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寧說完之后真的移了,其實也有點忐忑，墻外的世界跟墻完全不一樣，不太確定自己無心之舉會不會引來麻煩。

祝寧嘗試著挪著自己的手腳,過地上還冒著熱氣的尸,向污染孢子前進。

邊很多人觀察,祝寧的條件是這里面最好的，如果都出事兒那就證明這地方危險到難以控制。

污染孢子已經收容了大半，只剩下北側零星的一片，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能收容完。

祝寧現在完全理解了那些警告的意義。

行過程中甚至避開路上的小花小草，萬一再來一次剛才的異變植，他們隊伍估計要全軍覆沒。

祝寧走了大概十步,接近了那片污染孢子，因為時間長，這些孢子已經擴散開，有些分散。

滴管接近污染孢子,紅的孢子被收容。

收容第一個之后祝寧停頓了一會兒,只能聽到風聲,什麼都沒有，那多黃花也沒走回來。

安全的？

看上去沒什麼事兒，祝寧收容了三個污染孢子，旁邊傳來了一聲窸窸窣窣的響，是徐萌和李念川,他們來幫忙了。

早點干完活早點回去，一個人做其他人看著很浪費時間，徐萌和李念川都明白這個道理，只要小心點不要做多余的舉就行。

祝寧這邊三人隊伍起來，陸陸續續也有人了,他們需要一邊忍著惡心，一邊克服恐懼，收容地上的腐。

腐和同事的尸混雜在一起，低頭還能看到大量斷肢，還好清理者的工作是收容腐，隊伍中沒有人嘔吐。

他們的工作被稱作是收尸隊，原本以為已經習慣尸了，沒想到這次需要面對的是自己同事的尸。

因為不敢，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進行工作，作非常緩慢僵，原本一個小時的工作量，收容工作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完。

祝寧最后增加了167個凈化值，現在的凈化值是8001，收容污染孢子屬于穩賺不賠。

等他們弄完了，天都已經暗了，現在進了傍晚，太要落山了。

但因為天，夕不是很明顯，沉沉的一抹紅落在山村后，像是荒村紅的背影。

好消息是，因為足夠小心，沒有引發第二次異變，這次無人亡。

他們本來嘗試著把同事的尸帶回家，后來發現作難度大，意義不大，連挖個墳都做不到。

但是自然中死去的花草植也并不需要墳墓，他們死去之后尸回歸自然，重新進自然循環。

于是他們只是默哀了三分鐘，帶上方便攜帶的，然后收隊準備撤離。

駐扎軍檢查了現場，終于愿意帶隊回去，三個駐扎軍，兩個在前方打頭陣，一個在后面墊底，他們這些清理者夾在中間。

他們要順著原路返回，從后山往荒村的方向走。

回去的路上沒有人說話，隊伍中有一種死一樣的平靜，太抑了。

祝寧在隊伍的中后段，打算問一問出過墻外任務的清理者，現在能活下來的幾乎都是出過墻外任務的，他們比純新手更冷靜。

祝寧不著痕跡地走到他旁邊，“前輩，我是祝寧。”

對方聽到聲音的時候皺了皺眉，現在他神值極速下降，于戒備狀態，看誰都是一臉敵意，但是看到是祝寧，態度稍微放緩了點，“金濤。”

祝寧開的私人頻道，外人聽不見，“金前輩，你出來幾次了？”

金濤在論壇看過祝寧的視頻，對祝寧很有好，“第二次。”

也才第二次啊。

金濤想到祝寧來清潔中心時間不長，估計不太清楚，解釋：“墻外任務不會頻繁分給某個小隊，大多數人都出來一兩次，出來兩次算老手了。”

是害怕頻繁去墻外容易神出問題？還是不想讓清理者過多墻外的呢？

祝寧問：“之前也這樣？”

金濤：“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死亡率，這東西只有0和100，我上次什麼都沒遇到。”

金濤回想起上次覺得很不可思議，那次他們就當做一次普通任務，收容污染孢子結束后歸隊回城，順便還欣賞了墻外田園風。

所以其實出來過的人也沒有多經驗可以分，問也問不出什麼，祝寧跟他道了謝，剛想返回自己所在的位置，人還沒，金濤突然說：“不過我聽他們說，要小心駐扎軍。”

嗯？小心駐扎軍？

這些人不是帶隊的嗎？

明明知道外人聽不見他們說話，祝寧都不自覺低了聲音，“為什麼？”

“不知道，”金濤向后看了一眼，同樣低了聲音，“以前的同事跟我說的，說那幫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長期在墻外生活都已經異化了，跟我們不一樣。”

“聽說，”金濤的聲音得更沉，“他們專門把人從墻騙出來，喂養這些污染，之前出事兒的清理者都是因為他們。”

祝寧眉頭擰著，就算是謠言，也算是非常嚴重的謠言了。

而且如果這就是真相，清潔中心沒有介調查？

頻繁有清理者死亡，異常事件小組一定會出手的吧。

“小心點他們，”金濤說話咬牙切齒的，估計還對駐扎軍滿懷怨氣，“他們不太正常。”

金濤沒有說出太多信息，其實這也是很好理解，墻外兩種思路。

駐扎軍生活在墻外，神狀態真的好嗎？他們看到死尸甚至沒有任何反應。

想到來之前，他們的態度也很奇怪，雖然做了一些警告，但完全不嚴厲，當然每個隊伍的作風不一樣。

但他們對于死亡的態度非常平靜，看到人死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其實祝寧能覺到，從接第一個駐扎軍開始，就覺得這些人跟自己不是同類。

祝寧沒有再跟金濤多說，這時候他們已經原路返回，走進荒村部，這條路跟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還是一模一樣廢棄的村屋。

祝寧回頭的時候剛好路過那個有神像的房子，一僵，里面的神像還在，看上去森森的，好像在監視每一個路過的人。

第一次看的時候只覺得有點詭異，經歷過黃花之后，再看神像，真的覺得對方是活的。

這個村子，好像在監視人。

雖然系統沒提示，但可能神值也下降了，必須要趕回去。

祝寧放緩了腳步，走到了隊伍最后，這邊有個駐扎軍殿后。

祝寧剛走到他旁邊，還沒說話，對方先開口：“你什麼？”

“祝寧。”

“我江平。”他看了一眼祝寧：“你比他們都強，我能看得出來。”

雖然祝寧本沒手，但他看見祝寧發在公共頻道的文字消息，在那種況下還敢發消息的已經算是膽子大了。

而且祝寧真的通過觀察總結出了黃花的行規律，這幫人還活著目前都是因為，江平見過太多人了，能一眼看出來，祝寧的資質很適合在野外生存，肯定能活到最后。

祝寧本來是想來問問題，先被人夸了一句，不過也很好拉近了距離，起碼江平對自己沒有敵意。

祝寧問：“我們接下來原路返回就能安全撤離？”

江平：“不一定。”

祝寧皺了皺眉，剛才不是那麼說的。

江平：“你們已經發了，路上發生什麼都不意外，這東西只有0和100。”

又是這個概率，所以已經發了就躲不過去了嗎？

祝寧邊聊天邊看著前方大部隊，所有人都很警惕，恐慌一直在隊伍中蔓延，他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如果真的是這個概率，他們要集死在這兒嗎？

祝寧選擇問一些比較實在的問題，“剛才那朵花為什麼用槍械打不死？”

江平切了一聲，覺得祝寧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你們墻來的，是不是覺得槍械武可以征服一切？”

大多數時候人類武都有用，人們高度依賴科技，也依賴熱武。

江平：“我這麼跟你說吧，你們推平污染區域的時候，是不是要先找到污染源，然后殺了污染源，之后其他污染自然跟著死亡？”

祝寧點了點頭，“這條規律墻外不適用？”

“適用，”江平的聲音很沉，“但是你怎麼知道，那朵花屬于哪個污染源？”

祝寧一愣，原來是這樣，墻的土地大多數都沒有被污染，出現污染區域是有邊界的。

你進污染區域，找到污染源，消滅污染源，其他附屬污染自然瓦解，污染死亡后析出污染孢子，清理者進場收容尸和孢子。

這是原本的工作流程。

這套邏輯本沒有問題，但在墻外，所有土地都被污染了，如果沒有封閉污染區域，那整個大自然是不是一個巨大的污染區域？或者說墻外是無數個污染區域進行疊加。

面積太大，污染區域沒有邊界，他們怎麼找到污染源？

所以剛才那朵花無法被子彈殺死，就算被殺死也會很快復活，因為他的污染源還在。

而且這可能只是墻外生存的淺層規則，更深一點的經驗江平沒有告訴自己。

祝寧終于覺到了一陣骨悚然，進墻外等于失去了庇護，一旦遇到隨機的麻煩只能算倒霉，甚至沒有合適的方式逃生。

范明華說出的每一條警告都是真理，他們進墻外，等于走進了污染的世界，要遵守他們世界的規則。

在墻外，污染就是神，人類是牲畜。

人類所有抵抗都是消極的。

祝寧問：“我可以問你們的工作容嗎？”

“怎麼？”江平偏過頭看，“你對我們工作興趣啊？”

江平整個人非常郁，說話也不太客氣，“我們這工作，什麼都做不了，我來的時候以為是要守護103區，后來發現是扯淡。”

“我們只能巡邏，調查，寫報告，如果遇到形的封閉污染區域就進行評估，需要清理就找清潔中心，他們派人來理。”

墻外環境復雜，一個污染區域疊加一個，這里是一級防護墻外，他們有一個指標，不能讓這里的污染濃度超過某個數值。

所以必須要偵查，如果一旦某個地方形封閉污染區域，造強污染，就要找人來解決。

在調查過程中，他們會損失很多隊友，非常沒有價比，但這項工作又不得不進行。

在祝寧他們來之前，他們發現這個污染區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六個隊友。

所以他們對死亡麻木了，而且長期生活在墻外，人會覺得沒有目標，也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準則。

努力、機警、聰明，這些詞語都是正面的，但在墻外意義不大。

他們最需要的是運氣，有時候人就是倒霉，哪怕你擁有這個世界最好的品質也會被突如其來的污染弄死。

有時候人就是幸運，哪怕你什麼都不會，你在墻外穿行都毫發無損。

他們活到最后，無比敬畏自然，也無比敬畏生命。

一切都太隨機了。

祝寧那一瞬間理解了裴書，難怪從墻外回來如此頹廢，他們能夠明確意識到自己好像在做無用功，卻因為某個目標不得不繼續下去。

在這個過程中，沒有明顯收益，卻有明顯的損失，你不得不看著自己的隊友死去，什麼都做不了。

到最后你就會不斷詢問自己，為什麼活下來的是自己呢？

就因為自己幸運嗎？

祝寧沉默了一陣，甚至不知道怎麼接話，這個工作讓誰來做，都不可能保持心平靜。

江平：“你想帶他們回去？”

祝寧嗯了一聲，“一起來的，總要一起走吧。”

江平看得出來祝寧很不一樣，雖然祝寧沒干什麼大事兒，但能第一個響應自己，第一個站出去收容污染孢子，證明這人神值很高。

而且對于團隊有影響，這些人經歷自己同事死亡，神值在低谷期，這種況還愿意信任祝寧，這小姑娘上有一種奇妙的影響力。

就像是一座神燈塔。

集行中，有影響力的人非常難得。

江平：“給你個忠告，小心點你隊友的神狀態。”

祝寧皺了皺眉，清理者工作守則里有這一條。

工作手冊第二條：時刻注意你的隊友。

清理者工作時間長了會到不同程度的神污染，他們這次的工作時間明顯已經超負荷，再經歷這麼多，大多數人神值都岌岌可危了。

可能因為祝寧無形之間的影響，他們還能保持現在的表面平靜。

但是祝寧對他們的影響能維持多久？一旦他們對祝寧也產生懷疑，這個隊伍會徹底陷到癲狂狀態。

江平：“我見過太多自相殘殺的了。”

祝寧一愣，這次他們的武權限是全打開的，因為在墻外，況不可控，要賦予他們自保權。

這是出于各方面綜合考慮的結果，沒人愿意在不能開槍的狀態下出墻。

但是一旦打開，后續就不可控了。

人人都擁有武，槍口可以隨機對準任何人，這等于是給一群潛在神病人發了一批槍械。

接下來的挑戰不是污染，而是人類。