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在河對岸十里外的一荒土坡上,有一座破舊的土地廟,此時一隻白狐正在土地廟跪拜。
隨著它以虔誠的作三拜九叩,夜空之上,開始有黑暗的雲層漸漸凝固。
奇的是,這片雲層只籠罩著方圓幾裡這一片小小的範圍。離開這片土坡,依舊能看到燦爛的星穹。
這隻白狐,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生靈。
良久,它跪拜完,走出土地廟。
它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修行中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雷劫!
爲了這次渡劫,它提前做了很久準備,餘杭縣大大小小的廟觀神祠,只要能拜的,它都每日朝拜,僅僅是爲了給自己渡劫時增加一縷福緣。
它還走遍方圓數百里,尋找渡劫之地。
雖然它住在妙風山,但是妙風山中生靈太多,怪亦不,其中還有它的宿敵。
在有些人類眼中,似乎妖就是一族。
但對妖來說,它們大多數時候並不認爲彼此是同族,豺狼虎豹,各不相同。
趁別的妖怪渡劫的時候前去擾,在妖的世界裡是很常見的事。
畢竟,如果別的妖怪渡劫功,修爲大漲,可能回過頭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你獵殺。
妖的世界沒有法律,只有弱強食。
於是白狐來到了這一片僻靜的荒坡,這是土地公公借給它的。
今天晚上這裡安靜極了。
隆隆的雷聲開始響起,那黑的雲層漸厚,終於凝了一片雲海。
雲海之中,出現了翻滾的金龍。
妖化形的雷劫通常是一九雷劫,只需要應付過這些雷部神龍就可以。
但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是對一隻修行不過百年、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幫助的野狐來說。
它也知道有些妖怪會選擇出賣自己的自由,去換取一些修行與渡劫時的幫助,甚至不惜爲奴百年。
它也知道爲狐族,做這種事是格外吃香的。
但是它不願意。
它甘願多冒一些風險,來換取珍貴的自由。
轟隆隆——
兩道金龍錯,出刺耳的轟鳴。
白狐只覺天地之中有一種無形的氣機鎖定了自己,一時間福至心靈,瞬間明悟,這是雷劫的前戲。
它要來了。
吼——
也不知是雷龍的嘶吼,還是怒號的風聲,漆黑如墨的層雲中驟然降下一道金,雷龍鑽出雲層,開始褪去金,化爲藍黑相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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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神威不曾有毫減弱。
白狐周瑩閃爍,這是它提起了百年來積攢的全部修爲。
面對雷劫,躲是沒有用的。你即使避過它,也永遠無法化形。只有正面扛住了雷劫的洗禮,才能徹底完化形的蛻變。
轟!
第一道雷降臨在上,只一擊,白狐上的瑩瞬間熄滅。
這還不止,它的背部立刻有一部分皮變得焦糊。
它的瞳孔中開始流出恐懼,完全沒有想到,這才僅僅是第一擊而已。
自己那層薄弱的屏障就被輕而易舉地破掉了!
明明已經把雷劫的威力往最大想象,可是這一刻它才明白,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假如把自己比作一個容,將雷劫的力量比作水的話。
僅僅是第一次注,它就將自己灌滿了。
而且還馬上要溢出來!
轟!
當第二條雷龍落下的時候,恐懼已經佔據了它的心房,它想要躲避。
可是已在雷雲之下,天道又怎容你逃?
這一道雷龍徑直將它劈翻在地,周皮焦黑,幾乎再難爬起。
這纔是第二道!
不行。
要壞掉了……
它開始哀鳴起來,似是在求饒。
但冷冰冰的雷雲不會產生同,天道之下只有兩種結局。強者進化,弱者滅殺。
轟——
第三道,白狐起最後的妖力,想要與之對抗,卻連一剎那都無法抵擋。
妖力瓦解,遭劫。
在這樣下去,它這脆弱的容本一定會被雷劫的衝擊撐。
即所謂化爲劫灰。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
接連五道雷劫落下,勢大力沉。
白狐已然不堪撻伐。
生死難測。
現在別說皮,遠遠看去,它就像是一攤烤糊的爛。只有一雙瞳孔裡,還蘊著一點生機。
支撐著這點生機的,或許是不甘,或許是憧憬。
但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它早已無力抵抗,只能絕地躺平,任憑雷劫、兇猛地衝擊早令它遍鱗傷,連一反抗的念頭都不敢再升起。
第九道雷劫醞釀的稍久一點,遲遲沒有落下。
它眼珠轉了下,還錯以爲雷劫已經過去。
可一擡眼,就看見了那一條壯的金龍在雲海中翻來覆去,它還在積蓄力量,
它聽說過所謂的八淺一深。
即第九道雷劫的威力往往比前八道更強。
現在自己應該連一道普通的雷劫都頂不住了吧。
要去了嗎?
白狐的心裡開始涌現出悔意,比起自由,此刻它還是更想活下去。
但沒有機會了。
……
李楚其實很全力出劍。
此前只有那次面對黑水江的水鬼時,他算是用上了稍多的靈力。
平時的驅邪過程中,他通常只是隨意地揮劍,讓靈力隨意地傾泄一點,邪祟就會被隨意的殺死。
如果太用力,恐怕又會造不必要的破壞。
所以直到今天,他也不太知道自己全力出劍會怎麼樣。
但是,面對著凌空撲下的這隻飛天獅子,他決心要施展出十靈力了。
沒辦法,對手實在太兇殘,太恐怖,太可怕。
夜幕中騰空的雙翼巨獅,背後映著一圓月,彷彿水墨繪就的神魔史詩圖卷,這場景給人的視覺衝擊力實在太強。
這是自己生平僅見的強敵。
於是他也用出了自己此生第一次,全力一劍。
甚至李楚還在出劍前還清喝了一聲,這是發力的象徵。
哧——
一劍斬出。
金獅的頭顱已經離他很近了,李楚可以看清它的盆大口與劍戟似的獠牙,能看清它金的瞳孔,他甚至能從這瞳孔裡,看見一譏諷。
但是半秒之後,這譏諷就變了震驚。
那一雙巨大的瞳孔瘋狂放大,幾乎瞪得比月亮還大!
金獅簡直要懷疑自己這雙眼,究竟看到了什麼?
它看見的是迎面席捲而來的一劍氣氣浪,看見的是一個巨大的半月形劍芒,看見的……是死亡。
它突然忍不住想要大聲質問一剎那之前的自己。
這是螻蟻?
這本就是天神下凡!
問題是。
爲什麼天神會在恰好在這裡路過。
是因爲我倒黴嗎?
毋庸置疑,這是它此生見過最強的一劍,強到它甚至興不起一抵抗的念頭。而它的此生,也要到此爲止了。
恐怖如斯。
爲一隻妖怪,死在這樣的劍下,似乎對自己這八百年罪惡妖生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只可惜沒有殺掉那個道士爲老五報仇。
它現在只希自己弟弟妹妹不要過來,這裡太可怕了。
等一下。
它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道士恐怖,勿來……
這句話驟然從它的腦海中閃現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該不會?
它看向眼前這個揮劍的人,道袍,是道袍!
啊!
它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大聲喊出來,但是……來不及了。
劍芒瞬息掠過。
飛天獅子的軀一分爲二。
妖的與鬼不同,實承再強大的攻擊也不會徹底消失。
獅子繼續向前的態勢,撲出幾十丈後轟然落地,撞塌了一段河堤,而後停在岸邊。
獅子頭帶著驚愕與憤怒,以及有話來不及說出的焦急,高高拋向空中,一直到近百丈外才落地,骨碌碌滾了好遠。
鮮從天而降,伴隨著撲面而來的腥臭氣味。
腥風、雨。
李楚眨眨眼。
衝過來的聲勢那麼嚇人,飛天遁地的,結果……
就這?
怎麼覺斬起來跟別的邪祟也差不多?
看上去那麼龐大的子,還以爲它是強壯,原來是虛胖嗎……
他還沒來得及回味方纔的覺,就見自己揮出那道半月形的劍芒在穿過飛天獅子的軀之後,繼續朝遠天劃了過去。
而且越來越大,去好似一彎新的月出現在空中,一直到消失在視線裡,也不知要飛多遠纔會消散。
但可想而知,撞到這劍芒的一切東西,都會落得和那獅子一個下場。
李楚暗暗咂舌。
原來全力揮出的劍氣如此凝練嗎?
那看來今後還是要小心一點。
幸虧這一劍是朝天上斬的,如果朝的是地面的方向,那說不定就要有所誤傷了。
即使沒有傷到人,傷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
在白狐心中已然失去了生的希的時候。
它忽然看見,有一道半月形的芒從天外飛來,似是一新月。
是死之前的錯覺嗎?它有些疑。
但下一秒,就看見這道白芒正撞上了半空中的雷雲。
嚓喇喇一陣響亮的裂帛之聲,這白芒不知什麼來頭。凝練的雷雲竟然一擊碎!
刺耳的聲響中,雷雲、連帶這雲海裡頭翻滾的金龍、還有那正在醞釀的全部雷劫之力,在這一道白芒的切割下,被生生斬破,全部煙消雲散。
消……消失了?
它有些發愣。
這是啥?
它只是一隻沒上過學的小狐貍,此時除了一句臥槽,它不知還能怎麼表達自己的心。
沒過多久,就有一道白華自它周亮起。
同時,一暖流注,讓它舒爽無比,好似是生命華!
傷口隨著這暖流的注而癒合,它的也在華中發生了變化。
白中衍化出一雙修長的,而後是一雙纖細的手臂,前凸,後翹,盈盈細腰,緻的面孔……
這就是化形嗎?
自己的雷劫這就過去了?
直到此刻它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那天外忽然飛來的一道白芒,竟然斬破了自己的雷雲!
當白褪去的時候,站在原地的,已經是一名亭亭玉立的。
一簡單的白,清麗俗,卻又帶著難言的魅。
最奇特的是,的屁後面,居然翹著一蓬鬆的大尾。
“糟了!”
到自己的尾,驚呼一聲。
這就是沒有度過完整雷劫的代價,自己的化形沒有完全功。
又在白狐與人形中來回切換了幾次,但無論如何,這條尾都無法褪去!始終跟在自己屁後面。
啊。
怎麼辦?
撓頭,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