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因生產傷了子，這兩年除了個別好的夫人到府上看，幾乎沒在外麵走過，突然大宴賓客，可謂是一時驚起千濤浪。

帖子剛發出去，就有那心思玲瓏的，稍一打聽便打聽到這次收到帖子的大半都是家裏男人職不高，且家中有小郎的人家，不免就會多想。

輔國公府世子今年已經十歲了，這個年紀訂下親事剛剛好。

可，以世子的份，什麽樣的高門貴娶不得？自家老爺高不低不就的，以前別說進輔國公府大門，就是遠遠看見宋家人也不敢盯著仔細瞧，這帖子怎麽就送到自己家了呢？

不會是送錯了吧？再看一眼帖子，名字住址都是自家的，還好還好，錯不了。

想不通就會與各自好的夫人聚到一起說上一，其中有那看得通的。

輔國公府本就戰功累累不說，還出了一位中宮皇後，太子都得喚老國公一聲外祖父。

這般顯貴至極的人家，就算給世子相看一個高門貴，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但樹大招風，為免紮了上麵那位的眼，結親反而要避嫌。

都不是蠢人，聽了稍微提了一句就能將其中彎彎繞繞剖析得清楚明白，對於自家能收到帖子真是又驚又喜，同天上掉餡餅砸到自己家也沒甚區別。

一個個拜完了菩薩，就開始數著宴會的日子，趁還有時間可勁打扮自家適鄰的郎。

添裳，打首飾，臨時請教習嬤嬤到家中給小郎們教規矩，教習嬤嬤忙得暈頭轉向，京中幾家名聲在外的首飾鋪子，繡房也賺得盆滿缽滿。

讓整個京城都好生熱鬧了幾日。

甚至有許多沒收到帖子的，也想方設法，又是送禮，又是攀，想讓邀在列的夫人在那一日能捎帶上自家郎。

不過大都隻能失而歸，先不談胡帶人進去會不會得罪國公夫人，這多一個郎自家就多一個競爭對手，傻了才會同意。

這般大的靜，自然沒逃過崇安帝的耳目。

崇安帝聽了又是一陣冷嗬：“瞧瞧，瞧瞧，不知道的還以為宮裏選妃呢。”

他不是不知道有許多人在背地裏罵他過河拆橋，說什麽狡兔死走狗烹，可一個輔國公府世子的影響力就這般大，他能不忌憚嗎？

真該讓那些人也坐到他這個位置來試試，就不信他們睡得著。

“陛下息怒。”李公公忙垂下頭勸：“其實這事對陛下來說反而是好事，宋世子訂下親事，那小郡主日後就不可能再與輔國公府扯上幹係……”

異國郡主，若不嫁到大夏遲早是要回去的，這般不論能不能和皇家聯姻，至不用擔心輔國公府那頭了。

崇安帝一遇到輔國公府的事就容易上頭，聽他這麽一說也冷靜了下來，再看一眼探子上來的宴客名單，都是三品以下沒什麽實權的文家眷，最後那點不悅也散得一幹二淨。

“哼，算他們識相。”

有您這樣一位多疑的帝王，再不識相點墳頭草怕都三丈高了。

李公公心裏暗暗替老國公爺委屈，說句大不韙的，老爺子要真有不臣之心，這天下怕不是早就姓宋了。

要知道當年先帝駕崩，各地藩王趁之，還是老爺子親自帶兵平叛才讓陛下坐穩這個皇位，沒有老爺子，哪來陛下如今的高枕無憂？

這也沒過去多年，陛下怎得就把那些事忘了，一筋認為宋家有不臣之心呢？

咳咳，他要是老爺子，定是什麽都不管，等叛軍把陛下殺了再出來清君側稱帝……

當然，這種殺頭的話他也就敢自個在心裏想想，那是連做夢都不敢囈語的。

崇安帝這邊如何想的李氏不管，想著要給兒子相看，恨不能生出對火眼金來，到時候把各家小郎從裏到外看個徹才好。

宋國公如今在禮部擔了個閑差，早早就出門了，李氏帶著龍胎一道用罷早膳，趁給自己收拾的功夫，召來邊的大丫鬟碧珠吩咐了幾句。

……

宋璟辰素來是個自律的，哪怕今日休沐，也沒貪覺，一大早起來先在院子裏練了半個時辰功，沐浴換了清爽的裳又一頭紮進了書房。

碧珠過來時，他這邊剛擺上早膳。

聽得李氏讓碧珠傳的話，宋璟辰眉頭一擰，轉瞬又恢複常：“回去稟了母親，我知道了。”

等碧珠離開，宋璟辰抿了抿，對在一旁愣神的隨從吩咐：“早膳撤了吧，再備輛馬車。”想到什麽頓了下繼續道：“順便同楊叔說一聲，無需另派馬車去接範大哥了，一會我會去鹿鳴書院接他。”

“是。”隨從下意識往外走，對院裏的下人吩咐了一通才反應過來，又繞回來，囁嚅著開口：“夫人隻世子避著點，不是非要出府的。”

宋璟辰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隨從以為他不知道，撓了撓頭：“夫人今日怕是要給世子相看，世子不去悄悄看上一眼嗎？”

“有甚好看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此事自有母親做主。”說吧宋璟辰自顧往外走。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那日從宮宴回來就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母親作會這般快。

也是他這些時日為了避著那丫頭，整日早出晚歸，連母親院裏都未去才沒收到消息，不過也不重要了。

他說得平淡，反倒隨從急得不行，忙小跑著跟上去，苦口婆心的勸道：“總歸是日後要與世子相伴一生的人，您看上一眼，若夫人相中的您不喜歡，咱們也能及時阻止不是？”

宋璟辰步子都沒停頓一下：“沒必要，我相信母親。”

退一萬步說，相看也沒有當場訂下來的，母親看上了誰等他晚些回府自然能知曉，若對方真不好……

算了，好不好都無所謂，日後娶進門了也是整日待在後院，同母親相的時間多，母親喜歡就好。

宋璟辰盡量忽略心底的那抵，接下去無論隨從怎麽勸都不再開口。

不過學之年，偏生端得跟個大人似的，對自己的親事也渾然不在意。

隨從那個急呀，等上了馬車，已經開始口無遮攔起來：“世子的親事要真訂下來了，郡主可怎麽辦喲，我還以為郡主日後定是世子妃呢。”

“也不知道郡主知不知道這事，要是知道的話指不定多難過呢，不過以郡主的本事，應該會去攪和吧？要是真能攪和掉就好了。”

是的，他勸自家小主子留下，就是打著小主子眼高，一個郎都看不上，從而讓這場“相看”宴有始無終的主意。

一上車就拿了本書看，將他的絮絮叨叨無視了個徹底的宋璟辰總算抬起了頭：“胡說什麽？”

隨從哭喪著臉，活像自個被人拋棄了：“郡主多好啊，滿心滿眼都是世子。世子這些日子不在府上，郡主每日都要來問上兩回，大多時候會拎著點心吃食，聽說世子不在，就讓小的把糕點分下去給大夥吃……郡主長得好，說話總帶著笑，從不擺架子，小的覺得這世間也唯有郡主這麽好的郎才配得上世子……”

“時安！”宋璟辰出聲打斷他，蹙眉道：“這些話以後莫要再說，沒得壞了人郡主的名聲，讓軒轅皇室的人知道了，誰也保不住你。”

等自己定了親，小丫頭就不會再說他們是天生一對兒這種胡話，更不會一口一個“相公”喚他了吧？

宋璟辰抿了抿，手上明明是自己最喜歡的一本遊記，如今也看不下去了，將書放到一旁，幹脆閉目養神起來。

說到子名聲，那可是比之命還要重要的東西，時安更難了：“郡主不在意這些，可見真是慘了世子……”

“看來二殿下說得沒錯，我平日裏果真是太縱著你了。”宋璟辰涼涼的睨了他一眼。

時安一愣，忙用雙手捂住：“小的閉。”

宋璟辰：……

鹿鳴書院在城郊外，雖比不上城中的四大書院，但裏麵多是寒門子弟。

範明遠兩年前才被老爺子派出去的人尋到接進府，由宋國公親自啟蒙並收為弟子，彼時他已是十歲之齡，相對高門子弟如雲的四大書院，鹿鳴書院反而是最適合他的。

一來不會讓他覺得不自在，二來高門大戶的孩子早早就開始啟蒙，他定然跟不上進度不說，時日長了，反而會喪失信心。

原城中的秋鹿書院也是不錯的選擇，但宋國公與鹿鳴書院的院長是舊識，能幫著照看一二，故而最終選擇了鹿鳴書院。

平日裏範明遠都是住在書院，隻休沐日回國公府。

馬車在鹿鳴書院的山腳停下，宋璟辰剛掀開車簾，就見一穿著青的年帶著一名小廝順著階梯下來，對方也看到了他，臉上帶上詫異之。

“阿辰，你怎麽來了？”範明遠快走幾步，外麵實在是冷，也不等宋璟辰開口便踩著車夫一早放好的腳蹬上了馬車。

馬車上放了一蹲盛了熱水的冰鑒，又點了碳爐，車簾子一放，隔絕住外麵的寒氣，再喝上一杯熱茶，整個人總算活了過來。

“母親今日在府上宴客，怕我衝撞郎，把我趕了出來。我閑來無事，便打發了要來接你的馬車……”宋璟辰笑了笑：“我猜你定是也不想回去，剛好我兩有個伴。”

書院十日一休沐，範明遠這麽久沒回去自是不知李氏在給宋璟辰相看，看他說得一本正經，不由笑出聲：“師母哪是怕你衝撞了人家郎？擔心有郎衝撞了你才對。”

在輔國公府兩年，範明遠早已沒了初時的小心翼翼，尤其是麵對比自己小兩歲，卻總是一副兄長做派，時常關心自己的宋璟辰，就更不會拘謹了。

府上隻有他們兩個相齡的年，每次休沐兩人都會湊在一塊兒，或各自看書，或下下棋，有時安這個話嘮在一旁，範明遠不免就聽了許多宋璟辰以往的事。

就比如說這設宴，每每府上宴客，什麽總有一二郎迷路跑到前院，什麽世子一出現就有郎崴腳，加上時安那嘖嘖稱奇的語調，說起來也是好笑。

宋璟辰了鼻子，也不解釋。

時安憋得難，一看到範明遠就想倒苦水，結果剛張開就被自家小世子斜了一眼，隻能訕訕的重新閉。

範明遠還覺得奇怪：“時安今日怎得像個撅了的葫蘆了？時全平日裏太過安靜，我還說讓他多學著點時安呢。”

時全是他邊的小廝，與時安不說話就會死的子恰恰相反，他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哪怕此時被自家公子點了名，他也隻是扯了扯角出一抹幹的笑來。

宋璟辰瞥了眼蠢蠢的時安：“他犯了錯，我罰他今日不準說話。”

時安：……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不知道！

宋璟辰也不理會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宴會怕是要過了午後才會散，午膳我們得在外麵用了。”

時安：下館子啊，悅來酒樓不錯，裏麵的香，尾魚翅都是一等一的味，珍饈閣也可以，一份八寶兔丁他能吃兩碗飯，還有一品齋的玉帶蝦仁，八寶鴨，花攬桂魚……

範明遠隻當他是為了躲來府上赴宴的郎，笑道：“去天香樓吧，我請客，不過現在時辰還早，咱們可以先找間茶樓聽聽書……”

時安：……

這邊兩人在商量著要如何消磨這大半日的時間，那邊李氏看著亦步亦趨的跟在自己邊，氣勢淩人的小佳佳，眼皮子就沒停跳過。

總覺得這次宴會不會太順利是怎麽回事？

——

小劇場：

時安揪著小帕子：我磕的cp原來是帶玻璃渣子的，嚶嚶嚶。

小佳佳：時安別灰心，給你加個繼續磕。

小世子：妻子就是放在後院的，娶誰都一樣。

小佳佳了拳頭：你再說一遍。

小世子深眼：若不能娶你，旁的是誰又有何幹係？

小佳佳：再給你一次機會！

小世子：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