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雨是一定要走的。
他如果不走, 那麼誰來還錢?還有范德彪,這人絕對不會饒過他。
之前趙桂花母子兩個乍一聽說鄭雨要逃走,都十分的不可思議, 在他們看來,鄭家在四九城有房子,關桂玲有工作, 生活還穩定, 完全沒有離開的必要。
這好端端的,離開做什麼呢?
而且以前那麼艱難的日子都沒走,現在改革開放了, 政策好了, 日子一天天欣欣向榮起來,他反而決定放棄四九城的穩定而跑路,沒有二十年的腦殘, 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但是實際上, 鄭雨還真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他現在其實也是騎虎難下,如果還是以前的日子,他可能還真是不會走, 正是因為現在改革開放了, 日子好起來了。有些人家膽子大一點的就開始賺錢了。
要說貧富差距,倒也不明顯,可是誰讓他們這條街有范德彪這麼個人呢。
這人早些年就在黑市兒倒騰東西, 但是那個時候可不敢張揚的, 他做的也小心蔽, 并沒有什麼人知道,可是這幾年就不同了,他這小買賣真是干的如火如荼, 因為他早就有這樣的經驗,比別人賺錢又多。
作為一個巷子里的鄰居,鄭雨可都是看在眼里,也十分的羨慕嫉妒,在他看來,范德彪這種人都能有錢,他為什麼要過這樣的苦日子,心里難免有幾分失衡,而這個時候趕上范德彪覬覦鄭家姐妹,也主湊了上來,倒是帶著鄭雨見識了不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話下,一來二去的鄭雨就心了。
他陸陸續續也跟范德彪借了錢,足足有好幾百塊了。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畢竟關桂玲在客運站上班一個月工資也才不到四十塊錢。本來他想著鄭慧旻嫁過去就沒什麼問題了。
這都是親家,難道還能著他還錢?
可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家兩個臭丫頭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把事給他鬧大了,倆人竟然跑了。死丫頭慧芳跑了也就跑了,竟然還發了傳單,這就導致他很多事不能展開了。
他本來覺得慧旻是在掌握中的,慧芳跑了也沒關系,可是誰曾想這丫頭竟然壞了他的事兒,不僅如此,范德彪那邊打的竟然也是姐妹通吃的主意。
正是因此,就算是他們把慧旻嫁過去,恐怕也不能平了范德彪的事兒,這種人手里有錢,圍繞著不街溜子,想要收拾他太容易了。而他家的關桂玲也年紀大了,更是風雨飄搖,所以他當機立斷,決定離開。
不過臨走之前,總是要搞錢的。
鄭雨的目標還是放在范德彪上,畢竟他也不認識其他有錢人了。只有范德彪,只有他有錢,并且還是一個人住,所以鄭雨才不斷的想辦法搞錢。
如今總算是拿到了。
他一點也不敢耽誤,行李什麼的都不帶,打算直接奔著特區,他家本沒有什麼港城的親戚,他是打算先跑到特區,然后在那邊安頓下來,再找一找門口去港城。
他聽說那邊賺錢很容易,鄭雨已經決定要去了。到時候到了之后,他可以讓兩個兒子還有王都去做工,到時候他就又有人養了。雖說小兒子是年紀小了點,十多歲的孩子,但是也不能干活兒啊。
最起碼洗個碗總是可以的。
還有王,是有幾分姿的,人又年輕,可以去做哪一行。
到時候他可以在家做老爺子了。
鄭雨想到這里出暢快的笑容,這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是十二萬分的好,他心里開懷,只想著趕離開了。明天范德彪就出來了,到時候他看到自己家里什麼也沒有了,怕是要發瘋的。
鄭雨垂垂眼,無聲的笑,這范德彪倒是真的能藏錢,家里里里外外他竟然找到了八千多塊,這可是一筆巨款。再加上他們家的家之類的,還有自己本來的存款。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籌到的錢,他現在手里已經有九千塊了。
所以鄭雨對自己離開的心是十分堅定的。
他已經跟兩個兒子商量好了,不帶他媽,兩個小子沒有一點不贊同。反而因為能夠跟著老爸離開而興。
鄭雨他們已經商量好了,今天必須要走,傍晚吃過晚飯,他抬頭看了一眼兩個兒子,小兒子立刻了然,說:“媽,我出去玩了。”
關桂玲啃著窩窩頭吃咸菜,點頭:“去玩吧,別跑太遠。”
小兒子立刻哎了一聲,跑了出去。
這時大兒子也放下了筷子,說:“我也出去轉轉。”
關桂玲立刻就皺眉,說:“你是不是又想出去耍錢?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兒呢。我們像你這個年紀都已經結婚開始養家了,你這什麼也不做,整天就知道耍錢。你……”
“你煩不煩啊!我走了!”
“你……”
他家老大把筷子一摔,直接就走。
關桂玲憂心的說:“你看看他,說他兩句就不高興,一個男人這樣怎麼能撐得起門戶?真是個不懂事兒的,我是當媽的,還不能說他了?
鄭雨拍了拍關桂玲的手,說:“行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個孩子有自己的主意,我們當爸媽的說的再多,孩子不聽有什麼辦法?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這就去勸勸他,把他回來。”
“他能聽嗎?”
鄭雨:“他對我這個當爸的倒是還有幾分尊敬。”
他起出門,走到門口,腳步都沒有一點停頓,說:“我勸勸他,如果回來晚了你就先睡。”
關桂玲:“好。”
鄭雨出了門,他手上沒有任何東西,遇到院子里的鄰居,那人算是原本跟他關系不錯,雖然最近是不敢來往了,生怕被坑,但是還是隨口一句:“出去啊?”
鄭雨嘆息一聲,說:“我家老大耍錢,我去把人勸回來。”
那人看著鄭雨的表瞬間有點微妙,好半天,說:“你也確實該勸一勸的。”
頓了一下,他小聲說:“我聽說你家老大在外面欠了錢。”
說完,也不說的更多,轉離開。
鄭雨一聽,心里頓時清明起來,最近家里事多,他們倒是都沒有關注兩個兒子,但是仔細想來他最近是有點反常的。年紀輕輕的小伙子整天愁眉苦臉,食不下咽的。
這年頭兒,但凡是不好好吃飯,那就是大事兒了。
本來他還以為是因為兩個兒都反骨跑掉的事,可是仔細想想,他跟姐姐和妹妹都不怎麼好。怎麼可能因為們而難過,主要說是因為欠了錢愁眉苦臉,就很正常了。
十賭九輸,他還真是不相信自家這個兒子能明到哪里,可以賭博不輸錢。
這也怪不得,自己一說會帶他離開,他那麼喜出外,仔細想來,這是為了躲債了。
鄭雨悶悶的罵了一句臭小子。
他很快的出了大門,繞過巷子,就見兩兄弟已經等在了公車站點,一到這邊,他就沖著大兒子說:“你在外面是不是欠了錢?”
老大一聽這個話,臉怏怏的,好半天,辯解說:“這事兒也怪不得我,我就是想要玩一玩,可是沒想到竟然輸的那麼慘,我也不想的,都是他們我的。”
鄭雨臉更是黑了幾分,隨即問:“你到底是欠多錢?”
大小子眼神閃爍,不是很想說,嘟囔說:“我們都要走了,管那些做什麼呢?”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鄭雨卻仍是冷漠的說:“就算要走,我也得知道。”
“我欠了二百五十塊錢。”
鄭雨正要說話,就聽他繼續說:“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算的利息,這麼幾天就變了五百五十塊錢。我要是再不還錢,就完了。”
倒是幸好他爸要帶他一起走,不然的話,他還不一定要面臨什麼呢。
想到這里,他急切的說:“爸,我們走吧,我們再不走,有人看見就完了。”
鄭雨點頭,也說正好了,這個時候正好公車來了,父子三個人一起上車。
他們上車,也有人下車,下車的幾個老太太都是附近的人,隨著車門打開關上,公車緩緩前行,其中一個老太太看向了鄭雨,說:“那個不是鄭小子?這爺三個去哪兒啊?”
“這誰知道了,你不知道,這家子真是惡心了。”
“怎麼回事兒?”
“這幾天你回鄉下了不曉得,他們家……哎等等,你說看見他們家人了?”
先頭兒開口那位老太太點頭:“是啊,爺三個都在呢。”
“不好,他們是不是要跑啊?”
“我沒看見帶著行李啊,再說跑什麼?”
后頭聽話兒的這位也顧不得解釋很多了,說:“那可不好說了,他們家的事兒啊,復雜的很,這條線路是到……”
“火車站,這條線正好走的就是火車站。”有人接話兒。
“臥槽,不好,他們莫不是真的要跑。走,我們去鄭家。”
熱心腸的老太太們立刻行起來,他們飛快的就往回走,剛到巷子口,就跟一個胡子拉碴的狼狽男人撞在了一起。剛才帶頭兒大媽甲一看,驚訝:“范德彪?”
范德彪黑著臉點頭。
大媽甲趕說:“范德彪,你趕回家看看吧,你家都讓關桂玲他們夫妻兩個搬空了,他們把你的東西都賣掉了。哎不是,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去一趟鄭家,鄭雨領著兒子,似乎要跑。我去看看關桂玲在不在家,如果也不在,就真的不好說了。”
說完了也顧不得什麼,趕奔著鄭家去。
而這個時候范德彪也在微楞之后飛快的往家跑,他很快的跑到了自己的院子,直接奔著家里就去了,他咣當一下子踹開門,一陣風吹過!
他家空空如也,他家的沙發茶幾大立柜。
還有他家收音機電視機自行車。
就連他家的大鐵鍋都別人拔起來了,不見了,統統不見了。
范德彪還真是沒有想到,他家竟然可以這樣家徒四壁。他看著這空空如也的家,飛快的又跑向了墻角,摳起了磚頭——嗞!
什麼也沒有!
他看著已經空了的小金庫,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這不是錢,這是他的命,范德彪整個人睚眥俱裂。他飛快的就起,喝一聲:“鄭雨,你個王八蛋!”
院子里的人都出來了,看著他家的方向探頭探腦,再一細看,哦豁,他家真是啥也沒有了。
這關桂玲,真是瘋了啊!
要錢不要命了嗎?
這范德彪哪里是好惹的。
范德彪轉頭盯著眾人,說:“是關桂玲干的?”
眾位鄰居點頭,其中有一個腳有些不利索的老大爺說:“小鄭每天晚上都要帶著手電筒過來。”
他看見好幾次啦。
他家人趕拽拽老爺子,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睛:“咋?我看見了還當沒看見?”
范德彪咬牙:“鄭雨,關桂玲,好,你們是真的好啊!”
他忿忿的踹門,咣當,門板子掉了。
他不管那麼許多,直接就跑了出去,眾人議論紛紛:“唉我去,我是知道關桂玲每天過來搬東西,但是可沒想到,搬得這麼空,這娘們可真是……”
“那鄭雨也不是好東西啊!見天兒來。”
“你也看見了?”
“我起夜看見了。”
“我也是!”
敢兒大家都看見了一些。
鄭雨總是覺得是鄭慧旻過來鬧才敗壞了他的名聲,其實他不知道,就他干的這個事兒,已經不人都看見了,天底下沒有不風的墻。你傳我,我傳你,他的名聲能怎麼好?
“這真是土匪都沒有他們家狠,你瞅瞅都給的他家搬空了。”
“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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