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站在烈烈風中。
蒼天,四方雲。
幾乎在須臾之間,海面就從風平浪靜變波濤洶涌——就像是從小錦鯉一下變春三娘一般。
真可謂風雲突變。
驟然暗下的天,讓王龍七也顧不得再暈船,開始在一旁瑟瑟發抖。
“降帆——”
水手們倒是經驗富,在甲板上跑來跑去,忙著降下風帆。
但是看他們的神,這顯然不是什麼常見的況。
黑雲層越堆越厚,彷彿濃墨。遠又驟然響起轟隆隆的聲響,好似驚雷滾滾,又似萬馬奔騰。
過去,是一線排山倒海的巨浪。
“進艙——”瞭的水手大喊一聲,所有人齊齊奔進船艙。
嘭!
船遭了一次衝擊,被高高地拋起。
在這浪頭之下,即使是漁村的大船也顯得有些無力,只能任它施爲。
這是天地之威!
又或許不是?
李楚覺風裡的味道不對,旋即閉上眼,展開心眼。
轟——
海上一團巨大的黑旋渦頓時在腦海中顯形。
而他們這艘船,正在黑旋渦的急流中。這團黑氣……沒錯,就是妖氣!
是海妖?
第一波浪頭過去,暴雨突兀地砸了下來,砸得甲板噼噼啪啪響。狂風也席捲起來,將甲板上零散的東西卷的漫天飛舞。
有水手想趁這段較爲平穩的時間跑出去,李楚當即喝了一聲:“回來!”
一抹巨大的影子,正在船附近逡巡。
和這一抹黑影比起來,這艘漁村村民引以爲傲的大船,就像風中飄搖的落葉。恐怕被它吹上一口氣,就要再飛回天上去。
喊回水手之後,他反而一掀簾布,大步邁上甲板。
大顆大顆的雨珠劈頭蓋臉打過來,他立刻全溼,但仍然穩穩地站到了船頭,像是一桿旗。
這場盛大的暴風雨,似乎只是這海妖出現的隨行異象而已。
離得越近,風雨越急。
通過炁的知,他彷彿已經能看清那海妖鱗甲的廓。
而它,好像也到了李楚的目。
不知這海妖是用什麼方式來觀察這茫茫的大海,似乎是和心眼差不多的法門?
李楚在冥冥之中,產生了一種與人對視的覺。
海妖的升騰起了怒氣。
那覺……就像是走在路上和人對視了一眼,就要突然上來問了一句,你瞅啥?
脾氣很。
李楚謹慎地收斂了部分神魂,只在小範圍靜靜觀。
這應該算是一個示弱的行爲了。
但海妖的憤怒騰地升級了,在它巨大的型充斥著怒氣。
似乎在說……你還敢看?
轟轟轟——
船下方傳來詭異的響,船開始劇烈搖晃起來。船艙的老水手們都站立不穩,只能抓住一些東西。
只有狐還能安穩地站在原地,掀起一面簾布,張地看著李楚。
通過一個妖怪的靈敏直覺,也察覺到了有一隻龐然大正在近。
不止是龐然大……甚至可以說是巨,在下面來去,讓不由得咬了脣。
轟——嘭!
遠的海面上,忽然鼓起一個巨大的浪包,像是驟然升起的山峰,越拱越高。
嘩啦啦的巨響之後,海水紛紛褪去,出一片恐怖的暗金。
是背鰭?
這海中突兀升起的山峰,竟是一條魚的背鰭!通呈暗金,佈滿著古奧莊嚴的紋路,遠遠去,彷彿一尊上古時期的巨大青銅。
含神威。
“蛤——”水手們紛紛倒吞一口大涼氣,雙眼發直。
縱然是在海上縱橫幾十年,又哪有機會見到這樣的場面?
原本就極度恐懼的王龍七瞳孔瞬間放空,呆呆道:“好大一座山……不,好大一條魚。”
……
李楚有一疑。
仔細看來,這不像是一隻海妖,而應該是海怪,而且是某種傳了上古脈的怪。
這種怪……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片海域?
這裡雖然離岸已經很遠了,但還不夠遠。
不該是這種海怪生活的地方。
但沒時間多想了。
風急雨驟,峰巒當前,完全阻住了大船……不,現在比起來,應該說是這渺小的卑微的木船的去路。
隨著暴風加地推送,這樣一路撞上去,這艘船絕對難逃破碎的結局!
船艙的簾布在風裡呼啦啦地早掀翻了上去,艙翻來覆去苦不迭的水手們險些就要當場跪下。
之所以沒跪下,不是因爲他們企圖保留尊嚴,而是因爲他們本爬不起來!
狐的尾繃得的,掌心也了一把冷汗。
這裡畢竟不是悉的山林,而是陌生大海。早聽人說過海妖的型不天道限制,可以肆意生長。
但……這也太大了吧?
大得令呼吸急促。
僅僅出一個背鰭就這般駭人,若是出全貌,豈不是要相當於半座妙風山?
反倒是先前大呼小的王龍七,此時異常地安靜了下來。
他窩在角落,抓住一面牆壁固定形,面無表,神淡漠,裡振振有詞地念著什麼。
若是走近仔細去聽,應該能聽清,他念的是:“李楚保佑……李楚保佑……李楚保佑……”
李楚的背影依舊筆直,悲喜難料。
他站在船頭,閉著眼睛,瘦削的青影,正面面對著前方的暗金山峰。
袂飄飄,鬢髮飛揚。
在他的腦海裡,那不是一座山,而僅僅是冰山一角。
背鰭下方的全貌,是一條頭生雙角的怪魚,看上去有幾分像是牛頭,又好似有幾分龍頭的意味。
它瞪著一雙巨大的眼珠,像是深海中的日月,令周遭海域的小魚風而逃。
李楚著它的炁,總覺得它不像是壞的怪。
因爲它上沾染的怨氣並不多。
但是它確實在阻攔著己船的去路,不做出抉擇難免船毀人亡。
於是,他拔出劍來。
劍起,劍落。
看海天一,聽風起雨落。
這條大魚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周的鱗甲忽然翕張起來,泛出猙獰的寒。
不知是忌憚。
還是它想等這艘船撞到自己上之後,將其徹底碎爲齏。
但先船一步到它的,是一道凜冽而磅礴的劍芒。
開,開,開。
劍芒過,大魚的背脊忽然順地打開,就像是酒樓裡刀工的老師傅,一刀將一條魚剖開,剔除整排魚刺,左右兩邊分毫不差。
後的水手們都張大了,卻發不出聲音。
在他們的視角看來,分明就是一個渺小的人類,拿著一把鐵劍……
劈開了一座山。
不過在李楚的裡,好像這條魚比上次那頭獅子還要好斬一點。
它們都有同一個特點,就是型很大、看上去很恐怖。但一劍斬下去就發現,都是虛的。
李楚沉一下,得出了一個結論。
大的東西,度往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