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湉從蔣湛上掙扎著站了起來, 冷笑一聲,直接給了他一掌。
五手指印呼在他臉上, 帶著所有的恨。
現在真的是恨毒了他。
蔣湛出一手指, 抹掉角的跡。
他一手搭在后的椅背上,突然抬起頭來,笑著看著。
看著的那張, 無時無刻不在蠱他的臉。
聽此刻, 指著自己,咬牙切齒地詛咒, “你等著警察親手來抓你吧!”
“好啊,”蔣湛笑得更開心了, “那你把我親手送進去,好不好?”
游湉一眼都不想再看他,“我會的!”
從別墅大門沖出來的一瞬間, 一輛車子橫在眼前。
認出那是夜大的車子,幾乎逃似地沖進那輛車里。
周燁剛給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游湉就抖著撲了進來。
煞白,滿臉淚痕, 雙手死死攥拳頭。
即便此刻有滿腔怒火, 卻也只能無言失笑。
真相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多可笑啊!多可笑!
周燁手遞給一塊干干凈凈的帕子, “哭出來。”
游湉咬著, 搖了搖頭, 咬牙道, “不。”
“哭出來,會好一些。”
游湉還是搖了搖頭, 都快要咬出了, 可是嗓子里還是不肯發出一聲音。
豆大的淚水砸在膝蓋上。
一顆又一顆。
周燁的手就要到的背, 理智又讓他極力克制了自己的行為。
最后,他把手帕輕輕放在了的上。
車子發的一瞬間,馬路對面的車子似乎也了一下。
游湉回頭看了一眼。
“不要看。”周燁出手,攬正的子。
“是警察。”他發車子,淡淡說。
“他們在跟蹤我?”
“現在看,大概率是。”周燁也沒有刻意甩掉他們,“不過我想他們現在還不會找上你。”
“為什麼?他們在調查蔣湛?”
“應該是。”
游湉陷了沉思,將雙手挪到前的包上,死死抓住帶子。
現在,除了夜大,沒有人知道手里握著的這顆重磅炸彈。
“停車!”突然大喊。
車子還在行駛。
只是放慢了速度。
周燁回頭看一眼,“想好了?”
“想好了,我現在就要把這些證據給警察,我要讓法律來制裁他們,我要讓每一個有罪的人伏法!我要親手把他們送進監獄,我要親眼看著他們在法庭上懺悔,我要用他們全部的命,來償我姐姐九泉下的靈!”
幾乎歇斯底里,“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絕不!”
周燁把車停在一邊,他迅速打開車載音樂,放了一首舒緩的曲子,讓盡可能的放松下來。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在朋友那里,才是第一次從的口中,完整地聽到了屬于的故事。
他終于理解和霍文肖在一起時的敏和脆弱。
理解的時常崩潰和多疑。
理解的小心翼翼和委屈。
因為他們的原來就是病態的啊。
因為從始至終,都是在不風的力下,努力扮演出的正常人的樣子。
而對他來說,讓他在震撼之余,心痛到無以復加的點——卻只是因為,在最好的年華,沒有吹過夏日校園的晚風,
沒有坐過午后學長的單車,
沒有過上一切生長在那個花季本該屬于的生活,
而的所有,全都孤注一擲,深埋在了沉甸甸仇恨里。
周燁的手指都在抖。
可是,他知道,他上的這個孩,此刻比誰都清醒。
越清醒也越殘忍。
“我到底要怎麼辦,”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向他,“夜大,你說我到底要怎麼辦,姐姐寧愿死都要保住他,所以我到底要怎麼辦……”
……
游湉走了以后,蔣湛繼續把手里的那碗面吃完。
面已經涼了,管家說要重新做一碗,他擺擺手,說算了。
低頭吃面的時候,四周是安安靜靜的。
傭人們都退下了,只有老管家一人還站在一旁照顧著他。
他手里拿著一條干凈的浴巾,想要給他把了的頭發干凈,也被他拒絕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埋頭吃面。
吃著吃著,便頓了頓,稍稍側了下子,背對著管家,繼續吃著手里的那碗面。
管家看著爺佝僂著的背影,頭不知不覺地酸起來。
今天可是爺的生日啊。
太太電話打來的時候,蔣湛正好吃完,準備上樓回房間。
管家在后面喊住他,“是太太來的視頻電話。”
蔣湛向后捋了一把頭發,朝后擺擺手,“煩,不接。”
鈴聲還在響。
從客廳,煩到了他的臥室。
蔣湛仰面躺在灰黑的大床上,閉著眼,一只胳膊輕輕搭在眼睛上。
鈴聲近了,還有管家近在咫尺的聲音,“接吧,爺,太太已經打了很久了。”
蔣湛按了接聽。
尹恩聲音傳來:“崽崽,怎麼這麼久才接媽媽的電話?”
蔣湛睜開眼,便看到了他媽媽的那張妝容致的臉。
“不想接。”
“崽崽今天心不好呀?”
“不好。”
“今天是崽崽的生日,不能心不好的呀,崽崽快看媽媽給你準備了什麼禮。”
鏡頭晃了晃,尹恩來到了一間諾大的書房。
站在鑲在書房墻壁里的整墻展示柜前,指著其中一個柜子里的小型跑車模型說,“崽崽快看!像不像呀?媽媽可是拿著你親自設計的圖紙,專門找人給你制作的哦~”
“丑。”
“不會啊~好看的呀,要丑也是你自己的設計丑。”
蔣湛扯了扯角。
“媽媽還給你定了一臺很適合你的新車喲~”
上次回香港,被關在家里一個月,每天除了睡覺就是被罰在書房面壁,可面壁能有什麼好面的?
書又懶得看,因此大多數時間,他都會在草稿紙上手繪一些汽車模型打發時間。
尹恩大概就是發現了他當時打發時間的那些手繪稿。
他是喜歡玩車的,后那一整面墻的跑車模型都是他從小到大收集的。
說來也是可笑,他是喜歡玩車,可卻不怎麼收集車,看上哪一款,買來開上一陣,熱乎勁過了也就完了。
有時候當做二手車賣掉,有時候送人,多限量的型號,也沒有收藏的癖好。
但是他卻始終衷于收藏墻上那些不怎麼值錢的小玩意兒,從小就。
尹恩給他看了看手上的那顆巨形鴿子蛋,“對了崽崽!給你看看媽咪的七夕禮~是你爹地親手給媽咪戴上的哦~”
臉上的笑容可真幸福。
蔣湛瞇了瞇眼,一種無法訴說的緒幾乎就要將他淹沒。
……
早就忘了那是多年前的事兒了。
大概是五歲前吧。
那時候,他還沒有父親,鎮子上的人見了他,誰都能夠在他臉上啐上一口,罵他是個''生的野種。
沒人要的小赤佬。
尹恩的娘家在上海,一個并不富裕的小鎮。
印象里,他和尹恩住在外婆家的雜間,日復一日地躺在梅雨季節的地面上。
有一年,他的上起了重度疹,因為耽誤了治療,從后背開始大面積潰爛。
他好疼,疼的說不出話。
尹恩不敢抱著他,只能把他背在上。
背著他來到前院兒,去敲他外婆和舅舅們家的房門,跪在臺階下用力磕頭,求他們借給一點點看病的錢,可是,從天黑到天亮,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過。
印象里,他并不怎麼生病,那次疹,是他僅有的與病痛作斗爭的記憶。
剩下的不堪回首,只剩下挨。
尹恩未婚先孕,被不知名的男人糟蹋,生下了一個無名無姓的野種,給尹家的祖祖輩輩們蒙,所以,就該任人唾棄,被鎖在柴房,吃飯不允許上桌,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
蔣湛沒有說過,在五歲之前,他都是沒有名字的。
別人都管他小狗。
小狗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件玩,一個很簡單的汽車模型,是在雜貨店的門口,幫助了一對父子把重達十公斤的糧食搬上車后,那個小孩子的父親獎勵給他的。
小狗真的很開心。
他躲在柴房里不釋手地擺弄著手心里的玩。
房門便被舅舅家的幾個孩子們一腳踹開。
模型被魯地搶走,順便每個小孩都賞了他幾腳。
哦,盡管他被踹翻在地,可卻還是死死地瞪著他們。
“不服?哈哈哈哈,這只狗雜種竟然不服,怎麼?你還想要把東西搶回去啊??”
“還給我!”
“哈哈哈哈好啊,想要你就自己過來拿。”
他們站一列,雙依次分開,他的小汽車被扔在最后一個人的后,為首的那個男孩雙手叉腰,伴隨著四周的哄笑,趾高氣昂地命令他,“鉆''!鉆''!鉆''!”
隨后他們便一齊大喊,“爬!爬!爬!爬!”
“哦~哦~它鉆嘍~它鉆嘍~它鉆嘍~”
就在他的小手終于到小汽車的那一刻。
一只腳從他的頭頂邁過,毫不留地將那只小汽車狠狠碾碎。
就在他的面前。
……
尹恩看著鏡頭里的蔣湛,此刻他正姿勢懶散地歪在沙發上,一只手撐著額頭,眼圈忽然變得通紅通紅。
“崽崽怎麼哭了?”
蔣湛紅著眼沒說話。
他的表甚至逐漸變變冷。
他想到那個暴風雨加的午夜,小鎮上突然來了一排神豪車。
穿灰西服的男人敲響了他外婆家的房門。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他的親生父親,他說,他是來接他和他的媽媽一起回家的。
雖然尹恩最終帶著他一起坐上了那輛豪車。
但是他的臉上卻一點興的表都沒有。
他好恨,真的好恨。
他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恨只管生而不管養的所謂父母。
以及只顧自己快活而不負責任的負心漢。
從那一天開始,恨這個字,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里。
他曾經發過最惡毒的誓,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親手毀掉這個骯臟的世界。
“媽媽,你知道嗎?如果不是為了讓你永遠過上這樣的生活,我其實真的不想再保蔣家……”
“我他媽的真的不想再保蔣家!”
手機被猛地砸向地面,瞬間四分五裂。
蔣湛仰面倚在沙發上,眼淚順著角,無聲無息地滾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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