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事?什麼事?
簡桃這麼想著,沒再多問,回了夢姐一句“好”,就起洗漱了。
早上洗了個頭,就磨蹭得久了些,一個多小時之后,夢姐打來電話催促:“還沒好嗎?”
“馬上,”肩膀夾著電話,正在抹發梢油,“這不還有時間嗎,活提前了?”
“沒有,我不是說有事和你說嗎,得留出時間。”
簡桃噢了聲:“什麼事五分鐘還說不完?得留一個小時?”
看了眼掛鐘,“這就下來了,還有事嗎?”
夢姐:“還有,化妝師的項鏈被借走了,我記得你家還有條紅寶石項鏈,能找到的話下午戴,配禮服用的。”
“行,”簡桃說,“不過好像被在柜子下面,我得找找。”
“嗯,樓下等你。"
電話掛斷后,簡桃把酒店窗戶敞開,整理了一下床鋪,這才開始找項鏈。
沒記錯的話,那是賺錢之后買的第一條貴價項鏈,對而言還有意義,所以即使后來有了比它更貴重的首飾,也還是把它包好收在柜子里。
常用的柜子都找了,不過一無所獲,最終轉向床頭柜,拉開最底下一格。
把上層的東西都翻出來,終于在最底下找到了那個長方形的絨布盒。
簡桃打開檢查了一下,還是被保管得很好,依然很亮。
心滿意足地合上蓋子,側眼一看,結婚證居然也被翻了出來。
好久沒看這東西了,打開結婚證的時候還唏噓了會兒,看著底片上自己和謝行川的照片,忍不住有點發笑。
如夢姐所說,好像是久的了。
但又似乎,還是不久前發生的事。
沒來得及再回憶,這回夢姐直接到了酒店門口催,連收拾都來不及收,拎上包就出發了。
說是有什麼要的事跟商量,然而等簡桃坐上車,夢姐卻先沉默了一陣。
“什麼事?”攪著保溫杯里的吸管,“等人嗎?”
“沒有。”
李夢吸了口氣,這才道:“我在幫你談的那個仙俠,是明年檔期的S++制作,包括特效、編劇、宣發……”
簡桃直覺想說的不是這個,“都很好我知道,然后呢?”
“現在有個很現實的問題,就算今天不解決,以后也必須要解決,你知道演員的境有多艱難,以后一切都是未知,我希你能站得更高,這樣也就更穩。”
李夢說:“這個劇各方都在押寶,所有團隊都需要給出最大程度的配合,昨天寫立案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
“你知道觀眾現在想看什麼,一部熱播劇的前期和后續不了男主的合宣傳,我不是說你一定要跟人炒CP,而是——單有單的宣傳側重,已婚有已婚的宣傳方向。”
“簡桃,那麼多選項里,唯獨沒有一項,是提供給婚藝人的。”
簡桃頓了下。
李夢說:“劇方的想法是希可以和男主多多營業,短視頻、采訪、直播,這都很正常。但到時候我們該以什麼方向宣傳?這些總不可能在你結婚的況下去做吧?如果大家都知道你已婚,OK,營業的尺度我們會降低,觀眾心里也有數,會自把你們劃分朋友,但事實是現在觀眾并不知,任何一些互他們都可能自加上親濾鏡。”
“但如果說你是單,一旦結婚的事被出,影響只會更大。”
“我沒賣過單人設,”想了想,簡桃說,“瞞結婚是公司提的要求,不讓我和謝行川互也是你們的要求。”
說:“況且現在劇本還沒給我,我還沒有看,不確定我一定會接。”
“我和劇組是互相選擇,不是他們如果同意了我,我就一定會去的,最重要的是劇本和導演。”
李夢:“我知道之前是公司的安排,但那時候公司畢竟也不知道你會這麼紅,也無法預估這之后的況,既然事來了,那我們就解決它。”
簡桃晃著吸管:“所以呢,你們現在的想法是什麼?”
“我沒記錯的話,你和謝行川本來就是協議結婚吧,也不是多年修正果,再加上他現在已經這麼紅,應當不會愿意曝你們的關系,”李夢說,“你們本來就是為了一個目的而結婚,現在他這個目的要達了,我覺得,你可以重新思考一下你們的關系。”
簡桃低頭吹著杯子里的水。
冒著霧氣的水面被吹出層層波紋。
李夢:“如果你們是相結婚的,我今天不會跟你說這些話,我知道你當時那樣決定,一定是因為對那時候的你而言,結婚是更好的選擇。”
“但每個階段的狀態都在變化,以你們兩個現在的況,雙頂流,結了婚卻不能合,狀態又不是單,兩頭撈不著好,沒有明確的定位,實在是耽誤發展。”
或許是見簡桃沒有說話,李夢又問:“而且你就打算這樣?下半輩子就跟一個不喜歡的人湊合下去?”
簡桃抬頭:“我沒有——”
表述于此戛然而止,如同在聽到某個關鍵詞時,下意識給出反駁,然而當幾個字說出口后,又忘記了,自己究竟是想反駁什麼。
不認可經紀人百分百的正確,但毋庸置疑,那些話里,也有需要再思考的事。
和謝行川之間的,確實太過模糊。
盡管從新西蘭回來之后,能微妙地察覺到一些變化,但二人似乎也從來沒有開誠布公地談過,彼此對當下的看法,他們之間究竟算什麼,以及,對之后的打算。
結婚那年沒有選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然而到現在,已經能夠掌控自己要去的方向,當年的那些愿景,也早已一一實現。
或許是該好好想想,和謝行川的以后。
總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過一生吧?
思索之后,簡桃緩緩開口。
“我知道你說的,我也有我自己的思量,”握著的水杯了,“也不能這麼霧里看花一輩子,晚點的時候,我會跟他談一下。”
*
謝行川回到酒店正是下午。
五點多鐘的景,卻已有了下雨的預兆,天幕比正午時灰了些,空氣里也涌著躁悶。
他在玄關調了一下中央空調,再往走,腳步卻又頓住。
床面被人收拾得干凈整齊,床頭柜上卻略顯雜,屜被人拉開,東西也散落在桌臺,像是有人翻找過什麼,最后又忘了收起。
他思緒游走,片刻后收回,腳步緩慢地朝床頭走去,舉目所及,視線也變得清晰。
兩本結婚證,一些度假時的機票和門票,還有結婚的戒指盒。
驀然之中,昨晚的詢問閃回過腦海,問公司是否回到他手中時的表還歷歷在目,不太專注卻又關心地詢問最后的結果,仿佛別有所思,想開始準備些什麼。
總歸是如此,他擔心的事,不會因為害怕就不發生。
在簡桃眼里,自己和結婚就是為了暗中奪回公司,而一旦他真的將公司拿回,是否也覺得自己的使命已順利完,從而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離開?
畢竟現在,或許已經可以完全不需要他。
他知自己昨晚已開始心神不寧,見半晌不回答,甚至想要追問,然最終也是忍住,自欺欺人似的,覺得只要不繼續問下去,不想聽的答案就不會出現。
然而今天,到底還是在看這些東西了。
一向瀟灑,對更是輕拿輕放,沒有負擔和掛念,離開他或選擇他,也許和拍一部戲再殺青的過程并無不同。
心臟像是跟著被浸片漫無邊際的海域里。
不知沉默地站了多久,手機震響起,是經紀人提醒,他下午原計劃是去趟公司。他沉聲道不去了,那邊追問兩聲,他卻再沒有回。
清早被打開的窗,這會兒冷風正一陣接一陣地倒灌,嘩啦啦地吹窗簾。
掛斷電話,謝行川扯了椅子坐在一旁,思緒像被扯斷的線,斷斷續續地播放,一些零碎片段沒什麼章法地在眼前放映,全是有關從前。
待他回過神來,手邊的一疊便簽紙,已經全被他疊了星。
總不能這麼坐下去,但又不知要去哪里,他扯了外套徑直下到停車場,這層是他的專屬區域,一直只有他和簡桃才能進。
口有車燈在閃,他凝神去看,簡桃的商務車從那頭筆直駛來,然后在他面前停下。
“你怎麼正好在?”簡桃驚異,而后拉著他朝一邊走去,“正好,我有個東西掉你車上了,你帶車鑰匙了嗎?”
“帶了。”
二人走到他車旁,簡桃拉開副駕駛車門,坐在位置上找了會兒,翻出一張燙了金的邀請函,又收到條新消息,索直接點進去看。
是夢姐發來的位置提醒,一點,手機就直接開始導航了。
簡桃還沒來得及關停,謝行川已經將車門落了鎖,在駕駛座問:“要去哪?”
“前面的會展中心——”
“我送你。”
后面還有半截話沒說完,然而被他這麼一截斷,也沒法再說。
會展中心離得遠,他開著自己的車,應當是不能走正門的,簡桃思索著該走哪條道,才能更好地避開狗仔和工作人員。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他不要開車送,但約覺得今天的謝行川不太對勁,推卻的話兩次三番到了邊,看著他的表,又不好再說。
算了。
但他應當是悉路況,選了條無人的通道,簡桃手指扣在安全帶上都準備下車了,車繞過一圈,又開往別的方向。
醞釀了一天的暴雨終于落下,由緩漸急,他沒開雨刷,車在路旁停下。
兩旁的棕櫚樹堅不可摧,仿佛不會低頭,搖簌的枝葉盛住下落的雨水,在車窗邊沿游走出蜿蜒的痕跡,雨聲大到聽不清窗外響,灰蒙蒙的霧氣包裹車,如同世界末日。
簡桃一時恍惚,不知道該慨這突如其來的陣雨,還是嘆這場景悉。
最終,選擇了后者。
“上次看到這麼恐怖的天氣是不是也是跟你一起?”回憶道,“什麼時候來著,之前……軍訓?”
高二軍訓的哪一次,作為副班長總是有些責任心,清點了人數發現不對,才想起謝行川還站在臺下。
說要拉他上來,頭頂雷聲轟隆,接著暴雨傾盆,還好沒落到這里。
“嗯。”
謝行川這麼答了聲,若有所思似的,簡桃見狀也沒想打斷他,轉過頭,耐心地等這雨停。
然而數秒之后,他又開口:“什麼時候進場?”
剛已經看過時間了:“還有一會兒。”
“正好——”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一模一樣的句子,簡桃驚異地停頓了會兒,見他抬了抬眼,“你說。”
“你今天怎麼這個表,讓人不自在,”輕咳了聲,“有什麼事嗎?”
“還沒。”
還沒?那就是快有了?
這麼想著,奇怪地攏了攏手臂,但沒過多糾結。
和夢姐討論的那件事,現在正好有機會談。
側眼看向謝行川,“你是怎麼看我的”幾個字呼之出,然而被他盯著,這話就莫名顯得有些僵,轉念,決定自己先說一說,最近對他的看法。
也許這樣就能順利地,雙方對彼此打開了吧。
想了想,聲音放輕了些:“去新西蘭之前,跟你的旅行,除了和鐘怡他們一起,好像就只有婚后那一次度假了。”
話一出口也驚訝,自己似乎沒用過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目又落遠了些:“那時候只覺得,其實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
“但是回來之后,發現你其實也有多優點的,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是那種事事都得讓人捧著、照顧著的小爺,但其實,很多事你一個人也能行——”
車外雷聲轟隆,大雨傾盆,他想起每一次拒絕別人都會用這樣的方式,大概褒揚過,會顯得結果沒那麼鋒利。
無端地,記起高三那年,江蒙給他寄來張門票,說簡桃在禮堂有表演,要不要來看。
一千多公里,幾小時的車程,他用了最快的速度還是沒有趕上,抵達時早已演完,站在場外吃鐘怡遞來的烤紅薯,咬了滿滿一口,被燙到前仰后合,最后眼尾都是淚痕,在雪地里追著鐘怡打。
被在腳底踩碎的雪聲,他此刻仿佛仍能聽得清晰。
那天穿著厚重的面包服,里面就是表演時的芭蕾,可惜即使他以余掃過千千萬萬遍,那個隆冬,也沒有拉下過一次拉鏈。
他也沒有見過哪怕一秒鐘,穿著舞的,十七歲的。
總有憾如影隨形,結束后的燒烤店里,江蒙和鐘怡問起他的近況,學校如何,覺怎麼樣,只有裹得像個棕熊,就坐在他對面,手里拿了串烤,聲鎮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說:“怎麼瘦了這麼多。”
后來不知又聊了什麼,和鐘怡又笑起來,重復至練的余里,燈火模糊暈。
他只是那一瞬突然在想。
如果不能上同一所大學,以他們微弱的緣分,這輩子,應該不會再見了。
他想見,所以去見了。
如同這些年他所有貪念都是有關于,他也去要了。
唯獨此刻。
終于此刻。
說著他如此悉的開場白,最后一妄圖維.穩的決心轟然碎裂,搖搖晃晃的所有念如同瓶中水,于這一刻傾瀉而出。
既然怎樣都是結局——
他終于開口。
“我也不是什麼都行。”
簡桃怔住。
雨勢狂驟如同末日已至,蓄積的水潭中世界顛倒,高傲筆直的棕櫚低下自己的頭顱,垂落下樹冠上的枝葉,仿佛獻祭最脆弱的心臟。
聽見他說。
“簡桃,我沒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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