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有約莫兩秒鐘的沉默。
然后是云止風最先發難。
他拿出了此生最真誠的態度, 誠摯道:“江兄是大師兄,養活一群師妹不容易,一路上吃穿用住都得你心, 我孤一人能得你們庇護已經不易, 又怎麼能再搶江兄的工作機會,所以這倒夜香的活計,非江兄莫屬。”
他長相俊, 表真誠,言辭懇切, 這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無不容。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長得是真的好看, 扯謊的時候看起來就十分的有說服力。
眾人神頓時搖。
江寂除外。
江寂沒想到云止風這麼個濃眉大眼的人此刻也這麼坑他, 一時間臉上全是被背叛了般的震驚。
宋南時看得都于心不忍了起來。
這時候柳老頭也顧不上看熱鬧了, 他想到萬一是江寂這傻小子去倒夜香了, 自己豈不是也要跟著去?于是當場就急了。
他大吼道:“還不說話!再不說話你就真去倒夜香了!”
江寂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他當然不想去倒夜香。
夜香的鞭策之下,江寂大腦飛快轉, 直接超水平發揮, 演技棚。
他表比云止風還誠摯,聲音比云止風還懇切, 緒飽滿道:“云兄,你快別和我客氣, 我們師兄妹幾個互相扶持相互幫襯, 哪怕是我這個當師兄的不爭氣要靠師妹們一段時間,日子也還是過得去的, 但云兄你前不久才家破人亡, 我是黑了心肝才會搶你的工作啊!”
“家破人亡”這四個字一出, 直接把在場眾人給鎮住了, 別說不知的宗主府眾人,連宋南時他們都傻了。
但仔細一想……云家也確實家破人亡了。
啊這……
云止風自己也震了一震,但他好歹當過這麼多年麒麟子,不聲地收起表,并且很快組織好語言反擊。
他嘆息道:“江兄一個人拉扯幾個師妹難道就容易?好不容易師妹們長大又有此無妄之災,江兄比我更需要工作。”
江寂也嘆息:“不不不,云兄從前家境殷實卻淪落至此,云兄才比我更需要這份工作。”
兩個人反向給對方賣慘,恨不得直接把對方說千古最慘。
說得宋南時自己都快以為他們全都是世凄慘的小可憐了。
說到最后屏風里的夫人都快坐不住了,招了招手讓管事過來,不由得問道:“這幾個人是何來歷?這經歷也未免太凄慘了些。”
管事記得清楚,直接道:“他們都從中州城來,中州城不是剛遭了兇災嗎?這幾個就是害者,那幾個修和那姓江的修士是一個宗門的,宗門直接在兇里沒了,這才出來討生活,那長得最好看的和他們不是一個宗門,但好像是朋友來著,聽意思是直接家破人亡了,這才結伴出來的。”
夫人聽的沉默良久,幽幽一嘆:“天災人禍、世事無常,也是群可憐的。”
管事也嘆氣:“誰說不是呢,但都到這時候了他們還不忘了想到彼此,也是有有義的。”
夫人聞言,神恍惚了片刻,低聲道:“是啊,有有義。”
夫人似乎是被這句話給到了,出神良久之后,終于開口:“好了,你們都不必再謙讓了。”
一開口,正說到白熱化的兩個人先后停下,但仍舊死盯著對方。
一個誠懇。
一個真摯。
在外人看來這就是絕境了也不忘了把生的機會留給對方,簡直天地。
但宋南時只看到了兩個人之間越來越濃的火藥味。
就突然想,他們在原著里打生打死的,總不會是因為今天這盆夜來香吧?
宋南時:“……”
此時,夫人已經示意人挪開屏風。
眾人下意識看了過去。
宋南時就看到了一個幾乎稱得上是艷四的人。
一時間有些愣神。
就在愣神的時候,這艷四的人開口了。
緩緩道:“我許久沒見過你們這般有有義的人了。”
云止風和江寂對視了一眼,面不改道:“夫人謬贊。”
說完同時瞪了對方一眼,暗地里火火藥味十足。
那夫人卻抬了抬手,道:“你們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但我本意是只想招一人的。”
這麼一說,眾人就知道,這是要親自選人了。
云止風兩人神繃。
然后就聽夫人道:“可你們都這般為彼此舍生忘死了,我又怎可不人之?”
兩個人豁然抬起頭,紛紛覺得不對,一時間面大變。
夫人繼續道:“我們家也不缺這口吃的,既然如此的話,那你們兩個都……”
話說到這里,云止風幾乎已經知道后面要說什麼了,哪怕是冷靜如他,一想到今后要和江寂一起倒夜香,也不由得心如死灰。
江寂也是這麼想得。
然而下一刻,峰回路轉。
“母親!”
一個年的聲音在庭院中響起,打斷了夫人未說完的話。
眾人下意識看過去,就見一衫華貴的年緩緩走進庭院。
夫人的聲音戛然而止,轉頭看到他,一時間皺眉:“覆兒?怎麼到這里來了?”
“覆兒”這兩個字一出,宋南時頓時就想到昨天打聽到的消息。
合歡宗還未繼位的小宗主,名為君覆水。
不聲地看了一眼那小宗主,卻見那小宗主眼神劃過和云止風的時候,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這才移開視線。
宋南時不由得疑。
他們認識這小宗主嗎?
自來?
此時,自來的小宗主已經看向了自己母親。
他面不改道:“兒子有事求母親。”
夫人的神不由得緩和了下來,“何事?”
小宗主看了云止風一眼,道:“兒子本想趁這個機會選個陪練的,母親也知道,這些年兒子實戰的機會之又,當了宗主之后再這麼下去委實不妥。”
夫人神就嚴肅了下來,不由得道:“那群老匹……”
顧忌著還有外人,說了一半又停下,只深吸一口氣,道:“那母親為你選一個合適的。”
小宗主卻道:“那倒不用了,我今日倒是看上了一個。”
夫人頓了頓,“哦?何人?”
小宗主就轉頭看向了……云止風。
云止風:“!”
江寂:“!”
小宗主已然道:“剛剛這兩位兄弟的話我都聽了,著實是有有義,既然如此的話,我何不人之呢?我見這位云兄弟的修為也不錯,就暫且當我的陪練吧,那這倒夜香的活就是江兄弟的了,如此,你們都有工作,也不用讓了,豈不是兩全其!”
小宗主的聲音震耳發聵。
云止風角就出了笑容。
江寂面大變。
小宗主還殷殷道:“母親,你覺得如何?”
夫人看了他片刻,終究是嘆息道:“我兒心善,既然你已經有了算,就按你說的辦吧。”
那小宗主終究是年輕,頓時小小的歡呼了一下,得意的看向了云止風他們。
他眉飛舞道:“這樣你們就都能留下來了,云兄弟,江兄弟,你們開不開心?”
云止風神難得的溫和:“開心。”
江寂在柳老頭無能狂怒的“我不要倒夜香”的狂吼中,出了一個快哭了的笑。
“開心……”
……
一刻鐘后,全部功上崗的幾個人被管事客客氣氣的送出了側門。
管事很周到道:“你們況特殊,夫人便許你們安頓好之后,下午再過來干活。”
宋南時頓時道:“夫人仁慈。”
管事笑道:“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們來之前打聽清楚沒有,但我得和你們好好說清。”
宋南時:“管事請講。”
管事:“宗主府輕易不讓外人進,不是宗主府和合歡宗的人也不許留宿,所以你們白日里在宗主府工作,但夜之后是不許住在宗主府的,你們可知?”
不許住在宗主府?
眾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他們拼這麼大力氣進宗主府,為的就是調查那兩師兄弟失蹤一事,白日里人多眼雜,而且每個人都有活計,著實不好手,他們便是等著夜之后調查呢。
不讓住宗主府,那就麻煩了。
宋南時思索了片刻,一抬眼,卻看到管事眼神銳利地看著他們,宋南時頓時一驚。
管事問:“你們可是有什麼異議?”
宋南時不聲:“有。”
管事瞇了瞇眼:“哦?有什麼不滿嗎?”
宋南時面不改:“不包食宿的話,那餐補和房補一天是多?”
管事:“……”
他面無表:“吃飯你們可以和府里其他人一起,房補一月二十靈石。”
宋南時笑瞇瞇:“那我沒意見了。”
管事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宋南時就看著他的背影,也瞇起了眼。
小宗主繼位在即,警惕些有可原,但警惕到這種程度,這就不是正常范圍了吧。
沉思片刻,轉頭看向其他人,正想說先回去,卻見江寂正面無表地看著云止風。
宋南時不由得一驚,險些以為原著里龍傲天和反派的戰爭就要因為夜來香開始了。
頓時警惕,幾乎想好要怎麼拉架了。
卻見當事人之一的云止風微微一笑,毫不慌。
他云淡風輕道:“倒夜香而已,江兄大可以將其當對自己的一場磨練。”
江寂聞言正想反駁,就聽云止風淡淡道:“正如江兄所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年窮。”
江寂:“……”
他一腔怒火全給憋回去了。
宋南時也是嘆為觀止。
龍傲天這一塊,你真是拿的死死的。
幾個人神復雜的走回去,走到一半,卻見江寂突然停下腳步,盯著路邊一輛倒夜香的車不放。
宋南時還以為他景傷,頗有些小心翼翼道:“師兄,怎麼了?”
江寂:“正所謂學無止境,事實已然無法更改,我要學一下怎麼倒夜香,哪怕是倒夜香,我也要做倒的最好的!”
宋南時:“……”
震驚地看著江寂。
這就是龍傲天的自我修養嗎?
你們主角界,都卷這樣了嗎?
……
另一邊,管事腳步匆匆的回去復命。
剛進門,他就聽見小主人不滿道:“母親,正所謂用人不疑,您懷疑他們為何不直接不用他們,還要這樣試探?”
夫人很耐心:“覆兒,這不懷疑,這只是該有的警惕心而已,你總是把人想的太好,會吃大虧的。”
小宗主卻道:“他們不是壞人,我還能是傻的不?”
夫人:“哦?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壞人,你見過他們?”
小宗主正想說話,又突然一頓,只嘟嘟囔囔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夫人不說話,只看向外面,道:“進來吧。”
管事面如常地走了進去。
夫人便問:“你按我說得試探了?”
管事:“是。”
夫人:“他們如何反應?是不愿意,非要府,還是說一口就答應了?”
管事:“都不是。”
夫人抬了抬眼:“那他們怎麼說?”
管事想了想,還是有些一言難盡。
他道:“他們問我要房補。”
于是夫人也:“……”
小宗主卻高興起來:“您看吧,要真是別有用心哪里會想到房補,他們就是窮的過不下去了才過來的啊!要不然一個修士怎麼會淪落到倒夜香。”
夫人扶額:“看來是我多心了……罷了,你這下滿意了吧?滿意了就回去,今天的課業怕是還沒吧?”
小宗主聞言心虛了一下,老老實實的準備走。
他出門的時候,一個小丫鬟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低聲道:“夫人,先生已經在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