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盞忽然有點惆悵。
行李箱擋路,把邱蘇橙的兩個箱子提起來,推到座位旁邊。
然后簡單洗了個澡,吹干頭發,上床午睡。
前一夜就沒怎麼睡,商行舟手臂箍在腰間,不習慣,想躲,推開他沒一會兒,他又會重新抱上來。
溫盞思維稍稍冷卻,就會忍不住有點困……
這人真的,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嗎。
那作是怎麼做到,那麼練的。
躺床上,腦子里七八糟的,定鬧鐘,信息欄忽然彈出一條:
「tracy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溫盞愣了下,點進去,頭像相當顯眼。
明艷的坐在室,背后花園里逶迤一地,一只手拿著畫筆,臉上點綴油彩,對著鏡頭歪腦袋睜圓眼。
寧語兮。
是誰把自己的微信號給的……
溫盞手指停頓,點擊“通過”。
那頭很快發來打招呼的消息,表包,一只頭上戴蝴蝶結的白小熊:「hello!」
溫盞也回了個差不多的小表。
那頭沒再說話。
溫盞等了幾秒,沒等到新的消息,退出對話框,找到眼罩。
余一瞥,看見朋友圈浮現出一個小小的紅圈。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溫盞:“……”
等了一會兒,數字不再往上跳了。
點進去,發現寧語兮把所有朋友圈,全都順著點了一遍。
像是在刷存在,也非常像是……
微妙的挑釁。
溫盞朋友圈東西不多,沒什麼分,這時候卻對寧語兮忽然產生點兒好奇,順著那些贊點進的朋友圈,不出預料,看到一堆照片。
基本都是自己的,也有一部分跟別的朋友的合照。
和紀司宴他們幾個互很,偶爾能看到石一茗隨手給點贊。
似乎格外喜歡室外活,照片里經常跟不同的朋友在各種地方登山、游泳,或者健。
面對鏡頭時總是很自信,笑得大方明艷。
是……
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類型。
溫盞忽然有點睡不著,覺得,楊珂應該很喜歡這個類型。
媽媽最早期待的,兒的樣子。
應該是寧語兮這樣才對。
退出對方的朋友圈,忽然彈出來一條新態。
寧語兮發的,簡簡單單一個詞,后面活潑愉悅的小波浪號:「~」
配圖也很簡單,一輛紅的托,囂張地立在院子中,是昨天剛見過的,那輛車。
背景被虛化了,但溫盞還是一眼辨認出來:商行舟的托。
“……”
溫盞放下手機,盯著天花板,漫長無聲地嘆息。
其實關于寧語兮的一切,在酒吧那晚,商行舟某個朋友的朋友,就已經跟說得七七八八了——
簡單。
父母認識,寧語兮家里人跟商行舟的媽媽關系好,高二高三那年,他們是同學。
追過商行舟,商行舟沒同意。
但后來兩個人一直一起上下學,沖浪,徒步。
直到商行舟回國。
溫盞想。
其實寧語兮跟商行舟在一起的時間,遠比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要長得多。
喜歡了商行舟那麼多年,但在商行舟的視角里,不過也只是剛談沒多久的朋友。
最后一點睡意也消散了。
陸燦破門而:“煩死了這些男的,一分鐘都不能離視線,只有掛在墻上才消停!”
溫盞慢慢爬起來:“那如果以后要一起生活幾十年,總不能時刻盯著。”
陸燦嚇一跳:“你回來了?”
旋即又有點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
“沒。”溫盞想起自己還有個東西沒理,干脆下床,“我沒睡。”
換了服,咬著皮筋給自己扎馬尾:“你去送蘇蘇了?”
“嗯,估計晚點兒還要回來再拿一趟箱子……”陸燦坐下來倒水,“哎,本來說暑假要留校考研呢,現在連考試的心都沒了,男人真是害人不淺。”
溫盞沒法應和這個。
覺得也有點腦。
“對了,盞盞。”說著來,陸燦忽然想起,“我遇見費元嘉了,他說你沒報那個3+1的項目?為什麼啊?”
這不就來了,溫盞嘆息:“不想出國。”
“你……對哦,你男朋友在國呢。”陸燦沒多想,扯開話題,“姐妹們,你們暑假都打算去哪兒實習?我投了上海和廣州的公司,不想在北京待著了,我待煩了。”
宋思蘅探頭:“我去杭州,回來給你們帶禮。”
陸燦:“小溫呢?”
溫盞想了想:“夏令營回來如果還有時間實習,我應該會在北京吧。”
“怎麼不干脆在上海多玩一玩,那邊好吃的多啊。”陸燦頓了下,老問不該問的,“那你大四如果要繼續實習,是不是也不打算拿北京之外的offer了?可是商行舟應該也要實習吧,他去哪啊?”
溫盞有點詞窮。
該怎麼說?不知道。
沒跟他聊過這個,商行舟好像沒發愁過這個問題,上次裴墨問過,他們幾個實習去哪,估計都是家里給定的。
但是。
溫盞突然有點奇怪。
之前在圖書館,問商行舟以后異地怎麼辦,他也很平靜。
是錯覺嗎……他好像很早就做好了要分開的準備。
溫盞沒睡醒,腦子糟糟的,陸燦正跟宋思蘅討論哪兒好吃的多,沒頭沒腦問:“異地一定會分手嗎?”
宿舍里靜默半秒。
陸燦看宋思蘅:“你又跟盞盞瞎說什麼了?”
宋思蘅瞪。
“別想太多,我們離畢業還有一整年呢。”陸燦神奇地猜到溫盞那副言又止的樣子是想說什麼,安道,“再說了,實在不行,你就趁著這次夏令營,提前適應一下異地唄。”
“……”
溫盞一點也沒被安到。
整理好夏令營要用到的材料,翻開漫畫看了兩頁,看不下去。
還是撿起手機,給商行舟發消息:「海獺可憐jpg」
商行舟過了會兒才回:「想我了?」
溫盞心忽然好了一點點,問他:「今年暑假,你要實習嗎?」
x:「要。但去哪,還沒有定。」
頓了下,他像是輕笑:「如果在上海,我就去找你。」
溫盞莫名放心了點:「好。」
思索半秒,猶豫著問:「我夏令營的時候,你可不可以每天都給我發消息?」
商行舟笑起來:「什麼傻話,那當然。」
吊著的心臟稍稍放回肚子,溫盞退出聊天界面。
手指還是無意識摳住手機殼。
心里總有點惴惴的。
說不清道不明的緒,煙霧一樣將纏繞。
明明,商行舟很早就跟說過了,他跟寧語兮沒什麼。
而且,他也確實沒對寧語兮表現出過什麼格外的照顧……甚至,他還一直在有意保持距離。
但是。
溫盞心里浮現很多非常微小的想法,藤蔓一樣,攀爬著,將心臟包裹。
忍不住,一遍一遍地想。
大概率,楊珂和溫儼,都會更喜歡寧語兮。
那為什麼商行舟,會喜歡?
到底有什麼,是應該,被喜歡的。
溫盞想不明白。
夏令營出發之前,回家拿行李箱。
這事兒提前沒跟任何人商量,只和商行舟說了。
楊珂這才知道暑假有小半個月都不在北京,聽完之后氣得不行,當場停了所有卡:“你現在本事大了,什麼事都能不跟父母商量就自己做決定,以后我也不管你了,你怎麼樣怎麼樣!”
溫盞沒想到發這麼大火,茫然地看著楊珂頭也不回轉離開,將門摔得震天響。
站在原地,著行李箱拉手,不知所措。
溫儼安:“你媽媽不是不贊你去外地讀書,只是生氣你不跟商量。”
溫盞眼眶一下子紅了,難得強一次,反駁:“那種態度,要我怎麼商量。”
溫儼勸無果,給了一張新的銀行卡:“你用爸爸這個。”
溫盞沒接。
其實之前存了很多錢了,各種比賽的獎金。
那些錢,溫儼跟楊珂從來也不會要上繳,都讓自己存著,數目相當可觀。
“不放心你,你從小到大都沒自己出過遠門。”溫儼拉開箱子,把卡放進的口袋,“碼是你農歷生日。這次,你還是跟那個男生一起嗎?”
“不是。”溫盞悶聲,“就我自己。”
溫儼拍拍的腦袋,輕聲:“我們小溫長大了。”
頓了下,他又說:“你要懂事一點,你媽媽不會害你的。”
好像被踩到什麼難以忍耐的點,溫盞有些不敢相信地仰起頭,聲音里染上水汽:“怎麼才懂事,我以前一直很不懂事嗎?”
楊珂可能更想要一個寧語兮那樣的兒,或者費元嘉那樣的兒子。
但總之不是現在的樣子,弱,膽小,小時候總是給添麻煩,長大后又忽然有了叛逆期。
溫盞倔強地著他,指甲陷進掌心,眼淚打轉,沒掉下來。
哽咽著小聲:“別找理由了,就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忽然哭了,溫儼有一秒無措,嘆息,拉著坐下來:“沒有不喜歡你,盞盞。”
他紙遞給,“你媽媽,那次跟你吵架之后,去找商行舟的爸爸聊過……就是商銳叔叔,你小時候見過的,你可能不記得了。”
他說,“你商銳叔叔,原本也打算送商行舟去讀軍校的,只是高考時出了點小意外,他才進了t大……但商行舟自己也認可他父親的邏輯吧,不管怎麼樣,今年還是要走。你媽媽估計看你倆太小了,孩的父母總是比男孩父母想得多一些,覺得你倆以后的人生軌跡完全不一樣,遲早會分開,長痛不如短痛。”
“不過,盞盞。”溫儼停了下,“爸爸在這方面想法跟你媽媽不太一樣,我不覺得談這種沒意義,你年輕時總得經歷過失敗的,以后才知道你想、你能跟什麼樣的在一起。再就是,你媽媽估計也覺得你是因為他才不想申請3+1的項目,所以這不是,幾件事都疊一塊兒就……”
溫盞腦子嗡嗡響,艱難地抓住重點:“等一下。”
想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做,‘商行舟,今年還是要走’?他不是明年才畢業?”
這回換溫儼愣了:“那男孩沒跟你說?”
他說:“你商銳叔叔,想今年下半年就送他走——商行舟答應了,沒拒絕。”
-
轟隆隆——
閃電如同青蛇游走天際,大雨傾盆而下。
一連幾日暴雨,夏日燥熱被沖刷干凈。
到了夏令營出發當天,雨忽然停了。
天空仍舊沉沉,灰云層厚重地著,好在航班沒有延誤,照常起飛。
放暑假了,大清早機場里就到都是旅游團。
商行舟提著箱子幫溫盞做了值機,送到安檢口,見一言不發埋頭就要往前走,輕笑一聲:“小溫同學。”
溫盞茫然地回過頭。
他吊兒郎當的:“不抱一下?”
溫盞腳步微停,又走回來。
一連幾天失魂落魄的,聞言也沒多說什麼,轉過來,順遂乖巧地陷進他懷里。
商行舟拍拍腦袋,覺海獺緒低落,低聲問:“誰惹我們小溫不高興了?”
“沒。”溫盞不知道說什麼,思緒還著,拱在他懷里,悶聲,“這幾天在家里,總是要早起,沒睡好。”
商行舟起眼皮,看到安檢口隔著十幾米,立著電燈泡費元嘉。
他穿襯衫,仔細地打了領帶,夾了領帶夾,一副冷面英的樣子,不停用余掃視溫盞的方向。
但不見溫盞父母。
父母沒來送。
商行舟心臟被拉扯,微躬下,輕的臉:“等回來了,陪你去音樂節。”
溫盞著他,手指蜷曲又展,思前想后,鼓起勇氣:“商行舟。”
他聳眉:“嗯?”
眼睛黑白分明,漉漉:“你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我倆會分開的準備嗎?”
“不是早就聊過了。”商行舟手指修長,把散落在鬢角的絨碎發放到耳后,慵懶地輕笑,“你怎麼還在糾結這個?”
他聲音很輕,明明也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任何輕視,或者,不耐煩。
但溫盞立刻閉上,決定再也不問。
商行舟總覺得有點可憐的,也不說話,一雙眼跟小鹿一樣,就那樣直勾勾看他。
“你落地跟我講。”他說,“我有時間就去找你。”
好半晌,溫盞悶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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