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雷厲風行地給送了兩個初禮宮人。
個字高一點的月蘭, 主要教行.房時的禮儀;低一些的阿寒,不歸月蘭教的東西, 都可以教。
阿寒第一次來水瑤宮, 剛走進殿門,就給葭音塞了一樣東西。
驅散周圍宮人,阿寒看著手里的藥瓶, “這枚藥丸,姑娘可得小心取用了。行事之前先用溫水把它弄潤, 姑娘的子會更好些。”
攥著藥瓶,像攥了塊燙手山芋。
鏡容是在用午膳的時候踏進殿門的。
不知他遇見了什麼急事,像是理了一整夜,面看上去有些疲憊。他上還穿著那件青灰的袍,走進來時, 帶起一尾淡淡的檀香。
葭音趕讓阿寒先住。
好在鏡容只看了月蘭與阿寒一眼,以為們是尋常宮人, 便沒有過問什麼。葭音把他拉到飯桌前, 倒了一壺茶水。
“你還沒用膳吧, 喏, 以后有我監督你, 你也不許不好好吃飯。”
鏡容被按在座上,乖乖地拿起筷子。
轉過頭,吩咐宮人將桌上的葷菜撤下, 又炒了幾個素菜, 與鏡容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你的事忙完沒有?”
“嗯,”他吃了一陣, 忽然放下筷子, “小皇子尚且年, 我打算先輔佐他一段時間,待他年齡大些,再換個份出宮。”
無論是政事、禮樂、典律、兵法,鏡容樣樣皆通。
由他教導小皇子,定能為大魏培養出一位名垂千史的明君。
葭音也夾起一小竹筍。
“你要留在宮里,皇后娘娘不會起疑心?”
之前皇后信任他,是因為沈星頌信任他,再者,鏡容當時的份只是梵安寺的一名和尚。
而如今,他搖一變,為皇帝的皇長子,且擁有一堆擁簇者。除去皇帝要立嫡,剩下的立長、立賢,鏡容皆是不二之選。
鏡容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憂心忡忡的皇后將他傳喚到春熙宮。
的懷里,抱著同樣不敢言語的小皇子。鏡容站在一襲月下面,隔著一簾帷帳,朝殿上的子恭敬一禮。
他如今已不是和尚,行的自然不是雙手合十之禮。
皇后抱著小皇子,目變了變,“你原來不是和尚,是圣上流落在外的皇嗣……如今你又回來,也想同本宮的皇兒奪位嗎?”
的聲音凄凄切切,眸將信將疑。
聞言,鏡容面未,只抿了抿,將上的紅腫之抿藏了進去。
他放下行禮的手,走上前,將燈盞又點亮了些。
皇后與小皇子在簾帳后面,警惕防備地看著他。
當看見鏡容眉眼中的憫善之時,皇后娘娘稍稍一晃神兒,也知曉,這些日子面前這個男人對他們母子倆是極好的,也多虧了他的照拂,與皇兒才能撐到如今這一日。
皇后不想懷疑鏡容。
可聽到了外面那些風言風語,只是……太害怕了。
鏡容并沒有說什麼,燈影蕭索,將他的影子拖得極長。
“皇后娘娘。”
他輕聲喚,神與聲音皆是溫和。
小皇子在皇后懷中,抬起一雙驚懼的眼。
說也奇怪,明明外面的人那樣說他,說他是皇帝的皇長子,還暗中拉攏了齊崇,勢必有奪位之心,但是小皇子卻沒有那麼怕他。他的驚懼,是完全來源于母后的驚懼,小皇子約覺得,眼前的這位鏡容法師——啊不,眼前這位與他同父異母的皇兄,是一個好人。
一個極好極好的,良善之人。
是夜,鏡容同他們緩聲說,不會參與奪嫡之爭,甚至還立下毒誓。
聞言,皇后娘娘一怔,抱了懷里面帶稚的小皇子,人的眼中有諸多不解。
良久,抖出聲:“你不想奪位當皇帝,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鏡容垂下眼睫。
他的眉睫極長,極濃,垂下來時,像一把小扇。月落在上面,在他的眼瞼投下一層薄薄的翳,他面容白皙清俊,上的氣質,竟比窗外的月還要皎潔明亮。
片刻后,鏡容緩聲道:“我想待事之日,請求娘娘與小皇子放我與葭音出宮。”
“出宮?”
簾后的人一怔,“你的要求就這麼簡單?”
因為大魏皇室一脈單薄,皇族部有一條不文的規定。
若非是被皇帝親自廢除、放逐出京城,其余的皇族中人需得擁簇當今圣上,或為文,或為武將。
以此,實現宗室與外族勢力的抗衡。
“是,”他點點頭,“還小皇子日后擬一份詔書,還我自由之,準許我與葭音云游四海,不必再問皇城是是非非。”
這一回,到小皇子從皇后娘娘懷里探出腦袋。他出一只小手,緩緩抬起了前的帷帳。
皇后娘娘沒有攔著他。
鏡容迎上小皇子的目。
他才三歲,許多事都不懂,一雙眼懵懂地朝殿下來。小皇子只覺得,眼前這個人生得極為好看,眉目之間也沒有什麼殺氣,讓他很樂意與之親近。
他從皇后懷里跑出來,邁著小碎步,親切地抱住了鏡容的大。
聲音糯糯的,聲氣喚了一句:“皇兄~”
……
用完午膳,葭音看著他上那件灰青的裳,想去給他買幾件常服。
鏡容取了令牌,帶一起出宮。
“我已經讓人把凝也從林家接過來了,這些日子,在宮里面陪著你,多一個人說話總會好些。”
聞言,葭音點點頭。
“沈星頌也差了些宮來,但我總覺得,人太多反而束手束腳的。要不你把們都差出去吧,只留下月蘭和阿寒就好。”
鏡容沒有問月蘭和阿寒是誰,溫地了的頭,應好。
他們來到集市。
此時正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馬車行人,絡繹不絕。葭音披著狐裘大氅走下馬車,一腳踩在雪地里。
即使穿著厚實的靴,仍有些冷。
“我們先去給你買幾件裳。”
不喜歡宮里的裳。
宮里頭拿給鏡容穿的,都太貴氣了,不是紋金邊兒就是勾金線,葭音一點兒也不喜歡看。
私心認為,像鏡容這般如霜似雪的氣質,穿青衿直裰更好看。
鏡容似乎察覺到了的心思,也不穿宮里頭遞上來的那些袍裳,他里頭一件青灰的,外面同樣披著干凈雪白的大氅。
葭音跳下馬車,牽著鏡容的袖子,帶他進了一家店鋪。
“喲,二位客,里面請。”
店里的人一眼看見了葭音腰間所束玉佩,見那玉澤溫潤、質地不凡,猜想二人非富即貴,便趕忙迎了上來。
只見郎段窈窕,相貌昳麗,而邊的男子雖說著簡樸,可舉手投足之間,卻帶著飄飄然的清逸矜貴之氣。
非凡人也。
男子并未看他,目溫和,寸步不離地瞧著前的。
“二位客,是來看服的麼?”
掌柜的嘿嘿笑著。
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他早已經學會察言觀,只一眼,就看出來管事的是這位姑娘。
他便朝葭音道:“姑娘是給自己看呢,還是給姑娘的夫君看。”
“給我夫君看。”
這聲“夫君”是下意識口而出,喊完后聽見鏡容輕聲笑了一下,才發覺到不對勁。
了鏡容的手指頭。
“不許笑。”
男人聽話地下角,極為自然地將的手反握住。即便穿著這麼厚實的裳,葭音的手指仍舊很涼。
隔著寬大的袖袍,鏡容輕輕著的手指頭,試圖讓氣游起來,讓的手能暖和些。
“姑娘是要,還是要定做裳。”
掌柜的看了鏡容一眼,“若是要,我這里也有些合這位公子形的裳,公子要不要試一試?”
“先看看吧。”
方便些。
“不知公子喜歡什麼樣式的裳,小的人去取。”
葭音幫鏡容答道:
“不需要太華麗,款式簡單一點、淡一些的。喔,我夫君喜歡青和白。”
“得嘞!”
掌柜引著二人上了樓,不一會兒,便呈上幾件嶄新的袍。
“這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樣式,公子段、模樣都好,穿上定然好看。”
當鏡容換上衫后,葭音有些晃神。
這是第一次,看見鏡容穿尋常男子的袍。
雪白的中,外頭亦是一件白打底的衫,其上用墨繪了幅清清淡淡的水墨修竹,袂很是寬大,薄薄霧拂,雪袖尾無風自揚。
掌柜站在一側,靠著墻,有些看呆了。
鏡容低下頭來,看。
有些局促地問道:“阿音,好看嗎?”
“好看。”
拼命點頭。
鏡容是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你穿什麼都好看,”葭音由衷地道,“但我覺著比起先前那些服,這一更適合你。”
聞言,他有些靦腆地笑了。他笑時眼底盈著粼粼細碎的,像是星星淬了水,清澈又明亮。
看著眼前的絕人,一沖,手朝柜臺上指去,“掌柜,把這幾件裳都包起來。”
鏡容見狀,忍不住笑道:“音音這是要養我呀。”
“你如今的份,哪用我養你呀。”
葭音眨了眨眼睛,“我這是在賄賂你。等你以后發達了,可要給我買很多很多漂亮的裳首飾,還要帶我去吃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他一本正經道:“可是我離開京城后,沒有職,也沒有土地房屋,怕是養不好你。”
鏡容兩袖清風,一副要吃飯的模樣。
葭音頓了頓,沒想到他能這麼窮。
“是喔,你怎麼都不曉得攢錢。以后我跟了你,自己還可以唱戲賺些錢,你怎麼辦哦……”
扼腕嘆息,苦惱了好一陣兒,突然眼睛一亮。
”鏡容,不如你去給人算命吧!以你的名頭,肯定能賺不錢。”
堂堂一國圣僧呢!
“阿音,出家人是不算命的,只講究因果,”鏡容無奈地看著,“算命的那道士。”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