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唐韻走了出去, 腳步聲徹底地消失了，太子才松了一口氣。

　木幾上的一碗魚粥，已經被唐韻塞了大半進他里，太子不太喜歡吃魚, 更不喜歡吃河魚, 又腥, 刺兒還多......

　還有那蘿卜條。

　太子：......

　又酸又辣, 如今他里似乎還沒余了一子火。

　太子了辣得發疼的嚨，同顧景淵道，“給孤倒杯清茶。”

　顧景淵看了一眼擱在他手邊上，只要他一手, 便可握住的一杯清茶, 眼皮子跳了跳，莫不, 他還指直接能喂他......

　可見太子坐在那，毫沒有要自己手的意思, 顧景淵只得走了過去。

　。

　他是太子爺。

　顧景淵臉極為難看地拿起了桌上的清茶, 遞向了他邊。

　茶杯的邊緣還未到他的角，太子便有了察覺，邊往后一仰, 及時地從他手里躲過了茶杯, 毫不領地道, “孤沒殘。”

　顧景淵：......

　他知道就好。

　一杯清茶被太子盡數灌進了嚨, 那子火辣的勁兒, 卻并沒有緩解多, 太子又將空被子往顧景淵跟前一滴, “再添。”

　顧景淵看了一眼, 離自己偏了半個子的茶杯，心頭正生疑，太子便不耐煩地道，“孤的眼睛上敷了藥，睜不開。”

　昨兒自己踢了他一腳，他定也知道了他已經復明。

　他沒那個閑工夫同他裝瞎，這會子他是真看不見。

　顧景淵一愣。

　報應。

　顧景淵心底一瞬涌出了一子的快意，角也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諷刺地一笑，走過去接過了太子手里的茶杯。

　太子連著灌了三杯清茶，嚨才稍微好了一些，突然問顧景淵，“蜀中鑿鹽是你在管？”

　“是臣。”顧景淵應道，不明白有何不妥。

　“前朝的余孽五皇子，窩藏在了你管轄的地頭，你就沒什麼要同孤說的？”太子的聲音平靜，卻明顯是在質問他。

　顧景淵：......

　顧景淵角一，他管的只是鑿鹽的鹽井，能不能鑿出鹽來。

　窩藏余孽，他應該找知府大人問罪才對。

　但太子此時既然能開口問罪問到他的頭上，他無論怎麼辯解，都不會討到好，顧景淵咬牙掀起袍擺跪了下來，道，“請殿下降罪。”

　太子卻沒出聲，也沒讓他起來，待他跪了一陣，太子才開口道，“滾回你的國公府去。”

　他也不怕他母親哭瞎。

　擅自辭去工部侍郎一職便也罷了，還瞞著家人貿然跑去了軍營，若非軍營的將領來信，國公府恐怕如今都還不知道人已經出了江陵。

　他也就這麼點本事。

　遇到一點挫折，就想著要逃避，難不還想窩在山野里呆在一輩子。

　“技不如人，認個輸怎麼了？”瞧把他給委屈的。

　太子極為不恥他如此行徑。

　今日他能同他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已是看在了他同自己沾親帶故，又從小玩到大的份上。

　太子單刀直地道，“是自己選擇了要跟著孤，孤有什麼辦法......”

　顧景淵：......

　顧景淵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誰。

　不覺角一，他還真是不打算要臉了。

　他怕是忘了他那日是如何拿劍指著他，如何用寧家的仕途去要挾唐韻就范的了。

　太子確實已經忘了，之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不重要，他只看當下。

　當下的是心甘愿跟著他的。

　太子又耐下子來同他講起了道理，“你委屈無非就是覺得自個兒對的在先，孤在后，認為是孤搶了你的人。”

　顧景淵眉心一跳，終是抬起了頭。

　他難道不是。

　太子眼睛看不見，也自然瞧不見顧景淵微紅的眼圈，繼續道，“再說，當時心里若真有你，孤能搶走？”

　不說之前，就如今他眼睛都瞎了，不也沒走，心甘愿地呆在他的邊，無微不至在地照顧。

　還同他說了那番天地的肺腑之言，這輩子是不可能離開他。

　這樣的，才是真相待。

　對顧景淵從始至終，并未有半點真，即便是有，怕也只是當年的兄弟之。

　只有互相喜歡過才能稱之為過往，顧景淵僅僅是自己一人生了心思，頂多算是他一廂愿，怎能談得上‘搶’字。

　當初，他確實當著自己的面，說過他對唐韻的喜歡，無論是他表哥的份，還是君臣的份，他是不應該去對他喜歡的姑娘下手。

　太子的語氣到底也了一些，同他解釋道，“孤能保證，沒在你喜歡的期間，主對生出心思。”

　甚至在找上門來之時，還曾試著抗拒過。

　但，沒能忍住。

　“不過是巧合罷了，孤喜歡上的姑娘，正好是你曾喜歡過的，你不用妄自揣測，孤沒那麼缺德。”

　顧景淵眸子微微一。

　缺不缺德，他不好說，只意外他里說的那句喜歡。

　他倒是敢承。

　顧景淵瞥過頭，沒去看他。

　實則在離開江陵時，他就已經放棄了，他知道他和唐韻不會再有可能。

　在蜀中的小院子里，再遇到時，他心頭確確實實也生出過心思，但已與往日那份無所顧忌，干凈熾烈的有所不同了。

　他沒有了自信，反而是有了退和顧忌，也做不到像之前那般，不顧一切地去喜歡。

　因他知道了，并不喜歡自己，從一開始，便從未喜歡過他。

　他放不下的也并非是自己的，他只是心疼。

　這輩子，一個唐家，已經讓了太多的苦了，他唯一的心愿，便是今后的人生，能夠順遂如意。

　但他周凌，實在不是個東西。

　又是威脅，又是欺騙。

　他哪里來的真心。

　太子見他跪在那一直不出聲，也沒打算同他再說，直接道，“孤今日告訴你這些，便是想讓你明白，孤沒什麼對不起你，你也別擺出一副孤欠了你的模樣，盡早認清形勢，你鬧了這出要死要活的把戲，又是辭，又是跑軍營，如今有家不歸，你做給誰看？除了你那位被你折騰得整日睡不著覺的母親，沒有人會心疼你。”

　唐韻會心疼他嗎。

　不會。

　知會心疼自己。

　太子最后再提醒了他一句，“不管之前你對唐韻是何心思，但如今既然已經答應了要做孤的太子妃，你就得將你的那些念頭，給孤斷干凈了。”

　不該想的別想，不該看的也別看。

　好好地回他的國公府，當他的三公子。

　工部侍郎一職的是他自己辭的，他斷然不會給補上，他想要，便憑著自己本事就再去爭取回來。

　“孤只給你半日的時辰，明日一早，你自己收拾東西先回江陵。”半日，趙靈也應該回來了，他沒必要再呆在這兒。

　見得越多，越是忘不了，得遲早斷了他的心思才行。

　顧景淵的臉有些難看，沉默半刻后，到底還是應了一聲，“是。”

　“先跪半柱香吧，好好想想為你日日抹淚的顧夫人，長點記。”國公府的大公子、二公子，都很醒目，唯獨他三公子欠磨練。

　多半也是仗著自己排行小，慣壞了。

　顧景淵從小便服太子的管，就算如今兩人因唐韻，起了生分，太子這般出言讓他跪著，顧景淵心頭也并無過多的怨言。

　太子訓完了人，也不知道該什麼了。

　眼睛一團黑，什麼也瞧不見，只能干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熬。

　片刻后，太子便聽到了屋外的腳步聲，轉過頭及時地同顧景淵道，“起來吧。”

　顧景淵沒起來，半柱香的時辰未到。

　太子：.......

　“孤讓你.......”

　話還沒說完，唐韻已經步走了進來，見顧景淵突然跪在了那里，神一愣，看向太子。

　他又瘋了吧。

　不是殺就是跪的。

　人家好歹也是一位高貴的公子哥兒，又是朝中的臣子，來手飯來張口長大，為朝廷立過汗馬功勞，能愿意留下來伺候他，已經很不錯了，他倒是說罰就罰。

　“殿下。”唐韻走到了太子邊，雖不知道顧景淵哪里惹到他了，總也不能讓人一直這般跪著。

　唐韻瞧了一眼屋外候著的兩個丫鬟，轉頭同太子道，“要不還是喚個丫鬟進來伺候吧。”

　既是出門在外，也不能都講究。

　瞧蜀地的這兩個小丫頭懂事，且也知道如何伺候人。

　太子：......“不用。”

　唐韻倒是不明白了，又問道，“殿下可是覺得適才的飯菜不合口味？我再去讓人備一份......”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溫聲道，“顧大人，退下。”

　顧景淵終于起了，“臣告退。”

　腳步剛過門檻，唐韻突地也起跟了出去。

　太子：......

　太子一瞬站了起來，“唐韻！”他只是瞎了，又不是死了。

　想干嘛，莫不是又心疼上了。

　跪下怎麼了，臣給君跪，不是應該？

　太子氣得不輕，起想追出去，奈何眼睛看不見，一下撞上了榻腳，子一陣搖搖晃晃......

　唐韻沒有理他。

　有事找顧景淵。

　適才聽大舅舅說了，昨兒若不是顧景淵帶著大舅舅四尋人，大舅舅如今怕是都還不知道在哪兒。

　唐韻想對道一聲謝，順便也想同他道聲歉。

　因自己和太子的恩怨，回回都將他卷了進來，上回更是讓太子誤會，險些發瘋要了他的命，適才那般跪在屋子里，多半也是因為自個兒。

　唐韻出去后便喚了一聲，“顧大人。”

　顧景淵意外地駐了步，回頭看著，倒沒料到，屋里有那麼一位醋缸子在，還敢跟著自己出來。

　唐韻幾步走到了他跟前，笑著道，“昨日多虧了顧大人，否則大舅舅還不知道該怎麼著急呢。”

　對于同自己的見外，顧景淵早已經習慣了，只道，“唐姑娘不必介意，不過是舉手之勞。”

　“還有一事。”唐韻抬起頭，目坦地看向了他，道，“我同顧大人之間，一直都乃清白，但顧大人卻因我，再三蒙冤屈，我很抱歉，不過顧大人放心，我會同殿下解釋清楚，往后不會再讓顧大人了冤枉。”

　顧景淵微微一愣。

　唐韻眸子落下來，垂目輕聲地解釋道，“我同殿下或許并非顧大人所瞧見的那樣，我是甘愿留在他邊的。”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我喜歡他。”唐韻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楚。

　顧景淵看著低垂的眉眼，染了幾分他從未見過的兒，口猛地一，一子失落酸酸地一瞬蔓延在了肺腑之間，卻也不再去掙扎半分。

　反而有了一種認命。

　喜歡就好。

　一陣沉默后，唐韻再次抬起了頭，看向了顧景淵，真誠的道，“多謝顧兄，對不起。”

　想讓他，往后不要再為了而傷神，更不要去為了誰，耽誤了自己的仕途。

　他是國公府的三公子，風雅高貴，人生還很長，還有很多的機遇，這輩子斷也不該止于此。

　他不該再留在這兒，當回去江陵。

　明日就要回去了，希他也能想明白，早日回到江陵。

　他想過得好，同樣，也想他能過得好。

　謝他在自己最困難之時，沒有拋棄，抱歉自己卻沒有因此而上他。

　當年幾個玩伴，也就數自己和顧景淵的年齡相仿，喜好也相似，是以，一直都走得最近。

　但這段，是從‘兄弟’開始，便也永遠都不會有所改變。

　如今已經恢復了兒，他們也再回不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