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外祖母。”溫印跟著笑起來。
周媽這才上前扶了區老夫人上馬車,區老夫人又朝李裕道,“替我看著,不怎麼老實。”
溫印:“……”
聽到這種說法,溫印驚呆。
李裕卻會意,“好。”
溫印看他,他不置可否,笑著牽了上第二輛馬車。
明珠寺是寺廟,佛堂清凈之地,這次跟去的軍和溫印邊的侯府侍衛加一起不。這次去了這麼多人,府中的仆從里,就周媽,清維和安潤幾個跟了過來。
溫印和李裕上了馬車,安潤在馬車與車夫共乘,沒有。
溫印起馬車上的簾櫳,看向窗外,都二月中旬,竟然還有倒春寒。而且因為定州靠近江邊,所以倒春寒一來,不僅冷,還是冷,寒意順著往骨頭里鉆。
溫印放下簾櫳,又不由攏了上的披風。
不過終究不是冬日,沒有置炭火,要沒有穿狐貍的披風,冷不丁還是有些冷。
這次路上的時間長,溫印原本也是想帶下下打發時間的,但佛祖跟前不帶寵的好,寺廟禪院里也有自己的貓。
溫印托腮靠著窗戶出神。
“想什麼?”李裕看。
溫印隨口嘆道,“在想,什麼時候能恢復太平安康……”
做商人,沒有什麼比太平安康更好的環境了,雖然世也能發國難財,但不心安,也不長久,這樣的生意婁家不做。對婁家來說,太平盛世才是生意興隆最好的保障。
只是溫印問起,李裕沒有應聲。
李裕陷了思緒。
李坦宮,借了長風與東陵戰的先機,蓄謀已久,環環相扣,不會這麼容易倒臺。
父皇還在他手中,他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
李坦能宮,他自己手中原本就握有駐軍在,眼下父皇被架空,他以東宮的份監國,承諾了既得利益,用戶他的人也不會。
再加上還有大哥……
大哥能在背后推波助瀾,讓人全然沒有覺察,有自己的底牌,也有憑借。
長風不會這麼快恢復安寧,也不會這麼容易。
他想起早前在元城見東山郡王的時候。
東山郡王同他說起過,“殿下當下或許會氣餒,也或許會想,為什麼好端端的,為什麼會遭遇這些,陷囹圄,落這種舉步維艱的境地,可是?”
他笑著頷首,“瞞不過余伯。”
東山郡王跟前,他沒有瞞,“眼下還好些,早前剛知曉的時候,覺得腦中嗡嗡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日后會怎樣,出路在哪里。”
東山郡王捋了捋胡須,溫和笑道,“但是殿下,老臣并不這麼看。”
李裕看他。
東山郡王繼續道,“殿下年紀雖小,但師從太子太傅,自聰慧,也有太子氣度,假以時日登上天子之位,能勵圖治。但自古以來,賢明君主有能治太平盛世,卻不能安天下的,始終英雄氣短,所以,老臣來看,經此波折,于殿下,于長風,都不是壞事。”
李裕輕聲,“余伯但說無妨。”
東山郡王認真看他,“風平浪靜固然好,但如果里已經波濤洶涌,表面上越是風平浪靜,整個長風便越岌岌可危。殿下是東宮,一直都在陛下與太傅的羽翼之下,有波折,不一定就是壞到極致的事。相反,陛下和太傅都不在,逆境反而更能讓殿下磨礪,等殿下真正熬過這一段,才算能真正應對朝中之事的復雜多變,軍中之事的牽一發全,應對如何做一個能安定天下儲君。所謂禍福相依,為君者,是將眼下的波折看作禍,還是哭泣心中的磨礪,都在一念之間。但這一念之間,就恰好是君王與普通人的區別,殿下可能明白老臣的意思?”
李裕頷首,“余伯的話,讓李裕茅塞頓開。”
東山郡王這才恢復了笑意,“殿下一路往定州,老臣想見殿下一面不容易,所以這一面,老臣同殿下不說旁的事,旁的事有懷瑾這小子在做,老臣就放心了,老臣今日同殿下說時局。”
李裕微怔。
東山郡王繼續道,“殿下聽完,或許不會再覺得眼下危機如何,因為同周遭的時局相比,眼下這些都只會讓長風暫時陷困境,但放眼周遭,其實長風的境地才是岌岌可危,殿下聽完,許是心中會更有數。”
“余伯請講,李裕洗耳恭聽。”
東山郡王捋了捋胡須,繼續道,“殿下,長風自先祖文帝以來,歷經三朝天子勵求治,在當時近乎達到鼎盛。整個長風國中安定,邊關安穩,百姓富足,商路廣開,國力一度強盛直追蒼月,那時候的長風遠不像今日,那時候的東陵也還是長風東邊的一個附庸小國,蚍蜉撼不過大樹,但長風走到今日這步,東邊的州郡步步被東陵鯨吞桑食,都是因為國中的奪嫡,便都想拉攏東陵,便一步步妥協,是長風自己將東陵扶植了能與之抗衡的鄰國,這些都是斗……”
李裕聽著,沒有打斷。
東山郡王又道,“無論今日大家愿不愿意承認,是不是諱莫如深,長風都已經在一步步衰退了,而且還在往衰退中繼續。早前同東陵那場戰爭,旁人看到的是京中變天,宮中變天,天家被架空,太子被廢,但老臣看到的,是原本被蒼月和南順制下去的東陵,又在借長風延口殘,吸食長風的國運與氣數!”
李裕全然僵住。
不是旁人,應當是包括父皇和他在,想的都是權力更迭……
忽然聽東山郡王說起這句,李裕心中震撼。
這才是時局,才是長風真正面臨的境,而不是遮蓋了宮變這層遮布。
李裕早前沒曾想過,但眼下才被東山郡王一句點醒。
“余伯所說,李裕慚愧。”李裕沉聲。
東山郡王反倒笑了起來,溫聲道,“殿下,這就是為什麼老臣心中,李坦做不了天子。他是很聰明,能布這樣的局,能下這樣的狠手,他能做君王,但對長風不是好事。私太重,會分不清初衷,被權力遮蓋了眼睛,拿整個長風做博弈,同東陵做這樣的易,走上早前一樣的老路,被東陵脅迫,最后犧牲的,都是長風國中利益,長此以往,長風怎能不衰退?”
李裕沒有出聲。
東山郡王看他,“殿下能想明白這一點,已經比陛下想得清楚徹了。既然如此,那殿下應當已經知曉長風國中誰是盟友,誰不是……”
李裕這才頷首。
東山郡王又道,“殿下,時間迫,我們繼續說,等說完之后,殿下還需再想一件事,長風之外,又有誰能做盟友?”
“好。”李裕正襟危坐。
東山郡王先開口問道,“殿下可有想過,蒼月太子柏靳這一趟為何會帶走趙暖?”
忽然說到趙暖這,李裕搖頭。
趙國公的事令人惋惜,趙暖的事,也讓他覺得難,但他當時什麼都做不了……
東山郡王繼續道,“這一趟柏靳原本是來見陛下的,蒼月國力強盛,這些無需再老生常談,殿下應當都清楚。老臣想同殿下說的,是這些年來柏靳監國,蒼月一改早前策略,不斷同周遭諸國一道謀求利益,柏靳將周遭諸國近乎都走了一遍,最后才來的長風。因為長風多年來的,每隔一段時間的太平就又會生出象,所以,柏靳要慎重,這也是為什麼長風宮變,柏靳還是來了,因為他不來,就會傳遞與長風不和的意圖。但柏靳很聰明,這一趟未談任何國事,全程說的都是寄山水,即便眼下監國的人是李坦,也未達任何協議,但與李坦好,便是與殿下惡,趙國公是李坦死的,他帶走趙暖一定不是因為,而是因為保留了同殿下好的可能,所以老臣會說,柏靳很聰明,他來長風做的任何事,沒有一件是明確表立場的,卻可以全而退,但又留有余地。”
李裕也忽然反應過來,他早前想得太簡單了,但柏靳本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
東山郡王又道,“殿下對柏靳有了認識,再來看看燕韓。燕韓地中部,四通八達,是臨近諸國的樞紐,地理位置優越,早前吞并北輿,也盛極一時,后來國中頻頻,再加上周圍虎狼環伺,境地比眼下的長風還要再危險些。但燕韓珩帝是個厲害的角,平定,勵圖治,反倒是大之后有大治,眼下的燕韓已經在慢慢崛起,不容小覷,”
這些,李裕早前都聽過,李裕點頭,“余伯說的,父皇與太傅同我說起過。”
東山郡王頷首,“那殿下可還知曉,柏靳去過兩次燕韓,第一次是同燕韓,西戎之間達協議,燕韓以西至此安穩;第二次,是爾同燕韓戰,柏靳出面調停,最后雙方停戰,在北邊開放了穩定商貿,漸漸代替了互市,至這十幾二十年,燕韓的北邊也是安穩。”
李裕微頓,這些,他并不知曉……
東山郡王繼續道,“老臣再同殿下說起南順,南順和燕韓不同,南順一直偏安一隅,是周遭諸國中經歷戰最的國家,國中富足,兵強馬壯。柏靳去了南順后,蒼月與南順一道出兵攻占了東陵南部十八城,其中濱江八城是早前東陵從南順手中拿走的,東陵帝這些年頻頻在蒼月邊境挑釁,蒼月和南順都師出有名。其實蒼月同南順已經在某種意義上達了盟約,而這兩國都同長風界……所以殿下,國中局勢只是一隅,真正要放眼更廣闊之,才知曉虎狼環伺,但長風多年都在,近乎沒有天子登基是順暢的,代代都有奪嫡,多忠臣良將不得不各自為主,這樣的長風能走到哪一步?”
李裕沉默,良久才道,“余伯今日的話,李裕益匪淺,如醍醐灌頂。”
東山郡王才又笑道,“所以,殿下,在老臣看來,從滌未必就不是好事。經此波折,讓長風胎換骨,去掉腐,從殿下開始勵圖治,謀求像燕韓,南順一樣的出路,長風也能有一日在殿下手中復興。”
李裕頷首,“多謝余伯,李裕清楚了。”
……
“李裕?”溫印喚道第三聲上頭,李裕才回過神來。
“方才想事去了,走神了。”李裕如實應聲,也想起早前溫印問他的那句話,溫聲道,“這一次長風,可能沒那麼快恢復太平安定,需要時間,但總會慢慢走上正軌。但即便走上正軌,之后要做的事還很多,朝中需要變革,從腐朽的東西要剜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阿茵,我們要做的事很多,但總有一日,長風會恢復早前的興盛,你信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寶子們,先來25更,晚上應該還有15更,晚上見
記得吐泡泡,有假期紅包
時間好快,又一周了,先發本周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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