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 江渡于一種明亮的寒冷之中,哭了, 如果魏清越沒有任何反應,將繼續往黑暗的寒冷中走去。
魏清越這個人的反應,通常跟別人是不一樣的。見到生哭,他第一沒覺得尷尬手足無措,第二也沒說什麼最怕你們生哭了你別哭了我不會安人啊云云。
他說:“路上隨時都有人來,你要是不想被別人看到,換個地方哭。”
語氣的,沉沉的,魏清越認真地看著。
江渡卻愧地不行,以為他在嘲笑,因為太慌,以至于沒力去留意什麼他說話的口氣,他真誠的表,這話怎麼聽,都帶著一譏誚,客觀說,魏清越是喜歡這麼說話的。
胡掉眼淚, 掉頭就想跑, 被魏清越一把拉住:“江渡,你跑什麼啊?”
“我沒事啦!”江渡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 樂觀一點, 但聲線是飄的,帶著脆弱抖的哭腔。
燈照在右半張臉上,眼睛忽閃,上的被冷風吹走一樣, 江渡整個人似乎都暫時只剩下了一半,魏清越看見點點淚斑,這讓他的心緒空白了一瞬。
他話鋒轉的特別突兀,語速也快:“你讓之前給我寫信的人繼續給我寫信吧,我知道不是王京京,但你知道是誰,我不會追問你到底是誰,但既然你知道,麻煩替我轉告,有什麼事都可以給我寫信。這件事,我會保守。”
說到這,后不遠果然不知道來了哪個班的學生,大概也是要往衛生間去的,可魏清越這段話說的太繞口,太突兀,江渡吃驚地看著他,約中,似乎看到魏清越甚至笑了一下,他麻利地收尾:“我一直等給我寫信。”
最后這句,江渡聽得瞬間滾燙,愣愣看著魏清越大步流星地從眼前走過去,男生帶起一陣風,風里還是蘭花香。
好像所有一切不好的緒都跟著消散。
魏清越那麼篤定,他的措辭,全是陳述句,不留任何余地。江渡渾渾噩噩地回到教室,一寒氣,口還是在一陣陣發。旁邊,王京京在做理試卷,
草稿紙劃的沙沙作響,找了句話,輕聲說:
“外面還是很冷。”
王京京淡淡“嗯”了一聲,繼續算題,江渡便不作聲了,默默掏出份數學試卷,也低下了頭。
晚自習放學后,王京京跑的比兔子還快,好像有心晾,江渡一個人收拾了東西,到校門口的小店買信紙。
這次,買的是那種最普通,單位辦公用的那種信紙,紅條紋,學生本不會買的類型。江渡買了一沓,心想,當草稿紙也是可以的。
這封信,卻遲遲沒寫,江渡以為自己永遠不再有這樣的機會,但機會從天而降。可是,如果寫了,就等于變相承認,之前的那些信不是王京京寫的,那樣的話,等于是背叛王京京。
直到周六放學,張曉薔讓留一下,教室里值日生打掃衛生神快無比,潦草搞完,急著走人。本來,這幾天王京京對江渡都很冷淡,看不走,張曉薔也沒走,教室里除了值日生沒其他什麼人了,哼笑一聲,拽出裝資料的袋子,都沒跟江渡打招呼,徑自走了。
江渡看著影消失在門口,眼神黯淡,呆呆的。
“江渡,這個筆記給你。”張曉薔把一份東西,放到了眼前,“這次月考是分班考試的選拔賽,你加油,文科數學相對會簡單些,這個筆記是我自己整理的,可能對你有點用。”
江渡連忙拿起,激地沖張曉薔笑笑,別人對好,總是有點無措,同時為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回報而多思多慮……更是在這一瞬間,想到如果將來某一天,對方也因為自己的無心之過而生氣了,再不想搭理自己,又要怎麼自?
好像星云炸,江渡里說著“真是謝謝你“,腦子已經是滿的了。
“你筆記給我了,你自己怎麼用啊?”拘謹地猶豫著,是不是該把筆記推辭一番。
張曉薔笑容明:“沒關系,我重做一份,畢竟是打算競賽,說實話,給你的這份筆記對我用不大了。”
競賽?江渡怔了怔:“你參加數學競賽嗎?”
“對,因為咱們的第一名參加嘛,我這趁繩,就算不取得名次,開拓下思維也是好的,就是
準備的有點晚了。”張曉薔說到這,忽然嘆口氣,“魏清越這家伙說不定哪天就出國跑路了,我得趁他在,多跟他討教討教,我現在是服氣啦,他確實比我聰明很多。”
那麼長的慨,江渡只聽到出國,一強烈的酸楚忽然侵襲神經,緒的源頭,一清二楚,于是,在極力克制中,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魏清越這就要出國了嗎?”
“他自己也不太確定,不過肯定是讀不完高中了,其實,不止他有出國打算,咱們學校每年都有幾個高中就出去了的人。”張曉薔對學校歷史如數家珍。
江渡對這些事,一點都不興趣,笑笑,收起筆記跟張曉薔再次道謝。兩人結伴出來,校門口流的攤販已經出攤了,到是學生,騎單車的,步行的,通有點。
肩膀忽然被人摟了一下,原來,是劉小樂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一手一個,摟住了江渡和張曉薔,卻是一臉的痛苦:“麻了麻了,徹底麻了。”在廁所蹲了二十多分鐘,不麻才怪。
“你怎麼了?”張曉薔笑著問。
“便,屁都快凍掉了,才拉出那麼一小口。”劉小樂比劃著,張曉薔笑得很大聲連忙去捂,“惡心不惡心?”
班里大部分生都是非常活潑的,江渡是個異類,天如此,不多說話,也做不到什麼都敢說,太喜歡斟酌。
就比如此刻,聽到劉小樂拿自己的便開玩笑,就很吃驚。
“哎……”劉小樂忽然同時拽住兩人,往前方丟個眼神,“等等。”
“又怎麼了?”張曉薔問。
劉小樂努努兒:“看見那個男的沒?就那個,頭發油油的,長的就很猥瑣的那個老男人。”
江渡一眼就看到了,頓時愣住。
這不就是在書店里到的那個中年男人嗎?后來約約明白發生了什麼,經歷很糟糕,可因為有魏清越,那個雨天是甜的。
“他怎麼了?”張曉薔滿臉問號。
劉小樂神神低了聲音:“這人是變態,最近老在我們學校溜達,上回對著一個高二的學姐子,學姐嚇死了。你們知道嗎?上次
陳慧明遇到個事兒,沒聲張,可我聽同桌說了,陳慧明在門口買筆芯,這個男的就著陳慧明,奇怪的是,后來陳慧明服后頭就黏黏糊糊一片,又腥又臭,跟濃鼻涕似的,把那件服扔了,你們可別往外說啊,我就告訴你倆了。”
陳慧明同桌跟劉小樂說時,也是這樣講的:我就告訴你了,你可別往外說。
學生時代,但凡想分個,管不住,又怕泄,必加一句:我只跟你一個人說了,可不要說出去。
但往往事與愿違,最后鬧的大家都知道了。
江渡聽的云里霧里,可服被抹了濃鼻涕也會扔的。果然,大家在那說這件事是多麼多麼令人作嘔,死變態多麼多麼惡心,彼此提醒彼此一定要嚴防此人,看見了,就躲的遠遠的。
回到家時,外婆外公兩人都在廚房忙活,很快,廚房那陣陣飄香。屋里暖氣很足,江渡把棉襖了,只穿件白,探進個頭,問外公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
“嘿,今天有口福嘍,做的八寶鴨。”外公爽朗的笑聲傳出來。
飯菜上桌,一碗碗人間煙火,江渡吃的滿留香,忽然想起魏清越說的隨便弄點吃的,不想,如果能讓他來家里吃飯就好了,都沒人照顧他。
吃完飯散步,散完步洗漱,洗漱完復習功課,這是江渡在家里的步驟,雷打不。
不喜歡開大燈,只留臺燈,一方明亮即可,其余沒在淡淡的昏暗中莫名讓人覺得溫馨。
寫完試卷,已經很晚,但毫困意都無。
江渡隔著窗子,看到了月亮,那麼皎潔,那麼冷,這麼漂亮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看到了。躡手躡腳跑到客廳,輕輕翻屜,找外公的老式相機,想拍下這麼的月亮。
但拍出的效果,因為相機也因為不懂技巧,而和看到的月亮,相差甚遠。算了,默默想著,又放下了相機,真想告訴所有人,快抬頭看看天空,今晚的月亮多。
月亮,月亮,月亮也會照在異國吧?此刻的月亮,照在窗外的桂花樹上,悄無聲息。
看著月亮,心想,我可以不傷害任何人,寫一封永遠不會投遞出
去的信,這個想法,瞬間安到了,像春天的風一樣熨帖。
紙筆備好,江渡安安靜靜坐在了窗前,時不時抬頭看看月亮。
“見信好。
很久沒給你寫信了,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但我慶幸,我終于找到了一個自洽的方法,為什麼信一定要寄出去呢?為什麼一定要讓你知道呢?是不是我太功利了?
我也終于可以更坦白一點了。
不想說生活中發生的不好的事,在我看來,和別人傾訴不好的事,會是個負擔,對于別人來說。自己的不開心,也會讓別人跟著不開心。但信里可以寫吧,因為我清楚自己以后都會這麼坦誠,因為你看不到。
我被好朋友誤會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不想失去,可如果不愿意跟我再像以前那樣親無間,我想,我也是沒辦法的。我應該沒有你那麼瀟灑,一個人,好像誰都不需要,我曾想過,你會不會覺得孤單,但又怕是我的自作多,也許,有的人天生就孤獨,并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我不行,我其實很害怕孤獨。小時候,有段時間外婆生病住院,外公照顧,兩頭奔波,我的作業沒人檢查簽字,老師批評了我,最終,還把外公到了辦公室,說老人家不能管孩子教育,孩子的學習問題,應該讓的爸爸媽媽管比較好。
當時,外公那麼爽快開朗的一個人,被老師說的只能訕訕陪笑,像被訓話的小學生,跟老師不停賠禮道歉,但即使是那樣,外公也沒說我沒有爸爸媽媽管,他只說,以后一定會好好配合老師一定會對我的學習更用心。
我那時念小學,在大人看來只是小孩子,但我心里很難過,難過的比大人也許還要難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外公外婆都不在了,那我也不要活了,當然,這種想法,隨著我的長,知道是太過悲觀了,不可取,也對不起外公外婆辛苦養育我那麼久,他們養我,是要我好好熱生活,熱這個世界的,不是去死的。
所以,我很珍惜和任何一個對我好的人的,我總希,大家為好朋友,可以這麼一直好下去,但
現在出了問題,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間是會彌合,還是讓我們之間變得更遠,我不知道,也很迷茫。
我明白,自己不是在問你要答案,只是寫出來,心里會舒服些。
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都無法真正高興起來。初六那天,我想,大概會是我高中生涯里最快樂的一天了。你提到過幾次要出國的事,每一次,我都能覺到你語氣中的期待和振,對于一個志向遠大的人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能理解,畢竟你那麼優秀。我只希,梅中對你來說,還是有一些好記憶的,老師,同學們,甚至是梅中的一草一木。
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小區寂靜,對面零星還有幾戶人家亮著燈,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也有在念高中需要學習的學生,又或者,是看電視看的了迷,忘記睡覺。真的太安靜了,外面月亮很大,皎白的月照的到都一片銀亮亮的覺。月很神奇,一想到,無論是哪里的人們,都能被月照到,竟會覺得很欣,這是遙遠的,唯一的共同點了,都被同樣的月照耀。你出國后,如果偶爾想起家鄉,就可以看看月亮,因為,月亮照著你,也照著這邊的人。
對了,張曉薔今天送我一本數學筆記,人真好,我很羨慕隨時可以向你請教數學,你們是老同學,如果我們也認識了這麼久,我想你一定也愿意給我傳授些學習經驗的,張曉薔說,你不是小氣的人,從來不介意把自己的學習方法告訴別人,就是你說話比較直接,會嫌棄笨。如果我向你請教,可能你會覺得我是超級大笨蛋,因為張曉薔在我們眼里已經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優等生了。
不知不覺,滿紙廢言,夜深了,我也要休息了,祝你萬事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