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膳的景,寧晏吩咐如霜去打聽燕翎行蹤,商議回門一事。
倒是榮嬤嬤先掀簾進了來,掃了一眼四下無人,便來到旁低聲道,
“姑娘,不知原先姑爺房里有無人伺候,旁人家新婦進門,得給通房名分,也不知燕家是個什麼規矩。”榮嬤嬤目的是想清明熙堂的底細。
寧晏正倚在炕上繡花,忽聞這話,連忙坐直了子,眨了下眼,“是這樣嗎?我倒是忘了問了,要不喚老嬤嬤來問個清楚,看是哪個丫鬟,帶來跟前瞧一瞧。”
榮嬤嬤領命而去,不多時,原先伺候燕翎的老嬤嬤,笑瞇瞇被攙了進來。
老嬤嬤是長公主留下的人,眼里只有燕翎,一想起小主子正兒八經娶了媳婦,笑得見牙不見眼,明白榮嬤嬤來意,一坐下來便開門見山道,
“夫人放心,咱們爺沒那些七七八八的糟心事,除了老奴,自小也就兩個小廝伺候著,別說是丫鬟,便是使婆子都不樂意瞧見....”
寧晏稍有幾分訝異,上京城里的哪個爺屋子里沒兩個通房,便是父親也有姨娘通房數人,最厭惡這等行徑,不想燕翎倒是潔自好,如此最好。
老嬤嬤著寧晏那兩個淺淺的酒窩,不知怎麼了傷心事,枯瘦的手拉住,哽咽道,
“若公主殿下在世,瞧見這般花容月貌的兒媳,不知該多高興呢....”
................
不一會如霜回來,說是燕翎去了都督府,晚膳不回來吃了。
寧晏越發憂心明日回門的事,遣榮嬤嬤去尋二夫人秦氏要個準信。
秦氏倒是熱,與榮嬤嬤道,
“嬤嬤盡管回去,這麼重要的事我豈能忘了,放心,回門禮已備好,同去的婆子也安排好了,明日嫂嫂只管高高興興回門吃席。”
待將榮嬤嬤送走,秦氏臉上的笑很快落了下來,扭頭問心腹管事,
“回門禮單擬好沒?拿來與我瞧一瞧。”
管事從兜里掏出單子,卻不急著遞過去,而是著榮嬤嬤走遠的背影道,
“長公主過世后,燕家的聘禮與皇家陪嫁的大筆嫁妝產業全部歸于世子,世子爺又有手段,私庫里堆著金山銀山。相比之下,咱們公中卻吃得很,這些年二房與三房靠著咱們長房打秋風,是進的,出的多,賬面越來越難看,這回世子娶妻,國公爺一口吩咐公中辦,足足花去了一萬兩銀子,眼下回門禮又讓咱們?了有失國公府面,多了誰又的起?”
秦氏抱臂靠在門檻,冷冷睨了他一眼,“有什麼主意就直說。”
管事的陪了個笑臉,“要不,咱們單子上擬得好看些,里實則沒幾件好東西,再把單子給陳管家過目,陳管家哪里舍得世子爺丟臉,回頭必定添磚加瓦,這樣一來,里子面子都有了,咱們盡到了禮數又不虧,您覺得如何?”
秦氏出個滿意的笑容,扭著腰肢掀簾進去了,“就屬你伶俐,這事兒你去辦吧,了,有你的好。”
管事的又將單子收好,回到堂屋修改了幾筆,笑瞇瞇往前院踱去。
陳管家是燕翎心腹,平日替他管著賬目,燕翎的賬目很簡單,進的多出的,陳管家平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將賞賜與進帳登記造冊。
秦氏的心腹管事來尋他時,他正在查看春收的租子賬單。
“陳老哥,這是明日世子夫人的回門禮,二夫人忙著伺候老夫人晚膳,我一時不好去打攪,想請您睜睜貴眼,瞧一瞧這單子可妥帖?”
陳管家接過禮單,瞄了下,便知對方來意。
一句閑話也沒有,“行,這事我接手了。”
管事聽了這話,心里樂開了花,再三陪笑離開了,暗忖是不是以后世子夫人的事都可以賴給陳管家來料理。
陳管家將單子往燈下一湊,細細掃了一眼,嫌棄地搖搖頭,當即重新擬了回門禮單,待燕翎夜里回書房,立即遞了上去,
“世子爺,這是明日去寧家的回門禮,請您過目。”
燕翎愣了一下,抬眸看他,“回門?”
若非陳管家提醒,他當真忘了這茬。
并未接禮單,也不曾瞅一眼,只道,
“你看著準備。”他手里一堆軍務,本不可能在這些小事上費心,至于秦氏那些把戲,更沒功夫搭理。
陳管家一看燕翎這模樣,便知他忘了回門一事,連忙勸道,
“爺,您新婚夜怠慢了世子夫人,明日回門可一定得去,否則你讓世人如何猜想夫人。”
燕翎聽了這話,神慎重幾分,他只是與寧晏不,并非嫌棄。
“我知道了,你告訴,我明日會去。”
寧晏這廂得了陳管家回復,著實松了一口氣,秦氏不知自己這些小把戲差錯幫了寧晏。
次日晨萬丈,寧晏早早梳洗,留下榮嬤嬤,帶著如霜如月出了門,側門套好了兩輛馬車,一輛用來乘坐,另一輛裝著回門禮。
寧晏到時,門口只陳管家在吩咐人抬賀禮上車,
“請夫人稍候,世子爺手頭正有些事...”陳管家客氣并歉意地笑著。
寧晏含笑搖搖頭,“無礙的。”可不指燕翎能多給面子。
在馬車里坐了半晌,二夫人秦氏才帶著幾個婆子姍姍來遲,
“哎喲瞧我,卯時起的,忙得腳不沾地,這國公府呀,每日大事十多件,小事更有上百件,我一時走不開,誤了時辰,沒耽擱嫂嫂的事吧。”
晨將張揚的臉映得發紅。
寧晏淡淡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秦氏當即一副當家夫人的架勢,對幾個婆子耳提命面,吩咐們跟好寧晏。
“咱們國公府的規矩,你們是曉得的,必定要伺候好世子夫人,莫要在寧家失了面....”
婆子們正要領命,卻見后傳來一道寒聲,
“帶這麼多人作甚?”
他要盡快去,盡快回軍營,帶著一眾走路的仆婦豈不礙事?
寧晏也有些不了秦氏的做派,笑著接話,“二弟妹過于客氣了,今日堂姐與三皇子也回門,咱們不必與皇子爭暉。”
燕翎聽了這話,意外地看了一眼寧晏,大步上前翻上馬,也沒管那些婆子,只道,“出發。”
燕翎的小廝將馬夫趕下來,親自替寧晏趕車,馬車循在燕翎后,快速往寧家趕去。
留下秦氏面青一陣白一陣,自討沒趣。
寧晏深居簡出,坐馬車的機會不多,今日這馬車顛簸的厲害,卻只能強自忍著,后來還是如霜見難,氣狠狠掀開車簾,吩咐小廝慢一些。
也不知誰擱了兩套茶在小幾上,莫非還以為燕翎會與同乘?
到了寧家大門口,寧晏捂著口,迫不及待鉆出馬車。
正抬眼,卻見對面石獅子,三皇子溫地站在馬車旁,要攙堂姐寧宣下宮車,
“哎呦呦,你小心些,來,我來抱你...”
寧宣扭扭地拽著繡帕鉆了出來,一副雙打不好走路的樣子,經過事的婆子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輕輕捂笑,寧宣越發臉紅了,又又嗔地瞪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朗聲一笑,大方上前去抱。
寧宣正要倚到他懷里,冷不丁瞥見寧晏也在,臉僵了一下,迅速尋了一番燕翎的影,見燕翎已立在臺階上,目正朝這邊看來,臉上不尷不尬的,沖三皇子委屈搖頭,“無妨的,我自個兒下來....”
燕翎看到這一幕,忽然意識到什麼,朝寧晏去。
寧晏卻沒瞧他,而是默不作聲上了臺階來,二人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均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候著三皇子夫婦上前來。
三皇子是個爽快人,一上來便握住了燕翎的手臂噓寒問暖,還順帶過問了寧晏。
寧宣目有意無意往燕翎上瞥了幾道,寧晏想不注意都難。倒是燕翎,目不斜視,只與三皇子話了幾句閑,便一道進去。
寧家人全都聚在前廳候著。
無論是對三皇子也好,還是燕翎也罷,寧家人都十分客氣周到,堂姐寧宣更是被眾星捧月簇擁著往后院去了,反倒是寧晏被習以為常地冷落在一旁。
午膳時,男人們在前院喝酒,眷都在老太太正堂吃席,寧晏打算用完膳便回自己院子收拾些舊,臨走時被老太太住了。
老太太也沒顧忌面子,當著寧家眾眷便問,
“你與世子圓房沒有?”
寧晏嚨梗了梗,臉上出幾分不耐煩。
老太太便知沒有,老臉拉得更長,
“本本分分伺候夫君,萬不可有半點差錯,更不能丟了寧家的臉。”末了,加重語氣道,“盡快跟世子圓房,也省的旁人在我耳邊嚼舌。”
寧晏無心與分辨,屈了屈膝,“孫知道了。”
扭頭出門檻,沿著東邊抄手游廊往原先住的偏院走。
過了一段花廊,走至藤架下時,后忽然傳來一道清凌凌的嗓音,
“三妹妹。”
寧晏回眸,見寧宣滿頭珠翠站在明里,笑容自信且嫵,
“若非我將這門婚事讓給妹妹,妹妹還不知要被祖母塞去哪個旮旯里?如今妹妹攀了高枝,見到姐姐也沒半分激,是何緣故?”
寧晏與寧宣姐妹多年,對的品再悉不過。
吃著里的,著鍋里的,什麼好都想占著。
寧晏一步一步邁向,眼底異常冷漠,“堂姐,新婚夜是你遣了人來告訴世子爺太后病重的事,你存的什麼心思,打量我不明白嗎?”
那夜聽婆子說是三皇子邊的人來傳訊,便知是寧宣所為。
寧宣眼底閃過一詫異,旋即勾著,
“怪我嗎?不見得吧?畢竟燕翎也可以不去呀?”眨眨眼,有恃無恐道。
寧晏聞言清冷地笑了一下,“沒錯,我怪不上你,只是,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裝好人。”
扔下這話,便轉離開。
寧晏自小孤單,閑來無事養了兩只小兔子,新婚之時不敢帶過去,昨日問了老嬤嬤,能不能養兔子,老嬤嬤卻笑著告訴,
“您是明熙堂的主人,自然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寧晏便管不著了,總之燕翎也不住后院,干脆將兩只兔子帶回去。
只是兔子有些難捉,一時半會沒捉到。
中途,前院來了一婆子催促,
“三姑,燕世子在門口等您,說是請您一道回去呢。”
寧晏抿了抿,瞥了一眼還在籠子里竄的兔兒,再想了想燕翎那張臉,權衡一番,淡聲道,
“你去轉告世子,讓他先去忙吧,我自個兒回去便好。”
燕翎要去忙公務,不必等,更何況,在眼里,兩只兔子可比燕翎重要多了。
待抱著灰撲撲的兔子出了大門時,卻見燕翎如壁刃,居高臨下坐在馬背上,眼神涼涼看著。
寧晏差點打了個趔趄,他怎麼還在這?
燕翎視線落在那兩只臟兮兮的兔子時,嫌棄地皺了皺眉。
就為了這兩個小玩意兒,晾了他半個時辰。
孩子家家的,都喜歡這種小東西嗎?
若非上午瞅著一個人孤零零去了后院,他也不必特意等回府,罷了,燕翎也沒說什麼,使了個眼神,示意快些上馬車。
寧晏這回不敢遲疑,抱著兔子小跑上了馬車,后面如霜如月都是灰頭土臉的,各自抱著養兔子的食盒與箱籠,頭都不敢抬跟著鉆了進去。
寧晏將兔子擱在懷里,靠在車窗上思忖,燕翎不曾丟掉這雙兔子,想必不介意養著吧。
忍不住出個甜甜的酒窩。
這一路長大,能讓快樂的事很,哪怕一點點樂趣都能讓高興很久。
燕翎也沒送回府,離開寧家那條街道后,便與分道揚鑣,朝都督府方向疾馳而去。
寧晏便明白,他特意等著是在顧及面。
將帶回的竹籠子安置在明熙堂后院,親自給兩只小兔子洗了個澡,將兒刷的干干凈凈的,扔了進去。
連著三日,寧晏除了去容山堂給長輩請安,余下的時便陪著兔子適應新的環境。
這兩只兔兒被養刁了,非得吃親自做的食,自來了燕國公府,寧晏便不曾下廚,為了安它們,愣是掄起了袖子,給它們小小做了一頓。
興許了換了個地兒,小兔子有些不適應,其中一只病懨懨的,趴在籠子里一不,紅彤彤的眼分外可憐著寧晏,寧晏心疼極了,喚如月備藥,晚風沁涼,寧晏打了個寒,將小兔子抱正房,換做平日從不會讓兔子出籠,今日形特殊。
燕翎便是在這時來到明熙堂。
余暉將落不落,天青紅加,他的俊臉在忽明忽暗的線里。
他來的突然,等到寧晏發現他時,人已到了門口。
燕翎一眼看到寧晏懷里抱著的兔子,眉頭頓時皺得死死的。
兔子十分機敏,面對陌生人的氣息,立即生出警覺,前一瞬還病泱泱的小兔子,下一刻突然從寧晏懷里蹬出,往左后方竄去。
閃電般劃過博古架一角,白的影子一晃而過從窗口躍出。
一只彩雙魚戲蓮的賞瓶“砰”的一聲,摔落在地。
寧晏看著滿地碎片,大腦一片空白。
燕翎本就不待見,卻摔了他的擺件,小臉煞白煞白的,扭頭撞上燕翎深幽的視線,目相對的瞬間,寧晏不假思索吐出二字,
“我賠!”
與此同時,手背被兔爪過,帶出一條紅的印子,鮮募的飄落下來。
寧晏當即將手往袖子里一收,正了正心神,小鹿般的眼眸難掩愧,
“我定賠個一模一樣的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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