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裴大人居然也會金屋……
譚清音毫無察覺,像個小木偶一般跟在裴無側。
路過糖水鋪子時,裴無又給買了碗赤豆小元宵,直到吃飽喝足,裴無才帶著來到南鎮司。
譚清音知道鎮府司分為兩個部分,分別是南北鎮府司,唐鈺之前和說的那個詔獄是在北鎮司。
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慢慢地走,藕的擺隨著腳步晃,宛若盛開的蓮花。
裴無并未注意,他的步伐一開始就邁的有點大,等反應過來,側人早已落了一大截。
他停下腳步,回注視著。譚清音視線在鎮府司的建筑風景上,腳步輕靈,發髻上的步搖小幅度地晃晃,一臉擋不住的新奇勁。
裴無忽然笑了。
他發現,譚清音走路向來都是心不在焉的。
余注意到前面的影未,譚清音立刻抬起眼睛去看他,反應過來后,小跑跟上他。
“大人,你是一直在鎮府司辦事嗎?”譚清音問出心中疑,頓了頓后又額外加了句,“大人下回去北鎮司辦事,還能將我捎上嗎,我還想看看北鎮司。”
譚清音說話聲音細,左一口大人又一口大人,裴無聽著在耳邊嘰嘰喳喳,他淡淡道:“北鎮司不適合你去。”
聞言譚清音“喔”了一聲,垂下眼睛,“好吧。”
裴無拿出一塊令牌,遞給譚清音。
紫檀木的令牌,上面刻著金翅飛魚紋樣,中間“南鎮司”四個字。
譚清音眨了眨眼睛,抬眸詫異地著他,直直撞進他溫和的視線里。
“下次若想來這,拿著令牌進來便行。”裴無緩緩開口。
譚清音怔了怔,出手,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心里說不上的滋味,將令牌拿在手中,指腹輕輕挲。
廊道迂回,不多時,一隊穿飛魚服的錦衛路過,他們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拱手敬道:“大人。”
裴無頷首,并未與他們多言,他帶著譚清音向堂走去。
直至他們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廊道盡頭,有人開始捂佯裝咳嗽幾聲,眉間遞神。
平日里,他們當然不敢隨意揣度大人私下生活,但這還是大人第一次帶子來,實在好奇。
恰看見,迎門而進的祁明,他們走上前,追問道:“祁兄,大人邊跟的是誰?”
祁明面上恍然,與他們解釋:“那是夫人。”
眾人頓悟,心下明了。
……
鎮府司一院堂,這院堂極大,左右各有開間連通主室,里面擺滿案宗,數千有余。
譚清音驚嘆竟有如此多的案宗。
烏云橫陳,沉悶了許久的天終于落下雨,雨滴打在屋頂青瓦上噼啪作響,順著瓦片從檐角流下。淅淅瀝瀝的雨被風吹得飄進主室,裹挾著清冽之氣。
裴無關上屋門,隔絕了喧囂與寒涼。
主室里安安靜靜的,淡淡松木沉香從海棠香爐中繚出,四壁紅木書架上擺滿重要件與文書,桌案上也是整齊放著卷宗。
譚清音見了細眉微蹙,眸子里神復雜,向裴無。難怪在府里都看不見裴無的影,原來他這麼忙啊。
裴無往里走,他在一落地四扇屏風后停下。
譚清音跟在他后朝里探頭,朝里拂了一眼,目之是個小書房,與府里裴無那間書房陳設大抵一致。
“先在書房里待著,等外面雨停了你再出去看看。”裴無輕聲對說。
譚清音乖巧點頭,不敢太打擾他,“大人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人可以的。”
裴無在外,譚清音在里,兩人互不干擾。
連接彼此的仿佛還是那悉的松木香,一如在府里那般。
譚清音坐在里間小書房,面前放著一棋盤,左手執著黑子,右手執著白子,替行棋,正與自己對弈。
棋盤上黑白分明,譚清音卻舉著白子搖擺不定,食指抵在間,皺眉看著棋盤局勢,儼然被自己下了一盤死棋。
沉思了好一會兒,腦子里也沒想好下一步該往哪里走。放下白子,與自己投子認輸。
算了,跟自己較什麼勁呢。
屋外雨落聲漸漸勢小,穿云層,隔著門窗紙灑進屋,廊廡檐角殘留的雨水,砸在濯的青石盞燈上,滴滴答答。
裴無放下手中卷宗,他起往里間書房而去。
譚清音趴在桌案上,腦袋枕著胳膊,影一不。烏墨般的青垂在肩上,細頸在烏發掩襯下白膩一片,臉蛋與細腕相,出痕跡。
紅微微嘟著,睡得香甜。
裴無輕斂了呼吸,他拿起一旁架上的披風,躬蓋在譚清音上。
轉之際,忽然瞥見放在桌案一角的棋盤,裴無腳下步子緩了緩。
他停下注視片刻,長指執起一個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一,吃掉黑子,困頓的局勢瞬間清明。
門外忽地傳來叩門聲。
裴無抬眸,他收回手,向外走去。
“大人,三皇子來了。”祁明站在門側稟報。
裴無沉默許久,沉靜如水的眸中泛起一不易察覺的戾,他沉聲:“讓他進來。”
現如今皇帝年老昏聵,沉迷仙道。各皇子私底下蠢蠢,招兵買馬,建立一方勢力。早年有皇子篡位之心,晉帝直接殺了自己兒子。晉帝或許早有預料,這些年他也是將兵權牢牢掌握在手里。
陳王一白玉錦袍,手持金玉線骨扇,見到裴無他面上迎笑。
“裴大人。”
裴無姿如松,并未向他行禮,他看向陳王,直接問:“殿下有何事?”
陳王被人直接點明,他滿心尷尬,但還是客氣道:“本王上次說的事,不知裴大人考慮如何?”
太子背后有皇后母族及周國公相持,而他母妃僅僅是個貴妃,背后勢力并不足以支撐他。裴無是父皇邊重臣,又與首輔兒結親,若是能將他籠絡到自己門下,自然是一大益。
裴無冷聲:“殿下,我早已說過,你的皇權大業我不摻和半分,也不興趣。”
陳王面上有些掛不住,臉難看,之前裴無就已拒絕,沒想到他這次親自登門,還是如此。
僵持之際,里屋突然傳來一聲重落地聲,接著一陣子低低地驚呼聲,聲音很小,但陳王還是聽見了。他目震驚死死盯著里屋,神幾分異樣,輕蔑道:“沒想到裴大人居然也會金屋藏。”
他還以為裴無是什麼不近的男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屏風隔檔,裴無知道他瞧不見什麼,但他還是側擋住陳王視線,皺眉道:“殿下說笑了,里面是子。”
陳王聞言臉微僵,他悻悻收回視線。
“殿下慢走,就不送殿下了。”
陳王聽出裴無這是給他下了逐客令,他咬牙,帶上三分惱意,“那本王就先告辭了。”
他拂袖離開,不過是他父皇養得一條惡犬,待他登上皇位,必他好看。
譚清音枕的手臂酸麻,睡夢中活了一下胳膊,沒想到手不經意掃落了案上放著的硯臺。
“砰!”一聲沉悶落地上,譚清音猝然驚醒坐起。
杏眼迷惘,鬢發微,怔怔地看著傾倒在地的硯臺,瞌睡全無。硯臺里還有半干的墨水,全灑在了地上。
譚清音手忙腳地拿起桌案上的宣紙,站起蹲在地上,將宣紙蓋在墨水上,用手拭著。墨水很快浸宣紙,沾在的手上。
裴無到里間時,譚清音正蹲在地上,用宣紙著地上墨水,細白的手指上盡是墨水。
頭頂忽然一片郁,譚清音抬頭,就見裴無站在面前,他量很高,擋在前,像是一座高山,得人不過氣。
訕訕道:“大人,我不小心把硯臺倒了……”
裴無輕嘆一聲,他沒說話,轉向外走去。
譚清音見狀鼓了鼓臉,腦袋垂下來,手指局促地摳著宣紙。他肯定是生氣了,給他惹了這麼多麻煩,肯定早就不想理了。
譚清音胡思想著,咬著下,眼眶酸楚,眸底漸漸泛起水霧。
裴無再進來時,手中端著一個木盆,看譚清音還蹲在原地。
“過來,把手洗干凈。”
譚清音悶悶嗯了聲。
剛睡醒,又蹲在地上許久,乍起時頭暈目眩,向前跌了一步,地就要倒下,裴無本能地扶住,手攬在譚清音腰間。
兩人的極近,鼻息間盡是對方上的氣息。
譚清音偏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又哭得樣子。
裴無發現異樣,他眉頭鎖,輕聲問:“哭什麼?”
話一落,譚清音忍不住,大顆淚珠滾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都止不住。
努力吸了吸鼻子,哽咽著,“你是不是生氣了,我那麼麻煩……”
裴無與對視,從潤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無奈的臉,他驚嘆于整日想得那麼多,更驚嘆為什麼那麼多的眼淚。
“我沒生氣。”他溫聲說。
裴無想讓把眼淚掉,又見滿手污漬,他抬手,指腹薄繭過漉漉的。
眼淚是滾燙的,指腹是溫涼的。
譚清音閉了閉眼睛,咬著,竭力想止住哭泣。
見停下哭泣,裴無握著的手腕帶到木盆前,卷起的長袖,將雙手浸在木盆里。
清水漫過的雙手,直至纖細白的手腕,裴無取過一旁的澡豆,打在手上,大掌著手上的墨水。
清水漸漸渾濁。
譚清音全程都是木木的,看著裴無的手掌包著的小手,細致地洗去指間墨水痕跡,澡豆化開,的手像條游魚一般,在裴無掌中來去。
十指握洗,白的手掌心被的微微泛紅,譚清音莫名的臉頰滾燙,哪怕知道裴無只是在幫洗手。
低下頭,不敢暴自己的赧,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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