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漸漸把整座大山都覆蓋了起來。

　安瀾等啊等啊, 一直等到整條克倫貝河都凍鏡面，等到可以在冰上走好幾個來回，等到跳躍起來重重落地都不會造任何裂痕, 才開始踏上回家之路。

　克倫貝河凍結實了，烏蘇里江和黑龍江上的冰排也不再流。

　兩岸之間的通訊更加切。

　每年這個時節都是中俄兩國邊境林業局合作最切的時候，因為東北虎和其他野生會趁著兩條大江結冰的時候境游走。

　黑省的民/警常常需要去協調村民和野之間的關系, 被布置在森林邊用來觀測的紅外線攝像儀也常常能拍到珍稀出沒的蹤跡。

　靠江居住的村民其實也有點習慣了。

　別說是冰期, 哪怕烏蘇里江沒結冰，往年也有東北虎直接從那頭游到這頭的。

　不過安瀾是一定要等到冬天的。

　游過一條江對年虎來說可能不是什麼大事，但對小老虎來說還是太危險。

　再說了, 安瀾在錫霍特-阿林保護區有自己的領地和獵場，既不是那些因為老虎度上升而被得沒落腳的個，也不是滿世界跑到找發//期雌虎的雄，自然可以多待一段時間, 不僅降低了遷徙難度，也能把崽喂養得更結實。

　作為保護區里數得著的又有名氣又不太怕人的老虎，一移, 就被特別小組觀察到了。

　事實上，安瀾本沒有悄悄行事的意思。

　除了進山狩獵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帶著金橘在雪道邊上行走。這些雪道都是被汽車、雪橇和雪地托出來的，平整又結實，比在山間的松雪里深一腳淺一腳要省力多了。

　剛開始遇到的行人都是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到后來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 還有人專程趕過來偶遇拍照。

　安瀾按照自己的步調走著。

　金橘不理解為什麼要離開領地, 但下意識地聽了話。

　除了金橘, 不理解為什麼這兩頭老虎要往西邊走的還有人類。

　錫霍特-阿林保護區因為野生種類繁多, 是捕食者越冬的極佳選擇, 而且沒有侵者，沒有突發事件，沒有對抗，也沒有傷病，為什麼要放棄領地呢？

　護林員趕快將事態向辦公室報告。

　一眾研究學者聽到這事本來還在皺眉頭，再往下一翻看到老虎的名字“娜斯佳”，他們的眉頭都松開了，甚至還都有種“啊，果然如此”的想法，干脆向上層的統籌機構匯報，把難題甩了出去。

　雖然不能阻攔，但跟蹤是一定要跟蹤的，保護也是一定要保護的。

　特別小組就這麼開車跟在老虎后，跟了半個月，跟到了烏蘇里江邊。

　安瀾在樹林里停下來，做最后的休整。

　做的第一件事是狩獵填飽一家人的肚子，第二件事就是教訓日漸長大的金橘。

　小老虎一歲大，叼是已經叼不的了，只能通過咆哮和喵喵拳來節制。好在金橘是頭聰明的虎崽，挨了幾次教訓后就老老實實的，很是聽話。

　安瀾也需要這種聽話。

　冬天的江畔并不安全，有許多不法分子在活，他們會趁野生江遷徙的機會布上陷阱，能套一頭是一頭。邊防戰士們就曾解救過被套斷后的東北虎。

　母子倆在河邊停留，人類卻都在嚴陣以待。

　黑省饒縣邊防從好幾天前開始就在關注這兩頭老虎了。

　據河對面的說法，這兩頭老虎上雖然都沒有佩戴定位圈，但卻是非常有名的在上面都掛了號的老虎，所以希雙方能夠通力合作，保證它們安全過江、安全返回。

　警/局森偵大隊的劉隊長在讀郵件時，年輕的隊員陸云就在邊上聽。

　小戰士一邊聽一邊咕噥：“老虎往哪走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每年到這邊來的老虎還嗎，過了江就不一定回去了，到時候是哪里的還說不準呢。”

　劉隊長慢慢悠悠地瞪了他一眼。

　這話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近年來我國東北地區加大了對野生的保護力度，隨著生態環境的改善和俄羅斯遠東地區東北虎數量的飽和，每年都有大量虎只境遷徙。它們有時候是下來尋找合適的領地，有時候是下來尋找適宜/配的對象。

　許多雄虎都于找不到配偶的狀態。

　如果這回觀察到的是雄虎，森偵大隊還不會這麼激，因為雄虎游的范圍大，下來找對象的要是找不到就有可能直接北上折返。可老子那邊的來點指名道姓說是頭雌虎，還帶著一頭虎崽，這架勢肯定是下來找領地的。

　找領地好啊，找領地不就能定居了。

　林業局發文件的時候話里話外都著喜氣洋洋，據說陳主任在辦公室高興得直拍大。

　野生保護科一口氣派出了六個工作人員，還專程去虎豹中心請了幾位專家，組特別調查組，分配了局里能最好的越野車，呼啦啦就往森偵大隊來了。

　劉隊長心里也高興。

　在他的要求下，邊防警力加強了巡邏，一時間竟然翻出不籠套，還逮到了十幾個想發橫財的不法分子，把警/們都氣得不輕。

　特別調查組每天都能接到巡邏隊的報告，說在河邊發現野的腳印，但這些腳印都是獨串的，說明有其他東北虎在境。隨著發現的腳印增多，林業局趕快給周邊地區發了通知，提醒村民盡量不要上山，養戶尤其要做好準備。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老虎會在夜間渡河。

　一月的一個大清早，劉隊長剛起床，還在煮茶喝，小戰士陸云就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

　“老虎——老虎——”他臉漲得通紅。

　“你慢慢說！”劉隊長瞪他。

　“他們看到老虎了！”陸云道。

　劉隊長下意識地朝外面一看，太已經升起來了，天一片大亮。

　今天天氣還特別好，因為前兩天下過雪，空氣很清新，地面一片潔白。這種環境下哪怕幾公里開外的山上有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老虎要是過河，不得跟糖霜層上的兩塊橘子糕那麼醒目？

　真的假的？

　“走，看看去！”劉隊長大手一揮。

　森偵大隊和特別調查組的幾輛車前前后后朝江邊開去，等一行人下了車，就發現今天的巡邏民/警和護邊員早已經等在那了，似乎是正好走到這里。兩個帶隊警舉著遠鏡，年紀小的徐警邊看邊跺腳驅寒，年紀大點的何警則是念念有詞。

　劉大隊長湊過去。

　何警一看他就笑了：“老劉啊，你看看這。”

　說著，朝江上一指。

　那頭的巡邏隊也舉著遠鏡在看，這頭的巡邏隊也舉著遠鏡在看，時不時還有聽到風聲的居民過來湊熱鬧。烏蘇里江邊上烏泱泱的，從來沒這麼熱鬧過。

　兩頭老虎就跟沒事人一樣，天化日之下就上了冰。

　江面凍得比石頭還，就是有點溜。走到河道中間的時候，個子小的那頭虎崽大概是覺得新奇，來來回回地奔跑，因為還不習慣在冰面上穿梭，好幾次都四條打架，滾翻在地，呼啦出老遠。雌虎也不管它，就在邊上看著，自顧自穩穩地走著。

　“還真是！”劉隊長興地說。

　“那可不？”何警嘖嘖稱奇，“這母老虎可真大啊，跟公的一樣。”

　“聽說才三歲。”野生保護科的工作人員對此如數家珍，“之前還上過報紙，說是小時候被盜獵分子抓起來賣到馬戲團換錢，一直在馬戲團里長大的，后來才逃回森林。這頭小老虎也被賣進去過一次，之后放歸出來被大的收養了。”

　“這麼坎坷？”何警皺眉頭。

　“娜斯佳厲害著呢。”小戰士陸云在邊上說，“一出來就有領地了，要我說，在那邊能打下領地來，在我們饒縣肯定也沒問題。這兩年在山路上開都能看到鹿和狍子了，老虎也是時候回來了。”

　他說的話正是所有東北虎保護工作者的殷切盼。

　在所有人能把冰面都穿出兩個的熱切注視下，雌虎一路走過界河，走到了華國境。它輕巧地上了岸，站在原地不，回頭等待小老虎追上來跑到它邊。

　人群越圍越多，森偵大隊和工作人員不得不出來維持秩序，把舉著手機的群眾往后攔。

　雖說二者離著百多米遠，但對老虎來說也就是幾步路。

　國的工作方針一直是確保“虎不傷人，人不傷虎”，不能放著不管。

　被阻攔的群眾知道是為他們自己好，也不生氣，就是一邊拍視頻發朋友圈一邊議論。

　有親戚住在山腳下的人擔心東北虎回歸會給村莊帶來危險，關注大貓咪的人擔心這兩頭老虎能不能在這里順利安家，一些年輕人則用手比劃著老虎的型，分析戰力分析得兩眼放。

　大老虎好像知道有人在拍照一樣，到了這時還不不慢的。

　它帶著的小老虎就沒那麼從容了，不知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害怕，虎崽豎著耳朵，瞪圓眼睛，小心翼翼地朝人群張。它看了好一會兒，有幾個瞬間，劉隊長還以為它都要跑過來了，驚得提心吊膽。結果雌虎一齜牙，繞到背后用鼻子頂了一把小虎的屁/，后者立刻乖覺下來，老老實實地黏在了長輩邊。

　兩頭老虎就這麼一前一后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饒縣的樹林里。

　那架勢本不像是剛從江上“/渡”過來的客人，簡直就跟回家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