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祁岸。
宋枝蒽這輩子想都不敢想, 自己未來會經歷排場這麼興師眾又尷尬的局面——數十個見都沒見過的男生站一排,當著校長和祁岸的面,耷眉燥眼地挨個給道歉。
而其中原因正是數天前引起風波的帖子。
宋枝蒽也是現在才明白為什麼當時祁岸看起來那麼云淡風輕, 原來背地里早就做好打算, 打算之一就是醞釀好久的今天。
在他的百般力下, 校方找出帖子里罵得最兇的一批人。
礙于網絡造謠方面的事,學校也是第一次理,手輕手重不好拿, 祁岸也不想給九叔找麻煩, 所以給出了兩種解決辦法。
一種是曝皮下真人姓名, 班級, 通報批評并記過。
另一種則是只通報批評這些人的馬甲, 并予以封號理,條件是,這些人必須當面來給宋枝蒽道歉。
當時校方把這兩個選擇通知給這些人后, 他們都毫無疑問地選擇了第二種。
于是才有了今天。
只是校方更意外的是,在那種無聊八卦帖子罵人帶節奏的,居然大部分都是男生。
而這些退求其次選擇“保命的”男生們, 也完全沒想到,當面接道歉的不止宋枝蒽一個,還有祁岸。
相比一臉茫然的宋枝蒽, 祁岸則抄兜靠站在紅實木辦公桌旁, 看似閑散無波, 實則面肅然,盯著他們的長眸明顯滲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威懾。
幾個人瑟瑟發抖, 心想這還不如當初記過呢。
最起碼那樣不用直接暴份給祁岸。
誰知道這家伙會不會搞事后報復啊。
就算不報復, 男生在男生面前丟臉也更丟臉更郁悶。
或因如此, 十來個男生臉上愁云慘淡,哭無淚。
這畫面太奇葩,宋枝蒽幾乎很難想象到,這些人就是當初在帖子噴是撈心機婊,噴配不上祁岸的那群人。
更諷刺的是,他們這會兒垂頭喪氣,儼然沒了之前噴人時的口才,道歉也道得有氣無力,說的容也像是約好般千篇一律。
說不該不清楚況就污蔑宋枝蒽,也不該閑得無聊在帖子里帶節奏。
經過這次他們也知道錯了。
以后一定不會再犯。
這態度敷衍得明顯,連本打算在旁邊看熱鬧的付校長都忍不住打斷。
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把保溫杯一撂,嗓音中氣十足鏗鏘有力,“你們怎麼回事,啊?沒吃飯嗎?我看你們在帖子里罵人的時候可是很來勁,怎麼到現在就張不開了?”
“你們爸媽供你們過來念書,是為了讓你們在網絡上罵人的,還是為了好好學習?”
“你們這麼做對得起父母對得起自己嗎?”
“還有更氣人的,”付校長冷笑一聲,“我特意讓你們導員查了查你們績,結果呢,無一例外,全部稀碎,特別是你,張秋元,你明年就大四了,聽你們導員說你還準備考研,考研都不能讓你好好收心嗎?你就拿這個態度考研?”
“哦對,還有一個趙翔的,是誰,舉起手來我看看。”
此話一出。
大家頓時面面相覷。
沒一會兒,站在后方的瘦高男生就巍巍地舉起手,頭卻丟人現眼地低著,不敢看任何人。
付校長一口氣提上來,“就你啊,大學才念了兩年,四個學期,三個學期掛科,每學期都跟著補考。”
“你好意思嗎啊?”
“你當我這是民辦大學呢?我北川大可是正統985,你當初的六百多分是抄來的嗎?”
“墮落可以,但不能這麼墮落!”
雷霆萬鈞的訓斥像是冰雹一樣砸在他們臉上,有個別承力弱的男生眼眶都紅了。
三番五次下來,宋枝蒽只覺格外稽。
不過稽本就是一種解氣。
到最后,付校長一不落地把他們訓完,才問祁岸,“現在覺得滿意了嗎。”
他看著祁岸,祁岸卻第一時間看向宋枝蒽,“滿意嗎?”
儼然在食鏈頂端的宋枝蒽頓時遭到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目。
局促一瞬,趕忙點頭,“滿意。”
聽這麼說,那些個男生顯然松了口氣。
不料祁岸卻斂起眉峰,“說滿意,不代表我祁岸就會完全當這件事過去。”
男生鷙的目不疾不徐地掃在他們每一張臉上,“要是你們以后還敢說話,可就不是現在這種后果。”
明明沒有任何責罵的言語,聽起來卻比剛剛校長的訓斥可怕一百倍。
至于是哪種后果,他沒說。
也本不必說。
畢竟誰心里都清楚,這次能是這麼個“待遇”,全靠付校長從中調和說。
不然祁岸親自下手,遠要比這糟心一百倍。
雄都是更懂得趨利避害的,一個個當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
而隨著付校長的赦免,更是腳底跟抹油似的飛速離開。
再然后,就只剩一個生還沒“理”。
孩兒看起來弱弱小小的,之前一直躲在門口,毫無存在。
在看完剛剛的場面后,早已嚇得哭腫了臉。
到底是孩,付校長于心不忍,無奈下給遞了包紙,“先。”
孩接過紙巾胡了把臉,著急認錯。
比起那幾個男生,態度好得不止一星半點,先是坦誠地跟宋枝蒽道歉,又說自己帶來的壞影響和后果,最后又由衷承認錯誤,說自己不應該為了黑心錢,而被人收買干壞事。
在校長是詢問下,更是把應雪找上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甚至還把當初兩人的聊天記錄發給了祁岸。
“一開始也只表示想給自己澄清一下,說是之前被人罵小三罵的太慘,又不是本學校的IP,所以登不上校園論壇,無奈之下才找我幫忙。”
“至于文案容和照片,都是提供給我,再讓我幫忙潤下。”
“我那時候也是蠢,沒想太多,畢竟發給我的那些話,并沒有很直白的造謠污蔑,都是一些約約的,我當時手頭又實在缺錢,就一時起了貪心……干了壞事……”
“不過我跟的往來就這些了,把錢給我后,我們就沒再聯系過。”
“估計也沒想到事會鬧到這個地步,很快就把我刪掉了。”
說完這些,生再度鄭重地跟宋枝蒽說了對不起。
大概是曾經也是貧困生的緣故,宋枝蒽在這一刻很難真正對產生恨意。
其實從頭到尾,宋枝蒽恨的就只是應雪與何愷。
所以,這次沒等祁岸或者校長開口,宋枝蒽主道,“不用再往下說了,這件事到這里就算結束,我不會再追究你什麼。”
“希你以后專心在學業上。”
“至于賺錢,不是一定要做這種事才可以。”
沒想到宋枝蒽會這麼大度,付校長些許訝然,生更是驚呆一般,傻傻看著宋枝蒽。
祁岸的視線也在這刻撇向。
夕余暉下,難得戴著銀邊眼鏡的宋枝蒽容貌清麗,氣質俗婉約,可鏡片后的眼神,卻是截然相反的堅韌。
祁岸忽然就想到了一個形容——“溫且富有力量”。
即便當初了那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也一滴眼淚都沒掉;縱然知道自己被愚弄那麼多年,付出的和時間都是浪費,也忍住所有委屈,不在他面前多展一分。
幾年過去。
真的長大了。
只是這種長大,歸究底也只是種種傷害和痛苦之后的產。
如果當初留在邊的人是他,宋枝蒽絕對不會變現在這番模樣。
想到這點,祁岸下頜線繃直,眸也不經意低黯幾分。
剛好宋枝蒽扭頭看他,幾乎一秒就跌到他深邃的目中。
本想讓他開口放行的,畢竟今天這事是他主導,可沒想到,祁岸這刻臉似乎不大好看。
宋枝蒽幾乎口而出,“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姑娘眨著烏黑的眸子,眼神滿是關切。
就好像這瞬間,在眼中最重要的是他。
祁岸結微滾,神也恢復如常,“那就這樣吧。”
他抬眸向生,語氣比之前稍微平和幾分,“但是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
“……”
“還是那句話,要有下次,我絕不會理得像這次這麼簡單。”
“不會的不會的,”生聲音激,帶著哭腔,“我哪敢有下次呢,也不敢了。”
事到此畫上句號。
生離開后,校長辦公室就只剩下三人。
付校長先是安宋枝蒽幾句,之后才跟祁岸對話,話里意有所指,讓他戾氣別太大,不論什麼事都溫和一點兒理。
等兩人從辦公室出來,宋枝蒽才從祁岸那兒明白過來校長的意思。
祁岸抄著兜語氣隨意,“他知道我不會放過應雪,剛剛是在點我。”
宋枝蒽愣了愣,“你還要去找應雪?”
祁岸斜睨,“你覺得我像是隨便放人一馬的格?”
“……”
“別說還一直欺負你。”
“可是。”
宋枝蒽跟在他后頭下臺階,“這總歸是我跟之間的恩怨,如果你順手幫我解決也沒什麼,但你要是專門去對付……我總覺得……”
祁岸在緩臺停下來,“總覺得怎麼。”
宋枝蒽鏡片底下的眼睛清凌凌的,“總覺得會越欠你越多。”
話音落下。
兩人就這麼不聲地對視著。
但沒幾秒,宋枝蒽就從祁岸漆黑又不可捉的目中敗下陣來,白皙的耳垂也慢慢變。
祁岸卻始終都沒移開目,像是另一種方式的質問,“那你就讓我眼睜睜看著欺負你不還手嗎?”
宋枝蒽抬起頭,微微仰視著他。
鋒銳的結微微涌,祁岸一瞬不瞬地著,“我做不到。”
“……”
“那比欺負我還難。”
因為這兩句話,宋枝蒽不止耳朵紅,雙頰也熱起來,把這種現象歸咎為這一的太盛,且剛好曬到臉上。
倉惶間,錯開自往下走,順勢轉移話題,“那你打算怎麼做。”
祁岸在后頭跟著,挑眉悠然道,“這你就不用管了。”
宋枝蒽抿抿,有些嗔怪,“我可以不管,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你最近也要考試了。”
祁岸笑了聲,“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考試。”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樓大廳,宋枝蒽口道,“當然是找人問的。”
說完就后悔了。
因為祁岸這家伙的目幾乎一秒就曖昧起來。
那眼神翻譯過來好像在說——“看不出來,你還關心我”。
于是宋枝蒽立馬改口,“我的意思是,擔心你因為我的事分心太多,考不好試。”
不想話音剛落,祁岸就坦接話,“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存在就是一種分心。”
這話雖然聽起來是疑問句,可他的語氣確實肯定的。
宋枝蒽忽然就失語了。
甚至有種自己是累贅被人嫌棄的覺。
蹙起眉,剛要開口反駁,兜里的電話卻忽然響了,宋枝蒽拿出來一看,是外婆。
想著自己好多天都沒回家,外婆應該是催自己回去,宋枝蒽便第一時間接起。
果不其然,得知今天剛考完三門,外婆立馬問今晚有沒有時間回來吃晚飯,還說今天舅舅舅媽也會早點回來,說是李桃桃回來了,大家好好給接風洗塵。
聽到堂姐的名字,宋枝蒽出笑容,“桃桃姐回來了?那可太好了。”
想著自己反正也沒什麼事,宋枝蒽痛快答應。
結果答應得太快,完全忘記自己跟前還有個人。
祁岸似笑非笑地著,語氣譏諷,“你倒是找到機會開溜。”
宋枝蒽心頭漫上一心虛,了,“沒有,真的是我家里有事。”
祁岸呵笑了聲,“有事就可以賴賬了?”
“……”
“昨天是誰答應給我好沒給。”
他總能用幾句話就拿到宋枝蒽的七寸。
鏡片下的眸開幾分不知所措,宋枝蒽思忖幾秒,“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
這話說著沒什麼底氣。
卻讓聽的人眉頭稍揚。
原本祁岸只是說著玩玩,哪曾想宋枝蒽真的給他個大“回饋”。
似是覺得他不太樂意去。
宋枝蒽真誠道,“我外婆手藝很好,你知道的,我舅舅還有獨家制烤魚,不管怎樣,都不會比在外面吃差的。”
“而且你之前不是還說,想來看外婆。”
“外婆也確實很久沒見你了。”
“最主要的是,你每天不好好吃飯,胃也會吃不消,你今天不跟我過去,搞不好又要跟兄弟出去吃燒烤……”
說到這里,幾分埋怨的聲音漸收。
不是因為沒話啰嗦,而是祁岸這家伙突然不懷好意地勾起。
像是忽然就被喂了一口糖。
眼角眉梢都隨之舒展盎然,瀲滟著剛剛不曾有的波。
下一秒,祁岸湊近,視線幾乎與相平,“既然你這麼急著帶我見家長。”
他音質磁沉清潤,像是上好的鋼琴彈奏出來的樂聲,上好聞的檀木香也隨之蠱地籠罩下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作者有話說:
不要著急
讓我慢慢撒糖寫細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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