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氣,還待再訓斥兩句,便聽到后傳來一道清淡的嗓音:“姑姑,莫要氣壞子,這都不是大事。”
這聲音輕輕的,乍一聽仿佛春日柳葉輕揚,但若要細品,卻有種柳葉藏刀的凜冽寒意。
沈輕稚前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如今一聽蔣良娣這話,立即便知雖是在勸蔣敏,卻意有所指。
蔣敏一聽自家小姐出來了,立即便配合道:“小姐,是老奴不夠矜持,惹小姐憂心了。”
一開口,蔣良娣還未來得及說話,邊上另一個高挑子便開了口:“哎呦,都宮訓一月了,怎麼還小姐老奴的?蔣姐姐,怕不是儲秀宮的課未聽懂不?”
沈輕稚余看去,就見到開口之人穿月白衫,量高挑拔,頭上簡單束起發髻,戴了一頂蓮花冠,顯得素凈又優雅。
心里略一盤算,便知此人應當是賢妃的外甥,五城兵馬司都督之章婼汐。
蔣蓮清被章婼汐這麼一懟,臉上倒是毫不顯怒氣,只聲音更冷:“不勞章妹妹費心我宮里事,我自家如何稱呼,那是我自己的事。”
說罷,定定站在月臺前,垂眸掃了一眼遙遙站在回廊的沈輕稚,然后才道:“都別在院中站著了,進殿說話吧。”
蔣姑姑看起來頗為嚴肅凌厲,但又很聽蔣蓮清的話,并未多言便伺候進了殿中。
待到幾人都進了殿,章婼汐還站在月臺前,饒有興致地看向沈輕稚。
“你就是沈奉儀?”
沈輕稚這才沖福了福:“是,我是沈輕稚,給章良娣娘娘見禮,娘娘萬福。”
章婼汐似乎很是爽朗和氣,笑著說:“哎呦,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客……”
氣字還沒說出口,邊的年長姑姑便扯了一把,制止了未出口的話。
章婼汐角一僵,隨即便輕咳一聲:“好了,進來吧,有什麼話以后再說。”
沈輕稚又福了福,待也進了殿中,這才拍了拍戚小秋的手:“走吧,咱們去會會娘娘們。”
兩人快步來到殿前,先在外面略一站定,然后戚小秋便松開手,往后退了半步。
沈輕稚自己垂眸靜立片刻,便抬腳殿中,待前行三步之后,便停在堂下,微一屈膝行福禮。
同是宮妃,即便沈輕稚只有七品,也不用同高位妃嬪下跪。
“給蔣良娣娘娘、章良娣娘娘、馮良媛娘娘、張良媛娘娘見禮,娘娘萬福金安。”
見如此行禮,坐在主位上的蔣蓮清微一沉眸,并未看其他幾個娘娘,只淡淡道:“起來吧。”
沈輕稚便直起,規規矩矩站在堂中。
右側殿的前殿明間寬敞而明亮,除了兩側的副座桌椅,首尾兩側共四皆立了仙鶴薰爐,其中正裊裊燃著沉水香。
主位擺放兩把圈椅,上座自是蔣蓮清和章婼汐,下座左右各坐一人,應當就是兩位良媛娘娘。
們的姑姑和宮都立在后,人雖多,卻并不顯得擁。
整個明間里安靜無聲,很有規矩。
蔣蓮清讓沈輕稚起來之后,并未立即開口,沉默地吃了口茶,然后便把茶盞放下,從后蔣敏姑姑手里接過團扇,有一下沒一下扇著。
不開口,旁人似也不能多言,沈輕稚就只能站在堂下,任由旁人一眼接一眼打量。
沈輕稚是什麼人,從不怕別人看,別人越看,可不就證明越?
沈輕稚面不變,就那麼站在那任由旁人打量。
就在這時,有人開了口。
出乎旁人意料,開口的并非心直口快的章婼汐,而是宜妃的侄,太子殿下的表妹馮盈。
雖說一表出去三千里,但人家就是被宜妃娘娘推舉宮,要說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也無不可。
這時便開了口:“都說要見見奉儀妹妹,姐妹們親熱親熱,怎麼人來了,卻又誰都不說話,你們不說,那我便說了。”
馮盈很是親和,瞧著特別和氣,笑起來有一對可的梨渦,怎麼看怎麼喜氣。
“沈妹妹這麼遠走來定是累了,要說話,也得坐下說話不是?”
良媛只比良娣低一品,們四個又是一起宮,一起住在儲秀宮一月,表面和氣還是有的。
因此,一開口,蔣蓮清似乎才想起來這茬,道:“沈奉儀,坐吧。”
沈輕稚這才陪坐在末座,一坐下,蔣蓮清就立即發難:“姑姑,剛才因何起事?”
蔣敏便立即上前半步,一字一頓道:“回娘娘,剛我去回廊迎沈奉儀,原想等守門黃門進來通傳后立即便能接進,不用讓沈奉儀久等,卻不料突然在回廊看到兩個陌生宮人,我便立即上前詢問。”
“只沒想到……”蔣敏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即還是果決說,“只沒想到兩個宮人并不配合,言辭犀利,讓我頓覺不妥,立即就要勸阻不讓兩人進殿。”
蔣敏說著,向蔣蓮清低下了頭:“驚擾娘娘,是我錯了。”
蔣蓮清頷首,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又把目放到沈輕稚的臉蛋上。
目微頓,隨即卻很溫和地問:“沈奉儀,蔣姑姑所言甚是?你為何要如此行事?”
蔣蓮清雖是詢問,可話里話外,已經默認了沈輕稚擅闖右側殿,并且同良娣邊的管事姑姑起了沖突,無論哪一條,都能讓蔣蓮清借機發難。
若是膽小怕事的,亦或者沒什麼見地的宮子,定要驚慌失措,不知要如何應對。
但沈輕稚卻覺得蔣蓮清弄這一套很沒意思,原來還期待今日能有一場大戲,結果卻只是這般小打小鬧,當真還是太年輕了。
沈輕稚垂下眼眸,聲音溫清澈,卻把話說得清清楚楚。
“回稟良娣娘娘,守門小黃門皆是毓慶宮舊人,自比我、比娘娘更知毓慶宮規矩,娘娘傳召我,我應召前來,小黃門皆知,因此核對過我邊宮腰牌,錄了名冊,自便請我。”
“哦,我忘了,娘娘剛宮不久,對宮規還不悉,”沈輕稚眼輕笑,“我進宮多年,深得貴人教導,今日正得空,不如我給娘娘再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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