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指了旁的座兒，“坐吧，難得有一日輕松，好好賞賞歌舞。”

　太子點頭。

　皇上示意旁的人兒，“去給太子添酒。”

　快二十了，也該嘗嘗人是何滋味。

　一開春，就得選太子妃，在這之前，找幾個人教教他，也是應該。

　皇上以為，正因為他見的姑娘太，才會選上蘇家那位四姑娘。

　等過了，來年開春也該知道如何選了。

　人兒得了皇上的示意，立馬起，腳步款款地走到了太子旁，滴滴地喚了一聲殿下，酒壺里的酒水潺潺地流了他跟前的酒杯里。

　太子眸子下斂，不聲。

　人兒倒完酒，清涼的子開始慢慢地挨過來時，太子的手肘才緩緩抬起，及時地將其隔開。

　對面的康王爺瞧了個正著。

　知道皇上今兒夜里，特意辦這一場酒宴，是為何，這便一聲笑了出來，頗有經驗地道，“太子這怕是還不習慣。”

　皇上也瞧見了太子的舉，正納悶呢，聽康王爺一說，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平日里瞧著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極為逗姑娘喜歡，可這些年邊連個妾室都沒。

　什麼娶妻前不納妾。

　他是太子，還不能先有個人了。

　“一回生，二回，今日難得放松，就別再繃著了。”皇后是他母后，有些話不好說，只有他這個當父皇的來引導，“今夜這些舞，你看上了誰，就挑誰。”

　皇上說完，便看向了正被人兒喂著酒水的二皇子，笑著道，“你二弟適才不也放不開，如今不盡興。”

　太子笑著點頭，“父皇說的是。”

　一場舞曲下來，太子卻沒挑人。

　皇上眉頭一皺，有些急了，“怎的，沒看上？”

　“兒臣”

　“又不是讓你選妃，要那麼完作甚。”皇上直接點了其中姿最好的一位舞，“送太子回房。”

　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他放不開，關上門來，總不會再害臊。

　翌日唐韻醒來，已過了巳時。

　營帳早已沒了人。

　唐韻翻起來，一眼就瞧見了枕頭邊上多了一只木匣子。

　昨日歇下的時候還沒有，今兒早上突然出現在了這兒，唐韻便知道，是太子留給的。

　唐韻沒去，起穿好裳，掀開了布簾。

　小順子守在外面，見唐韻出來了趕道，“唐姑娘醒了？昨兒夜里陛下有召，殿下先回了行宮，囑咐姑娘多歇息一會兒，不急著回去。”

　唐韻便也明白，又了那見不得的人。

　唐韻點頭，笑著道，“歇夠了，勞煩順公公，咱就回去吧。”

　坐上了馬車，小順子才從后面急著追了上來，將手里的木匣子遞給了，“姑娘落了東西。”

　“多謝。”唐韻手接過。

　車簾落下了，唐韻才打開木匣子。

　雖不太識貨，但想起上回阮嬤嬤賣掉的那一堆金銀珠寶，唐韻心頭也知道，這東西應該值不錢。

　唐韻拿起來，小心翼翼地戴到了手腕上。

　好看。

　暫時還不缺銀子，先且留著吧。

　韓靖是后半夜到的行宮。

　一推門進去，腳步險些踩到了地上的人，韓靖一愣，手里的火折子一瞬亮了起來。

　床榻上的太子也睜開了眼睛，“丟出去。”

　韓靖掃了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幾乎半果的人，遲遲沒，“臣，臣還是找明公公來。”

　太子：

　片刻后，韓靖還當真找了明公公進來，明公公倒沒扭，一把撈起舞的兩只胳膊，趕將人挪了出去。

　太子這才從床榻上起。

　韓靖上前稟報道，“人前夜去了一趟吳貴嬪的明春殿，待了半刻的功夫，出來后，消失在了膳房，避免打草驚蛇，臣未面。”

　太子眉目輕揚，“吳貴嬪？”

　韓靖繼續稟報道，“吳貴嬪今日拿了銀子，去京兆府，將吳氏贖了出來，為的便是六年前的一樁事。”

　太子看向。

　韓靖道，“六年前，揚州寧家十余間鋪子，一夜之間被燒毀，水路接連遭劫，均是出于吳家之手，事后唐文軒斷了寧家的通關之路，將其驅趕到了西戎，看上的便是唐家的侯府夫人之位。”

　太子：

　怎麼又是唐家和寧家。

　太子頓了片刻才道，“六年前，吳貴嬪不過剛進宮，只是一介人，何來的勢力，滅了寧家？”

　上回明公公已經查過了，吳家除了唐府吳氏和吳貴嬪，家中并沒有什麼人，就連唯一的父親也在六年前，病死了。

　唐文軒沒那麼大膽子。

　就憑兩個人，能毀了寧家？

　“據屬下所查，當年寧家被毀之時，吳家的老爺子尚還健在，且生前行蹤一直不定，街坊鄰里一月里難得見上一回面，吳貴嬪進宮為人，吳氏了唐家正夫人后，才染重病離世。”

　太子問，“查了嗎。”

　韓靖道，“屬下正在查，暫時還沒有消息。”

　韓靖頓了頓，“寧家出事之前，吳貴嬪是被唐文軒引薦給了陛下，吳家估計是借了這層關系，利唐文軒，其暴出了唐姑娘兒之，先死先夫人寧氏，后迎外室和私生子進門，六年里，同宮中的吳貴嬪理應外和，讓寧家沒能靠近江陵半步，這六年，唐姑娘怕是了不苦。”

　這不廢話。

　不苦，能求到自己上。

　太子早就知道，寧氏是被唐文軒死，十年，一個父親怎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是。

　再說，是兒又如何。

　唐韻并沒有參加科考，沒有犯律法，就算是曝了份，對于唐家來說，也不過是家務之事。

　唐韻如此，皆是父親容不得。

　心頭雖清楚，可如今查出來，由著旁人敘述一遍，覺就不一樣了。

　太子沒吭聲。

　怎就慘到了如此地步。

　“寧家大房不是來了江陵嗎，唐家和吳貴嬪沒有反應？”

　韓靖沒聽說過寧家報過的消息，不過，“東街和西街的鋪子，今日均關了門，門上了告示，說是半月后再開。”

　一個新開的鋪子，突然關門，不用想，肯定是出了事。

　且還不小。

　連徐家都護不住，這吳貴嬪的本事，可想而知。

　太子本懶得去管這些破事，但已經關于在了自己正在追查的案子上，便也不能不管了，“派人盯著寧家人，你繼續跟著吳貴嬪。”

　他倒要看看這朝中到底有多前朝人。

　“是。”

　韓靖領完命，腳步并沒往外走。

　腦子里的話到了邊突地又咽了下去。

　太子狐疑地看著他，“還有事？”

　韓靖拱手道，“沒有了，屬下這就去辦。”

　當日午時唐韻便回到了宮里。

　一到逢春殿，便問了阮嬤嬤，“鋪子關了嗎。”

　阮嬤嬤點頭，“寧大夫人已經按照姑娘的吩咐，在門口了告示，半月后再開門。”

　唐韻點頭，放了心。

　皇上、太子、二皇子均不在，上書房也停了課，唐韻這幾日閑著無事，上午去五公主的覓樂殿陪說話，下午回來，便呆在逢春殿里寫些信箋。

　前幾次已經有過一口氣寫很多張，對著火烤上半天的經歷，唐韻早就生了提前儲備信箋之心。

　三日后太子回了東宮，夜里小順子過來接人時，唐韻便從裝滿了信箋的木匣子，了三張一并帶上。

　橫豎他也不會看。

　就算看了，也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麼。

　無外乎就是相思疾，思災。

　自己離了他不能活。

　也沒說謊，如今的自己離了他，確實不能活。

　冬至后，天氣越來越冷，唐韻的短襖，上了一層狐貍，披風也比初冬時，厚實了許多。

　即便如此，夜里走在甬道上，手腳還是被吹得冰涼。

　唐韻一到，便被暖閣暖烘烘的地龍，激得打了個寒，太子坐在木幾前，聞到靜抬頭，朝著出了手。

　唐韻極為自然地上前握住，不過是了一瞬，便又了回來，似是故意逗他似的，笑著問道，“殿下，涼嗎？”

　說完，便要走去對面的位置。

　太子及時抬手，攥住的斗篷帽檐兒，給拽了回來，問，“手爐呢？”

　唐韻順勢倒在了他懷里，凍僵的雙手控制不住地去蹭他上的暖意，蹭了兩下，趕又收了回來，仰起頭在他的下顎，親了一口，“想殿下想的太著急，出門給忘了。”

　太子：

　滿炮仗。

　太子一把拉住的手，拖到了旁邊的火盆上輕輕地烤著。

　唐韻乖巧地依偎過去，“殿下，對韻兒真的越好越好了。”

　太子的掌心捂了捂冰涼的手背，偏頭俯視著，“孤以前對你不好？”

　“好。”唐韻趕點頭，“都好。”

　太子轉過目，看著掌心里的小手，輕輕地撥弄了一下的指尖，“今兒練字了嗎。”

　“練了。”

　“練了什麼？”

　唐韻：“”

　太子一聲輕嗤，“下回說謊話之前，先過過腦子，想好了怎麼圓，起碼得應付孤三句以上，才算過關。”

　唐韻搖頭晃腦，“不要。”

　太子看向。

　唐韻笑著道，“韻兒不敢騙殿下。”

　太子瞧了一眼獻的臉，輕笑了一聲，“明兒打算如何過？”

　唐韻突地沉默了下來。

　太子見不吭聲，以為是忘記了，提醒道，“生辰。”

　話音剛落，唐韻便從他懷里抬起了頭，水汪汪的眸子一片討好之，“殿下，明日韻兒能出宮嗎？”

　“出宮？”

　“嗯。”唐韻點頭，小心翼翼地道，“寧家大舅舅一個多月前來了江陵，開了兩間鋪子，奈何生意冷清，原本打算半月前便回揚州，可念著韻兒的生辰，這次留到了明日，說想替韻兒過完生辰再走”

　太子著手背的作，慢慢地緩了下來。

　寧家關門半月，原是為了這個。

　“是嗎。”

　“嗯。”唐韻的手暖和了不，反過來，握住了太子的大拇指，指腹在他平整的指尖上輕輕地一刮，“韻兒生辰，本就不是什麼大日子，有殿下在，韻兒覺得，天天都是生辰。”

　唐韻滿臉真誠，祈求地看著他。

　可越是真誠，太子心頭越是不舒服，“你的意思是，生辰不需要孤？”

　唐韻趕搖頭，“韻兒不是這個意思”

　太子看著，聽說。

　唐韻卻突地不吭聲了，只一瞬，眸子里的祈求之便褪了個干凈，笑著依偎在了太子懷里，“韻兒還是不去了，舍不得殿下。”

　太子：

　“什麼時候出宮。”

　唐韻搖頭，“韻兒不去了。”

　“當真？”

　唐韻突地一下抱住他，不說話。

　太子懶得同磨皮子，“三，二”

　“午后。”唐韻摟著他的脖子，從他上起來，一雙眼睛如同得了天上的星星，明亮生輝，“多謝殿下。”

　“天黑前必須回宮。”

　“好。”唐韻點頭，嫣紅地瓣主地湊近了他，快上的一瞬，眼睫張地了，輕聲道，“那韻兒，今夜不回去了不，天太冷了，凌郎抱著暖”

　太子：

　就是個妖孽。

　翌日太子去上朝了，唐韻才從東宮出來。

　一出東宮，便匆匆回了逢春殿，等著阮嬤嬤。

　小半個時辰，阮嬤嬤推開了門，唐韻神認真地吩咐道，“嬤嬤記得，酉時三刻一到，無論太子有沒有發現，嬤嬤都要去東宮稟報我未歸的消息。”

　寧家戌時準時開門。

　吳貴嬪的人忍了半個月，一直不見人，屆時門一開，必定會找上門，且是晚上，更方便他們手。

　東宮的人酉時三刻出宮，戌時剛好能趕到寧家鋪子。

　按往常太子的習慣，應該會讓小順子出來接人。

　兩撥人一旦上，太子想手便難了。

　在生辰當日被人襲擊，再點傷，太子定會對自己生出愧疚。

　徐家的人查不到吳貴嬪背后的人，但太子能。

　沒辦法，已經找不出比他更適合的人選，只能將他卷進來。

　阮嬤嬤點頭，“奴婢明白，姑娘千萬要小心。”那些個人當年能毀了寧家那麼多鋪子和生意，豈是善茬。

　“嬤嬤放心，我知道分寸。”

　午時末唐韻出了宮。

　今日一早，西戎便傳回朝堂了第一個消息。

　早朝后，太子去了書房。

　皇上將剛收到的消息遞給了他，太子接過展開。

　魏將軍五日前已經同西戎的寧玄敬對接上了，朝廷的人順利地進去了西戎，不出意外，半個月，便能在西戎建立要塞。

　皇上從接到信開始，周都是勁兒，“先前朕怎麼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寧家？”

　太子之前呈給他的折子，他不過是掃了一眼，知道姓寧，卻也沒有去過問太子，信任地給了他。

　如今收到意外之喜，這才關心上。

　“寧家之前是不過是一個揚州的富商，父皇自然沒有聽過。”太子說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故意繞過了唐家。

　大抵是近日聽得多了，是在糟心。

　皇上爽朗地笑了一聲，“能在一日之，將我朝的兵將，一個不落地接進西戎，這樣的商戶可不簡單。”

　太子點頭，確實是意料之外。

　原本用寧家也是突然生出來的想法，并沒有過多地指。

　除了寧家，他還另外挑選了適合的人選。

　寧家竟有如此本事，那也是他寧家自己的造化，“既如此，兒臣先去同兵部尚書，商議糧草之事。”

　皇上高興地很，“好，好。”

　太子從乾武殿回到東宮后，便匆匆地召見了兵部尚書，確認了糧草的況，和將來資支援運輸的路線。

　路線確認好了，得提前疏通。

　同兵部尚書商討后，已經到了申時末。

　太子問了一聲，“人回來了？”

　明公公搖頭，“還沒。”今日送唐姑娘出去的兩個太監還未回來。

　太子突地起，吩咐明公公，“備馬。”

　韓靖雖派了人盯著寧家，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寧家一開門，必定會被人盯上。

　想起在龍鱗寺對著五公主撲上去的那一幕，太子心頭突地一陣跳。

　他就不該答應去找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