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現場,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卻是主持人依舊主持著詩會繼續。
直到深夜,詩會才慢慢散去,歐修已然酒醉,今天就屬他臉上最彩,也就屬他最高興。
在狄詠與曾鞏護送下,把歐修送到家門口。
歐修卻還不進門,拉著狄詠說個不停:“子道啊,無事多多來府上,為師與你開講……”
狄詠點著頭:“好的,老師。”
“嗯,為師教你文章之道,而今這文風大有問題,必須撥反正,重樹新風……”
“好的,老師……”
“嗯,老夫當年……”
“好的,老師。”
“你啊,年名,從此必然天下皆知,但是你一定不能輕狂自大……”
“好的,老師……”
“子道啊,今夜就說到這裡……”
“好的,老師……”
“稍等,為師還有幾句囑咐,子道啊……”
“好的,老師……”
“最後……為師……”
“還有……”
哦……啊……不知多久之後,狄詠回家了,腦袋昏昏沉沉地回家了。
剛進家門,卻看到遠方樞副使狄青的車架也從遠而回。
狄詠不納悶,這都下半夜兩三點了,老爹怎麼纔剛從外麵回來?
待得狄青下車,狄詠便問:“父親,何事出門此時才歸?”
狄青麵深沉,隻是擺擺手示意狄詠先進門,到得廳落座之後,狄青方纔開口:“邕州出事了。”
邕州是哪裡?就是廣西南寧,是大宋最南邊境中心之地,下轄四十四個各種數民族的羈縻州,與趾接壤。
所謂羈縻州,可以簡單而不恰當的理解為數民族自治州,羈縻是一種政策,懷籠絡討好控製的意思。
“邕州出了什麼事?”狄詠問著,邕州那邊其實一直不太平。
可以想象,四十四個羈縻州,也就等於是四十四個數民族政權,今天這個不聽話,明天那個鬨一鬨,後天他們自己互相打一打,太正常不過。
今日顯然不同以往,訊息一直報到詩會現場去了。
“儂智高反了,起兵作,還建了個大南國,自稱仁惠皇帝,為父頭前被急召到了樞院去議事,此時才歸。”狄青答著。
“什麼?一個蠻族首領,還登基稱帝了?”狄詠有些不能理解,因為邕州那邊不比北邊,並冇有那種大族群大部落,都是山山頭頭的部落,格局與後世差彆很大,幾片大山頭,便是一族一州。
也就是說邕州那邊的民族與部落,其實都不強,主要是人口,不比北邊,草原連綿容易縱橫集結而起。
“唉,不僅稱帝了,儂智高在四月末五月之時就打破了邕州城,把邕州知州陳拱斬首,此時大軍已進廣州城下,事態已然萬分急!”狄青眉頭皺,頗為不安。
“什麼?打到廣州了?這……”這是狄詠如何也不能理解的,從廣西邊境起兵,不僅打破了中心邕州,還打到了大宋廣州,這尼瑪,南部邊軍都是吃屎的?
這朝廷也有點吃屎,四五月就打破邕州了,現在都八月了,三個多月了,此時賊軍兵臨廣州了,纔開始急應對!
狄詠這麼想著,卻又想回來一點,從開封汴京到廣西南寧,在這個時代,山高路遠,河流佈,走路去一趟就要兩月不止,訊息來回,再如何也快不到哪裡去。
這就是國家土地太大的難。
狄詠忽然知道,機會來了,天大的機會,立馬又問:“朝廷準備如何置?”
狄青想了一想:“還不清楚,為父知你心中所想,但此時萬萬不可顯出你我之急切,你可懂得?”
狄詠自然懂得狄青所言之意,那就是越表現出躍躍試,便越會讓人多想防備。
但是,這事又不能不急切,不爭取一下的話,也怕有變,這機會不把握住,來日狄青,就更難再有翻之日。
狄詠皺眉在想。
狄青也左右來回踱步不止,父子二人,此刻皆是冷靜非常。
皇城之,皇帝趙禎此時也未眠,披著一件外,站在月之下,不知心想何事……
其實也不難猜,團圓之夜,一個冇有兒子的人,還能想什麼呢……卻還要見彆人家團圓相聚,高朋滿座,賓客盈門。
堂兄趙允讓,生了二十多個兒子,堂弟趙禎,如今一個都冇有,還得把趙允讓的兒子養在邊,以防來日社稷無托付之人。
來日為得此事,趙禎還與曹皇後兩人抱頭痛哭。
旁的殿前司指揮使表弟李璋也陪著他,算是護衛,也算是開解。
“那邊詩會散了嗎?”趙禎問道。
“散了。”李璋答著。
“有趣嗎?”趙禎又問。
這個問題不知如何答,答有趣也不對,答無趣肯定也不對,李璋想了想,皇帝大概是想聽聽那裡的事,便道:“倒也有趣事……”
“說來聽聽……”趙禎隨口說著,臉上卻起了羨慕。
李璋把汝南郡王府今日詩會之事上下一番分說。
趙禎聽得起了幾分神采,還時不時發問:“十麵埋伏?五指撥彈?激烈殺伐之樂,還滿座震驚?明日尋宮人出去學回來與朕瞧瞧……”
“家,不若,直接召那葉一袖進宮來演如何?”李璋問道。
“也好……你繼續說……”趙禎又道。
“之後……便是詩會……那狄詠狄子道……”
“嗯?朕倒是知他狄詠讀書,能填詞,卻也未想當真有如此大才,連歐學士短短時日便對他如此推崇,看來此子當真不凡啊!你把那破陣子再說與朕聽聽……”趙禎此時還真把傷心事拋到了一邊,起了幾分大興致。
“下人傳來報書之時,那什麼《聲聲慢》,臣還記得不全,但是這《破陣子》,臣是看一遍就記住了,當真教人。臣再背一遍,陛下細聽……”李璋這句話,也說明瞭他不是傳統士大夫,他年恩蔭宮,做的也是護衛之職,接著表哥皇帝,一路武而起。
李璋之語,也還說明,他手下有人在盯著汝南郡王府。
“好啊,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後名,好啊!”趙禎說著,卻非高興,而是長籲短歎。惆悵幾番,趙禎又道:“明日召狄詠一併宮吧,既要聽他作的曲子,便讓他也到場。”
“是……家,還有一事。”
“何事?”
“卻是詩會半途,龐相公與樞相公等人忽然知了什麼事,匆匆離去了……”
“什麼事?要中秋佳節報到宰相耳中?想來是不小的事啊……”趙禎說著,也可見作為皇帝,並非真的全知全曉,朝廷正規渠道稟報之事,他永遠得到的是第二手訊息,甚至有時候連第二手訊息都不一定能得到。
“想來明早,諸位相公就會前來稟報!”李璋如此說著。
趙禎不言不語,起,回後宮梳洗,因為東邊的魚肚白已起,明早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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