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二郎果然在傍晚時分回到了凌府。先和兄弟們一起去拜見了祖父、祖母，再去給他禮法上的母親凌三夫人請安。

　哪知道就被這天降的餡餅給砸暈了！

　十二郎聲音都了：“母親說的可當真？”

　三夫人正道：“這等事，我豈會拿來開玩笑。”

　十二郎只覺得暈眩。他這母親，竟許諾將來可以為他納了林嘉為妾！

　十二郎睜大眼看他這位母親，他被過繼來數年了，平日里對這位母親，只覺得嚴厲。知道子龍，時間久了不免又倦又懼，始終與親近不起來。

　此時此刻再看，卻覺得是從未有過的大方慈。

　十二郎還不過是個年，這些心的變化都現在了臉上，被三夫人和媽媽瞧得清清楚楚。

　媽媽給了三夫人一個眼神。

　三夫人回了一個“別急”的眼神，輕輕地端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于水汽中滿意地瞧了十二郎的呆樣一眼，放下茶盞，冷下臉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我剛才便說了，這事是有前提的……”

　“兒知道！”十二郎終于回過神來，激得滿臉通紅，站起來向三夫人深深揖下去，“若不考取功名，怎敢勞母親為兒的婚事勞。兒、我今次定要拿取功名回來孝敬母親！”

　三夫人也是第一次對這個嗣子這麼滿意。微微頷首：“該說我都說了，我的一片心你懂就行。讀書的事我也幫不上你，只你記著，你父親若不是子不好不能長途跋涉參加科考，絕不會止步于鄉試。他若是能去京城科考，定不會輸給你大伯、二伯和四叔的。”

　以前十二郎最怕三夫人給他念叨這一套。他又不是凌三爺親生的，凌三爺再滿腹才華也傳不給他。

　現在聽著，卻只覺得滿耳都是激勵。以前還是誤會這母親了，終究是個好的，這一番安排，實在是拿自己當親兒子看了。

　十二郎心中又激又，當即便指天立誓，一要發讀書考取功名，二要全心全意孝順母親。

　說到，母子兩個都紅了眼圈。自過繼以來，頭一次這般心心相，互相滿意。

　十二郎出了三夫人的正院，只覺得恍恍惚惚，實在有點不真實的覺。

　他回到自己的院，按說就該頭懸梁、錐刺地學習才是。可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滿腦子想的都是林嘉的致眉眼、靨桃腮。

　哪看得進去書。

　終于把書狠狠扣在了桌上，站起來，喊了自己的僮兒要出門。

　大丫鬟問了一，他知道這都是三夫人放在他邊的眼線，只道：“太熱了，靜不下來，我走走。”

　糊弄了婢，卻帶著僮兒一路悄悄地來到了凌府西外路那一排低矮的院子。還好下午雨停太又出來，已經把土地都曬干，路上倒不。

　到了那里，僮兒去門，無論如何想見林嘉一面，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

　十二郎這樣擾林嘉也不是第一次了，僮兒跟杜姨娘的婆子很。

　僮兒爬在墻頭朝婆子的窗戶上丟小石子，丟了四五顆，婆子果然出來了。鬼鬼祟祟地開門探出個頭，見到十二郎，頓時頭痛：“十二公子怎麼到這里來了？”

　僮兒上去就塞給婆子一把銅錢，十二郎低聲道：“我想見見林妹妹。”

　婆子嚇得直往外推：“那不行！我們姨娘下了死令的！再說了，三夫人知道了，也得打斷我的。”

　杜姨娘為什麼會從三房的院里搬出來，婆子可是清楚得很。要說起來，這里面還有的摻和。要不然，十二郎怎麼就那麼容易知道林嘉的行蹤，造出那麼多的偶遇。

　做下人的，若沒有賞錢，就得想辦法賺外快，否則單靠那點月錢哪夠呢。

　“媽媽再疼我一次。”十二郎低聲央求，“就幫我喊出來。”

　婆子無奈道：“我是能去喊，可也得人家肯出來啊。林姑娘最怕的就是十二公子你了，喊是決喊不出來的。”

　那錢不敢收，可實在是溫熱人，推得便也不是那麼堅決。

　十二郎把錢又推回去，懇求：“媽媽想想辦法，我就明天一日待在家里，有什麼辦法能見上一面？”

　他一回來林嘉就躲著他這件事，十二郎還是有點自知的。最近一次與林嘉見面，還是因為林嘉以為他在前面凌四爺的葬禮上不能，他卻悄悄溜進了宅才攔到林嘉。

　正常況下，每到旬日他放假回來，林嘉就在這院子里守著杜姨娘不出來。們姨甥兩人對他是百般提防。

　但那是因為以前三夫人不同意。

　現在三夫人都把林嘉許給他了，杜姨娘和林嘉若知道了，一定會改變態度的！

　想著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林嘉，十二郎就渾發熱。

　婆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轉。

　如今四房一個貪的大丫鬟使錢在林嘉這里訂點心的事，婆子也是知道的。

　大丫鬟們在宅里便是下人們的頂層，們不僅面，手面還闊綽。一個個都過得跟副小姐似的，舍得花錢買好裳料子或者胭脂水、吃食都不稀奇。

　為這個，林嘉不管要不要給三夫人采梅，每日里都要往梅林那里去。

　婆子把錢抓，不聲道：“這樣吧，且看明日天氣。只要不下雨，我想辦法哄著去梅林那里。但公子可千萬別把我賣了。”

　十二郎不知道婆子把林嘉每日必去梅林梁換柱哄過去，只千恩萬謝：“媽媽恩德我記得！來日定報！”

　婆子道：“小聲些！快快回去，明日看天，若下雨我也沒辦法。”

　又告訴了他大概的時辰。

　十二郎歡歡喜喜地回去了，一夜好夢。夢里中了狀元，著了喜服拜天地，左手是妻，右手是妾。

　那妾抬起頭，明眸含水，清麗，不是林嘉是誰。

　第二日醒來，見是個好天氣便神一振。換了干凈的，一番捯飭，想打扮得好看些去見林嘉。

　三夫人這個人生活中有許多矯，銀錢上卻并不吝嗇，對十二郎這個嗣子一應的待遇都比照著凌家其他的公子來。

　作為嫡子媳婦，嫁妝頗厚，又只有這一個兒子，十二郎的日子甚至比五房、六房的兄弟們還更寬裕一些。

　他興沖沖在裳中挑揀一番，若不是打理的婢提醒了一“還在四爺的孝期里”，他差點就選了一件繡花的鮮亮衫子。

　最后好歹挑了件燕尾青的羅杉，雖然鮮亮些，卻不是紅、調，不忌諱。

　束上绦，懸上玉佩、香囊、荷包、金五事，頭發用油膏子抿得一不，對丫鬟說“給母親請安去”，便帶著僮兒急匆匆地出門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

　林嘉把今日份的點心給了南燭。南燭從懷里出一個荷包，遞給林嘉：“這是下個月的。”

　林嘉一手便微訝——這分量手。忙道：“這太多了。”

　“不多，畢竟是給我們公子的。”南燭道，“原先也不是存心欺瞞姑娘的，只公子守孝呢，不好外人說，才用了桃子姐的名義。如今姑娘既知道了，還請盡用好材料，缺什麼盡管與我們說。”

　這麼說就合理了。畢竟這個府里哪一個主子不是炊金饌玉的。

　林嘉立刻保證：“一定都是上好的食材。”

　南燭齜牙一樂，轉北去。

　林嘉也轉向南，準備回去了。

　哪知道才踏出梅林，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就看見十二郎朝這邊來了。

　林嘉當時就僵住，腦子一轉就猜出來，不是小丫頭就是老婆子，總之是院子里這兩個中的一個賣了。此時此刻顧不上氣惱，先回避才重要。

　十二郎一旬才回來一次，這要還能跟見上面說上話，要讓三夫人知道了，有說不清。

　林嘉轉就往回跑。

　遠遠后聽著十二郎喊。林嘉非但腳下不停，還加快了速度。

　回頭看一眼，有梅樹擋著，影影綽綽地似看到十二郎已經進梅林，也在跑著追。

　林嘉快跑幾步，回頭察看，再轉頭，眼前豁然開朗，竟跑到凌昭晨練的空地上。

　南燭正在煮茶，手里還拿著茶盒、茶，吃驚地瞪著——林嘉素來守規矩，除了南燭鬧肚子那次被凌昭親自帶過來之外，一直都恪守約定，只在梅林南側活。

　更何況，今日說了不需給三夫人采梅，剛才不是也轉要回去了嗎？

　林嘉慌不擇路闖進來，惶惶地看了凌昭一眼，心里乞求凌九郎萬不要因此生氣。

　想趕借道過跑去。可凌昭收勢，轉過來看著。長劍斜斜指向地面，周釋放的威仿佛撐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壁，讓不敢越界。

　后遠遠傳來十二郎喚的聲音，若十二郎追追到這里，在凌昭的面前糾纏，實在難堪。

　林嘉慌張回頭看了一眼，轉回頭想求凌九郎放過去，了，卻開不了口。

　這等事，世人只會笑嘆男子風流，卻鄙夷子不守規矩，恥得無法開口。

　林嘉常笑靨如花地面對別人，但素來是一慌張淚意說來就來。一回頭間，眸子里已經有了淚花，泫然滴。

　凌昭的目卻越過了，投向了后的梅林。他清晰地聽到了男子的聲音在喚。

　到梅林來，一是為三夫人采梅，一是為他送點心。有他在這邊，若是要私見什麼人，也不會傻到約在此，更不必慌張逃避。

　所以，是正在躲什麼人。

　凌昭長劍一挽，反手握在了后。左手抬起，向著自己后的方向招了招。

　那堵擋住了林嘉讓不敢上前的無形的壁忽然就消失了。林嘉激地看了凌昭一眼，低下頭從他邊匆匆跑了過去。

　凌昭任從側跑過，沒有看，卻看著來的方向。他想看看什麼登徒子這麼大膽，竟敢在凌府里公然追逐年貌的姑娘。

　他瞥了南燭一眼。南燭會意，放下手里的茶，追著林嘉去的方向去了。

　很快，有急促的腳步聲踏近，一個衫鮮亮的年奔出梅林闖進空地，還張喊：“林……”

　凌昭手腕一抖，劍鳴聲起，冰冷的劍鋒指向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