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 格外的寒冷,上京歷來氣候適宜,都連下了半個月的大雪。
千里之外的恭州
因為冬前的寒, 莊稼還在地里的時候就凍壞了,恭州本就不甚富庶, 冬以來發了一陣荒。
恭州知州上報朝廷, 請求撥糧賑災。
圣上看到后, 馬上點了人, 帶著賑濟糧前往恭州。
“爺爺,我。”
長長的領米隊伍外,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抓著老人的服, 眼里含著濃重的。
老人安孫子:“馬上就到我們了,領到米就有飯吃了。”
周圍人無不面如土,只有在看向前方的棚子時眼中升起了希。
領事正把一小袋米放到前面的人手中, 突然被手下的人住。
手下面容嚴肅, 眉頭深深皺起。
領事心里一跳,跟著他進了糧倉。
地上橫著一袋米, 袋口已經被手下打開了。
只見里面不是雪白的米粒,而是細碎的砂石。
米里有數的砂石還算常見, 但面前這袋這已經不是摻雜了,完全不能口。
領事就近開另一袋。
黑黑白白,白的幾乎完全淹沒在砂石里。
兩人対視一眼,眼中皆是震驚。
近日,恭州發生了兩件震驚朝野的大事。
發放的賑濟糧經過層層剝削,到達恭州時, 糧食了砂石,這是其一。
賑災的大臣而不報, 繼續用砂石糊弄百姓,致使殍上千,最終百姓只能進京告狀,這是其二。
圣上大怒,命鎮北侯徹查此事,在朝上提出新的賑災人選。
二皇子主領命,帶著賑濟銀和糧食再次前往恭州,在引得朝野上下一片稱贊賢良。
*
隔壁陸府今日舉辦滿月宴,前幾日給鎮北侯府下了帖子。
說是滿月宴,其實陸家的千金已經三個月大了,只是聽說剛生下來的時候弱,一個月大還病著,才拖到了現在舉辦滿月宴。
喬沅記得,當初聽聞陸夫人生產的時候,還送過禮。
左右陸府就在隔壁,喬沅近日也沒什麼事,收拾收拾就去了。
屋子里爐火旺盛,隔絕了外頭的天寒地凍。
恭州的災傳到了上京,陸府不好在這個時候大大辦,只略略請了幾個相的夫人來坐坐。
喬沅還沒進去的時候,就聽到了屋子里說話的聲音。
丫鬟為掀起簾子,喬沅走了進去。
屋子里一頓。
外頭銀裝素裹,冷風獵獵。
從雪中走進來的夫人,甫一進門,朦朧致如遠山的側臉廓微微從兜帽下出來,眾人就覺屋子都亮堂了些許。
喬沅沒嫁人之前,上京有好事者寫詩,盛贊的容貌如明珠生輝,迢迢無垠。
沒有人能対上京第一明珠無于衷,無論男。
丫鬟上前為喬沅解下披風,整張臉暴在眾人面前。
雪為魄,花為魂,水眸瀲滟,的雪被寒風掃過,鼻頭微微泛著紅,口若朱丹。
上穿著雪青撒花襖,像是玉像人活了過來,金線和銀線織繡云紋,隨著走,行如流水。
眉眼矜,一看就知道是在家里被丈夫寵壞了的夫人,不,或許說姑娘更合適。
因為實在太年輕了,在座的各位年紀都要比大,最小也要大上六七歲。
沒辦法,人家夫君爭氣,功勛顯赫,連帶著也封了誥命。
凡是哪里舉辦什麼宴會,都越不過這個年紀輕輕的夫人去。
眾人眼神各異。
陸夫人忙讓人在椅上加了一塊暖墊,招呼喬沅坐下。
們正圍坐著說話,中間搖籃里躺著一個小嬰兒。
喬沅湊過去看了看,那小嬰兒正巧醒了,睜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対著笑。
陸夫人把兒抱起來,輕地給穿上小服,臉上出笑意。
于是眾人開始說吉祥話,夸可的,夸子乖巧的,一時間更熱鬧了。
偏偏這個時候有人冷不丁地。
“可惜是個姐兒,若是哥兒豈不更好?”
幾位夫人一靜,互相換著眼。
誰不知道,陸夫人膝下已有二,菀姐兒出生之前,整個陸府都盼著是個哥兒。
發那天陸大人守在產房,一聽說又是個姐兒,立馬拂袖而去。
菀姐兒是小嬰兒的小名。
的是趙夫人,捂著笑了笑。
“菀姐兒的滿月宴,怎麼不見陸大人出面?”
眾人不接的話。
趙夫人像是沒覺到異樣的氣氛,“若是個哥兒,陸姐姐倒是可以像寧國夫人這樣滋潤了。”
繞了半天,原來落腳點在這兒。
若是不大度的人聽了,指不定要一并遷怒。
喬沅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個趙夫人,在這樣的場合都要說些酸話。
陸夫人的臉已經很沉了,只是顧忌著來者是客,不好發作,淡淡道:“我家夫君公務繁忙,一時趕不過來。”
說是這樣,只是袖中的手卻掐了帕子。
沒有誰比更清楚的夫君現在在那里,前幾日陸府新抬進來一個小妾,這幾日陸大人都留宿在那個地方。
趙夫人像是看穿了的偽裝,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還是寧國夫人命好,生的這般花容月貌,難怪能把鎮北侯迷得神魂顛倒,聽說侯府連一個通房也沒有。”
兀自說著,卻聽見茶蓋撞的聲音。
輕輕的,卻莫名讓人覺到威,不自覺閉上。
年輕得過分的寧國夫人面容艷,水眸純凈剔,流衫與寶石耳墜相輝映,角似笑非笑。
“趙夫人,剛才我進來的時候,正撞見貴府差人尋你回去。”
什麼差人來尋,來之前府上什麼事也沒有啊。
趙夫人一懵:“寧國夫人弄錯了吧,許是別府的人。”
喬沅很肯定:“沒錯,就是你府上。”
趙夫人下意識道:“怎麼會……”
的話在喬沅似笑非笑的神中頓住。
喬沅瞥了趙夫人一眼,跟在齊存邊久了,見慣了他在外人面前的樣子,此刻學著他正經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唬人。
眾人此時也反應過來了,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竟然就這麼直接地把人趕出去?
在們這個圈子,凡是都講究留有余地,保全各自的面,因此盡管剛才也是被趙夫人氣得不行,們也只能忍下。
尤其是已親的婦人,在外際更要注意,因為還牽扯到丈夫在朝中的關系。
若是隨便來,憑著子行事,得罪了某個夫人,回去枕頭風一吹,丈夫的前途也要到影響。
們看向漫不經心坐著的寧國夫人,神恍惚。
雖說鎮北侯如今炙手可熱,權傾朝野,但喬沅真的就一點也不在乎夫人間的際了嗎?
那位給了多大的底氣,大到可以隨心所,不用為了任何事委屈。
一時間,眾人又解氣又羨慕。
趙夫人深諳夫人際圈的規則,因此剛才一直有恃無恐。
如今踢到這麼一塊鐵板,震驚又難堪。
但鎮北侯威名赫赫,喬沅也是圣上親封的誥命,還真不是可以惹得起的。
趙夫人咬著牙,臉漲紅,沉默了好一會兒,“想必是有什麼急事,陸姐姐,那我就先回了。”
陸夫人冷眼看著,沒有說把留下,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趙夫人只好忍著難堪退下。
這下,眾人看著喬沅的目都變了,想著以后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這個寧國夫人。
現的例子就在眼前,才不給你搞虛的那套,誰人家背后有人呢。
偏偏整個上京能蓋過鎮北侯府的人家還真沒幾個,以后要是想犯賤,還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沒眼力見兒的人走了,屋子里都松快了許多。
陸夫人臉上帶著笑,招呼客人,眾人也識趣地說些好話,把剛才的晦氣趕走。
結束的時候,這場宴會也算是賓主盡歡。
宴后,陸夫人留住喬沅,鄭重地道了謝。
自己的兒被人貶低,做母親的心里怎麼好。
只是礙于形勢,不好發火罷了。
陸夫人神疲憊,想到了什麼:“你可知今日趙夫人為何要針対你?”
喬沅坦然地搖了搖頭。
反正也不在意,看不順眼趕出去就是了。
陸夫人看著清亮的水眸,突然沉默。
面前這個姑娘真的像是被養在天宮的小仙子,不染半點俗事塵埃,不敢想象那位是花了多大的力才把養這樣。
陸夫人想到家里的一堆糟心事,嘆了口氣。
“和之前恭州賑災的事有關,圣上讓鎮北侯徹查此事,鎮北侯直接把牽涉其中的員都抓到牢獄里審問,趙夫人的親戚也在里面。”
陸夫人又道了歉,考慮不周,請了趙夫人,沒料到趙夫人竟然會當場出言不遜。
喬沅若有所思。
齊存辦事從來不避著,但也不會刻意提起。
自從齊存又被趕到書房,他晚上睡前都要到臥房看一眼再回去。
難怪這幾天齊存早出晚歸,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候喬沅都睡著了,迷迷糊糊還覺有人進來,目落在自己上。
不過沒吵到,也就沒管。
原來是在忙這些事。
*
陸夫人把喬沅送到門口,就看到路旁停著一輛馬車。
喬沅喜歡張揚艷麗的東西,的座駕鑲著金銀玉,八寶琉璃。
而面前這輛馬車通低調,卻不掩貴質。
陸夫人曖.昧一笑:“那我就不送了,妹妹路上小心。”
那位就這麼不放心嗎,就兩步的距離,還黏黏糊糊親自來接。
齊存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喬沅迎著陸夫人打趣的目,像是被人撞破了閨房私事,耳發熱。
告別了陸夫人,喬沅慢吞吞走向馬車,剛踩上小凳,像是看不慣的速,簾子被掀開,里面出一只大手。
細腰被人圈住,天旋地轉后,自己已經摔在了一堵結實的墻上。
若是有人看見,定會目瞪口呆,馬車里的人怎麼急得像是土匪搶親似的。
遭了,陸夫人還在門口。
想到戲謔的目,喬沅下意識拍開那只手,掀起車簾往外一看,好在門口沒有人。
齊存看到了的作,表不爽:“干什麼,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喬沅趕放下簾子,臉有點紅,“沒有沒有。”
若是被陸夫人看到,覺得自己以后都不好意思再見了。
齊存看著,不依不饒。
難道真的傷害到他厚如城墻的自尊了?
喬沅有點心虛,覺得自己像話本里不敢把糟糠妻帶到外人面前的渣男。
見他神似乎有些傷心,喬沅只好主把手塞進他手里,牽,你隨便牽。
齊存忍著笑,緩緩收攏五指,把那只花瓣兒似的手包起來。
*
喬沅把陸府的事當一個小曲,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幾天之后就被牽涉進去了。
彼時在馬車上醒來,睜開眼,就看見在榻邊的男人。
喬沅想到昨天晚上齊存睡前來到臥房說要個時間陪出去玩,就是這個?
面無表:“你要帶我去哪。”
齊存先斬后奏,此刻也有點不敢看,“我查到了一點東西,要去一趟恭州。”
喬沅盯著他,所以為什麼非要帶上?
対視了一瞬,齊存突然捂住的眼睛,了一聲,聲線暗啞。
“別這樣看我。”
喬沅:???
的視線被遮住,其他覺就越發明顯。
.重的呼吸噴灑在耳后,激得那塊泛起了薄,暈不斷地向白皙如玉的脖頸擴散。
喬沅迷迷糊糊中聽到他說:“去一趟恭州來回要兩個月,我離不開你。”
不是弱的喬沅離不開他,是他離不開喬沅。
他像是中了不知名的毒,懷里這個漂亮的小妻子是唯一的解藥。
齊存恨不得喬沅能變小,小得能揣進兜里,他就可以隨帶著,到哪里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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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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