十年時都用在研究虎豹上,到了晚年,能看到國家公園發展現在這樣,能看到東北虎和遠東豹的種群都在壯大,甚至還能和一頭老虎結下這麼一段不解之緣,回首往事,他盡管是唏噓不已,卻也覺得自己不虛此行了。
當娜斯佳在離人群不到十米的地方坐下來時,如果不是工作人員拉著,任教授可能都要走上去了。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往前走,因為不善言辭,也說不出什麼聽的話,只能仔仔細細地把老虎看了一遍又一遍。
狍子的尸躺在樹林里,卻一直沒有其他捕食者出現。
學生約約覺得就像是大老虎在保護他們一樣。
一直到太快要下山的時候,娜斯佳起準備離開,它走過去叼住獵,就在那個瞬間,任教授才輕輕地說了一句:“再見了,老朋友。”
大老虎轉了轉耳朵。
它回頭噴著鼻息,好像在回應一樣。
下山時任教授還有點沉悶,說是再見,其實他心里知道可能是永別。
學生為了哄他,便故作驚嘆地說:“還好老師帶我過來了,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不是在園里而是在山里看到老虎。”
前幾十年依山而居的人被野得沒地落腳,然后又花了十幾年去把這些野屠殺殆盡,但進新時代,人們已經意識到人與之間需要一個新的平衡,人與自然之間也需要一個新的關系。一代又一代森林保護者、保護者在為這個目標而努力,像任飛槐教授這樣的人還有千千萬萬。
“我卻不是第一次了,”任教授便說,“以后也會有很多人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